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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差错 ...

  •   夏历三月三这天,钟御史夫妻及其钟无咎在府门前备好马车,只等着钟鸣玉一个。
      不消半刻,一身云青色长袍的钟鸣玉缓步走出来,他脸色惨白半点血色也无,眼下乌青,硬生将他出色的容貌减去三分。
      “鸣玉,你千万别硬撑着,不行的话让你爹进宫告罪就是。”左氏没等他走到跟前,就快步过去扶住他手臂,握着他冰凉的手,一双眼里含着泪。她根本就不同意丈夫和鸣玉的决定,可他们性子一个比一个执拗,劝也劝不动。
      钟鸣玉心中顿时一暖,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楚也不是很难挨了,他轻轻摇头:“无事,娘别担心,咱们还是赶紧进宫赴宴吧。”
      “时辰也不早了,确实不能再耽误下去,无咎你扶你哥哥上马车,准备启程。”钟御史望了望天色,日头西沉,他们得赶着人多进去才行。
      纵然车里铺着软垫,钟鸣玉还是浑身都疼,对面坐着左氏,从上车开始视线就没离开过他。钟鸣玉再劝她也是枉然,只得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鸣玉醒醒,咱们到宫里了。”左氏轻轻晃动他肩膀,钟鸣玉睁开眼见着她忧虑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浑浑噩噩昏睡过去,身上的疼痛平息了大半,他直起身子来,歉声道,“让娘担心了。”
      “你这孩子跟娘客气什么!”左氏看他醒来缓缓松了口气,转向钟无咎叮嘱他,“无咎,等会护好你哥哥,别让有心之人靠近他。”曲水宴上男女长幼分席而坐,钟鸣玉也没参与过这种场面,虽说她家鸣玉也不是任人宰割不知反抗的小绵羊,可左氏就怕他被别人欺负了。
      “放心吧娘,有我在,没人敢欺负我哥的!您还是去找其他夫人一同聊些家长里短吧。”钟无咎体贴地掀起帘子扶左氏下车,稳当送到他爹手里。回到车里,钟无咎也没再嬉皮笑脸,郑重起来倒成熟不少:“哥,等会宴会上肯定有好多人上前来搭话,你也不用管他们,交给我就好。”
      钟鸣玉习惯性地就想冲着钟无咎头顶摸去,半路记起等会什么场合,手往下移了几寸拍拍他肩膀,欣慰道:“无咎真长大了。”
      钟鸣玉与钟无咎并肩跟在钟御史后面走,听钟御史对他们叮嘱进宫的注意事项,钟无咎百无聊赖四处打量高耸的红墙,对钟御史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哪年都是这些话,他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真难为他哥听得那么认真。
      他不知道,钟鸣玉也没听见钟御史说的话,低垂眼帘默默跟在后面,可袖中的手指尖攥到发白。
      “跟你们说的都听清了没有,宫中水深,犯了错我也救不了你们!”钟御史眼睛一瞪,钟无咎收敛了乱瞟的眼神像小鸡啄食般点头。“还有鸣玉,记着爹说的话,自己小心。”
      钟鸣玉颔首,只觉袖子突然被扯住了,他抬头一愣,顺着钟无咎视线找过去,看见几个聚在一处的少年,他有些印象,是与无咎交好的朋友。
      “爹,我们都记住了,我先带着哥去找朋友啦!”果然,钟无咎顶着被他爹大骂一顿的风险接过话茬,拽着钟鸣玉就要走。钟鸣玉耐不过他,硬是压着钟无咎向钟御史行了礼,替他爹顺毛:“您放心,我不会让无咎惹出乱子的。”
      在钟御史的眼皮底下,钟无咎笑嘻嘻扯着钟鸣玉往他那些狐朋狗友堆走,边走边说:“你好不容易出府,我带你认识下我的朋友,他们可是盼着见你很久了。穿蓝色衣服的,就是拿云松图送礼的那个,岳副将的儿子。”
      岳山平在军中战功赫赫,颇有威慑,要不是他上头压了个皇族姻亲,将军一职早就是他囊中之物。原本是钟鸣玉想要结交的人物,可岳山平的儿子与无咎关系甚好,他须得重新考虑了。
      “诶,无咎来了!”一个少年站直身子,眼尖地看见朝他们走来的两个人。
      “廷昭,我把你想见的人带来了!”钟无咎先钟鸣玉几步,搭上岳廷昭的肩膀。
      此话一出,少年们都眼睛放光地看向钟无咎身后的陌生男子,一个与小十岁数相差不多的小公子探出头:“无咎哥哥,你给大家介绍下啊。”
      “这位是我哥哥鸣玉,云松图就出自他的笔下。我哥不仅才艺出众,容貌相较丞相公子也不差吧。”他们总跟他炫耀自家兄弟姊妹怎么样,偏他不能说关于兄长的事情,直到岳廷昭拿到画。这回终于轮到他扬眉吐气了,还是他哥哥最好。
      “多谢各位平日对无咎的照顾,鸣玉不胜感激。”钟鸣玉瞧着他跟旁人炫耀,面上无奈地笑笑心里却是酸楚的,想想也清楚这些少年之间的活络心思,也就由着他去了。
      有个心思细腻的公子望见钟鸣玉面色确实不豫,低声提醒钟无咎:“无咎,令兄身体不好,还是先入席罢,稍后也该开宴了。”
      钟无咎偷偷瞥了眼身旁的钟鸣玉,他一直对着好友疏离却不失礼仪的微笑,额角细密的汗珠已经悄然顺着头发滴落,指不定身上多难受,暗自恨自己不争气,只顾着自己高兴了。
      他当即扶住他哥,眼角微红:“哥,我陪你找地方坐下。”钟鸣玉点点头,与钟无咎好友道了声歉便离开,直到找着座位,钟鸣玉还是正常的样子,等着坐下却脚底发软踉跄了一下。
      钟无咎瞧着他脸色比之前还要白,攥着他手腕有些慌了:“哥,要不我去找爹娘来……”
      钟鸣玉还道他终于长大了,遇事还是慌张无措,他一把将他拉住:“别去,我缓缓就好。”
      曲水宴,古人于上巳日水滨宴饮以拔除不详,其特别在于无事而宴,临流水而坐。世家公子席临着桃花林,桃花在这个季节本该进了惜花期、快要凋零,大抵因为绕水而生使气候较外面低,宫苑的桃花开得正好。
      钟鸣玉就坐在桃花林对面,毗邻流水,好景致尽收眼底。周围人陆陆续续入座,他对面的案几却还无人来,钟鸣玉无心周围,低头等疼痛驱散,顺便听钟无咎发牢骚。
      “偌大个宴席上连茶都不给备,还得亲自找人添来。”钟无咎从旁边唤了好几声宫女,才得以添壶茶,还被宫女用异样的眼光看了。
      钟鸣玉接过茶抿了一口,笑道:“曲水流觞,要是喝茶不是破坏意境了,你就别抱怨了。”
      唱报官尖锐嗓音一起,嘈杂的周围当即平静下来,随后便是整齐划一的拜见万岁。
      钟鸣玉僵硬着跪下去,不知身体是不是太疼,所以疼到颤抖,他仿佛除了高台上那抹明黄色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直到钟无咎拉他,他才后知后觉地坐回去,恢复了原样。
      钟鸣玉盯着湿濡的手心苦笑,他的定力还是不够,不然怎会忘记往日的冷静和沉稳。
      衣袖被小幅度拽了拽,钟鸣玉收拾了情绪抬头看钟无咎,钟无咎却在桌下指着对面。钟鸣玉皱了皱眉,抬头看过去,他对面桌子已经坐了人,是个穿深绿色官服的年轻男子,从六品。
      那年轻男子朝他清浅一笑,身后明媚的桃花都不及他耀眼,确实是人中龙凤。那人举着手中酒杯邀他同饮,钟鸣玉眉头皱得更深了。
      “无咎,对面可是郁相家公子?”钟鸣玉低声问道,钟无咎倒酒的手一停:“是啊。”
      ——郁珩,原来就是他。
      钟鸣玉想着是自己失礼在先,便拿过钟无咎已经倒好的一杯,遥遥敬祝。
      钟无咎愣愣地盯着这俩人,怎么就生出了一种他们在喝合卺酒的错觉……他艰难咽了咽吐沫,感觉嗓子有点干,准备喝口酒缓缓,低头看见自己的酒杯已经空了突然大惊失色:“哥……哥你用的我杯子……那里面、那里面是酒啊!”
      钟鸣玉自然也在酒液入喉时知道了,他抓着钟无咎手臂挤出一句话:“你刚拿的……不是茶壶么?”
      “是茶壶啊……那我也没说我倒的两杯都是茶啊。”钟无咎哭丧着脸,这下祸可闯大了,家里谁不知道他哥不能喝酒啊。这回被罚抄书,手非得抄断不可。
      郁珩始终注意着对面两兄弟的举动,起初那个云青色衣袍的男子低着头看不清楚容貌,还是被旁边的小公子提醒才抬头。
      真是个清俊的公子,就是气色不好,好像生了大病。郁珩常年参加曲水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人物,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钟为鉴大人家那位病弱的大公子钟鸣玉。
      后来看他身边小公子突然大惊失色,拿着两个杯子和他比划说些什么,他的神色也不太好。郁珩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杯子,眉心一跳,莫非是钟公子不能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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