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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 师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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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鬼跟过来了!”南照妾听见不远处的响声。
凌倾说:“妖眼边界逐渐沙化,很快,漓藻内还活着的生物都会往这里靠拢,我们得抓紧时间!”
段落心带着众人找到了宫殿的出口,他按下石璧上那尊指引佛,一道石门缓缓的往上抬起。宫殿地崩山裂,不断有碎石砸落。山体坍塌过多,石门升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众人只能猫着身子过去。
阮若水娇小的身子肩上扛着夜无,动作敏捷一个俯身便溜了过去。而林徐就没有那么好过,背着朱木海沉重的身躯,在这地动山摇之地跑了一段,已经累的不行了,好在林立在那头接过朱木海,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声哨声响,宫殿内飞来一小飞蛾,立即落在袁客雪肩上。它身上金锁尽除,动作十分松快。见到袁客雪开心得抖动尾翼,似乎躲在暗处等待了他许久。
出了石门,前方山体已经塌陷。圭浅与段落心找路走,上方泥土松软,用剑一刺,黄土稀拉拉掉下来,段落心与林徐识相的将泥土挖开,竟发现顶处的洞道有路走。
段落心灰头土脸,捂着口鼻勉强说话:“前面全塌了,出口全被堵住。往这走,上面有路!”
肩上没扛人的,身体还有点力气的,都配合帮忙。林佑一听赶紧将备用绳索拿出来,他很醒目的递给了拿着剑的女人。
林佑有眼力见,他觉得拿剑那女人看着清瘦,却最了不得。
圭浅接过绳索,脚踩着泥璧形同壁虎游墙,毫不费力地上去。圭浅将绳子一头扎好,另一头丢了下来,之后便纵身一跃,落在凌倾面前,她说:“洞道十米的高度,我往前查探了番,路确是通的。你腿不方便,我背你上去。”
段落心站在旁边,也举手示意:“我腿也不方便,不求你把我背上去,这袋宝贝能帮忙送上去么?”
那女人睨了他一眼,一脸鄙夷似的没回话。半蹲下来将后背对着凌倾,对于这样的好意,凌倾自然不会拒绝,时间紧急,她才省的客气。
山体的震动导致绳子不断地摆动,很难攀爬。
不到一会,宫殿内那躁动声越发靠近,仔细一听那沉闷的声音,好像是狨族一群发出来的。在地下洞穴中躲藏的狨族,也因妖眼的缩小而往这边逃生来了。
大家全都爬了上去,唯有体力不支的袁客雪垫底,他抓着绳子不停地晃动,拽紧绳子停在半空。殷复吟露出个脑袋来,她催促着:“袁客雪,快点上来!”
“我实在没力气了…”袁客雪只觉得绳索滑溜溜地,而且他一用力前胸后背都疼痛难忍。
殷复吟与林家兄弟几人,拉着绳子准备将他直接提上去。
在晃动中,袁客雪往洞壁左右撞击,那皱巴巴地背包带子断裂,一整个掉了下去。袁客雪慌乱叫道:“我包掉了,等等我东西掉了!”
山体摇晃,轰鸣作响,没人听见他讲什么,直接一股脑将他拉了上去。
“复吟,我包掉了,相机和临冢志都在里面,那是我的命根子,我得下去拿!”袁客雪手忙脚乱将绳子一头绑在腰间,他双眼充血哀求似的看着殷复吟。正当他胆怯不敢往下看时,肩上的小妖扭头飞了下去。
他往洞底一望,妖鬼以聚集在那,叠罗汉似的正在往上攀爬。小妖振翅飞入,就如虫子入了草,不见了踪影。
殷复吟将绳子扔给他,拍了拍手,将手枪塞进他怀里。她表情冷漠,淡淡说:“枪给你,打不过还可以自用!”
说完头也不回的追上大部队。
洞内震得发狠,稀碎的尘土布满整个洞道,灰蒙蒙的惹得眼睛难以睁开,呼吸也十分困难。
林徐不可思议看着他:“大兄弟,你不要命?”
如果对方不要命了,那他也不同情心泛滥。可这人明明贪生怕死,看见那妖鬼身子抖得跟筛子一样,拿着枪脸白如蜡。
袁客雪恳求道:“再等等,小妖好像下去帮我拿了,求你再等等!”
“丫的都什么时候了!”林徐一把将他拽住,力气之大拖得他有些踉跄,他捂着鼻子说:“一刻都等不了,再不出去,随时都有可能被活埋。”
他想要回头,一想到失去他的临冢志,他还不如现在就去死,可求生的本能脚步鬼使神差跟着林徐跑了起来。
袁客雪睁着眼睛缝,看见些许光亮,林徐将他一把拉了过来。山体轰然坍塌,顿时四处黄烟滚滚,气浪袭人而来。
众人无不呛的眼泪直流,趴在地上如干涸的鱼一样吸着气。
袁客雪双脚发软,崩溃地跪坐在地上。他在漫天黄烟中,可怜巴巴地盯着坍塌的废墟看。心里祈求能有一点希望,一道黑影晃悠悠地在黄烟中动着。袁客雪欣喜大喊,朝着那道影子不断地挥手,只见那道影子快步跑来,身后接憧而至的身影也随之而来。
黄烟下沉,一切都逐渐清晰。这会才看清,淅淅索索的十几只妖鬼,赫然地出现在他们跟前。
凌倾说:“育遗谷的路你能认得吗?”
圭浅点头,跑去高处辨认方位。他们此时正在两山之间的一道峡谷沟里,过了这沟,再往前就是育遗谷了。她看见四处山峦皆被黄沙覆盖,漓藻的妖力正在消失,顿时心中仓皇不安。
她眼眸从远处黄沙回来,很自然地落在凌倾身上。四目相对,默契地点头。
圭浅跑下来,跟她说:“过了这峡谷沟,就是育遗谷了。”
“我们不做停留,现在就走。”凌倾说道。
妖鬼一靠近,众人拿刀持棒地与之对持。此时弹药已经耗尽,全靠肉搏。
段落心手无寸铁,从包里拿着一金器,型似烛台,抓得也算趁手。他鬼鬼祟祟躲着,料想不到一妖鬼绕过所有人,竟直面朝他狂奔而来。
速度之快,掀起漫漫黄沙,段落心还没反应过来,直接被掀翻在地。他拿起手中的金器就砸,铛的一声响,砸中了什么,他睁眼看见妖鬼胸膛的绿色匕首…
又是它!
妖鬼似乎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只见妖鬼脸黄如蜡皮,包着骨头,四肢像发黑的长木枝,诡异的是,段落心在妖鬼那双窟窿般的黑眸中看到一丝丝光亮…
那光亮像黑夜中的海面,泛着微弱的荧光。段落心盯着那荧光,心好像被这一点力量劈出一道坎,里头一股酸楚的玩意正顺着那道坎汩汩往上蔓延。
似曾相似的眼神。
妖鬼低下头,脸与段落心的脸只有咫尺之远,喉咙像生锈已久的机器,拧动发出锈蚀凄厉之声来。
那声音很刺耳,它好像在努力说出话来。
两两相对,段落心似乎听见什么,震惊得张大双眼,他惊恐万分,嘴皮子在颤抖,他不敢置信一直说:“不不不…”
十几只妖鬼被迅速解决,林立见段落心被妖鬼压在身下,持着刀快步的跑来。往妖鬼身上毫不客气的招呼着,段落心大喊:“住手!你他妈给我住手!”
林立拿着刀愣在那,他不明所以说:“胖子,你是叫我住手?”
妖鬼挨了几刀也并没有跑,它抬起那只枯枝一般的爪,轻轻放在段落心肩上。这动作好熟悉,脑海中恍然出现那人,总是习惯性拍拍他肩膀…
这熟悉的动作,令他为之大振。
“不,不要…”段落心豆大的眼泪滚滚落下,他哭喊着:“你怎么在这?你怎么能在这?不要啊…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你…怎么可以在这?”
——“那儿跟咱往常下黑地不同…段子,你信这世上除了人还有别的存在…算了算了,你别掺和,我自个去就行!”
——“等你师娘醒来,咱爷俩再也不去冒险,就过平凡的小日子。”
段落心内心悲痛得像是整个人要被撕得支离破碎,他大力的垂着地面,嚎啕大哭。
众人像看懂了什么,知道了什么,都往他这边走了过来。站在两米开外,看着他哭。
“师傅…师傅…”段落心一遍遍叫着,他抓住妖鬼枯枝的手泣不成声:“师娘等着你呢…你儿子我…也等着你…段子一直在等你,在等你啊!”
段落心哭得力竭,他从地上林滚带爬起来,他跑到凌倾身边,跪下来不断磕头。他哭得声音沙哑讲话断断续续:“凌倾…我求你了…求求你救救他,你救救他好不好..”
“我做啊呜的寄主…我做牛做马..我这辈子,下辈子…我都伺候你哪也不去…”段落心抓着凌倾的脚,哭得满脸泪痕,他苦苦哀求:“我只求你,救救他…救救我师傅…”
他试想过好多次,想着他可能死了,想着他被囚禁了,想着他被困在哪个黑地了,可是他从来没想过,师傅会成为这幅样子。
一想到…一想到他这么大年纪还受那些苦,他就心痛得要死去!
凌倾咬着唇,攥紧手,十指掐着手心。在实验室看见那张照片时,她不知该怎么开口说出实情。她真希望真相永远埋藏在漓藻内,因为她很清楚,谁也接受不了自己的亲人被折磨至此。
凌倾于心不忍地背过身,道歉:“对不起,段落心!”
妖鬼拽住段落心,将他一把拉了过去。段落心泣不成声,哭得不断地喘气,妖鬼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段落心捂着眼睛摇头,懊悔说:“你养我教我,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待我跟亲儿子一样,可是为什么…不给我一次尽孝的机会?”
“我跟着你下黑地,陪着你喝酒…我亲生父母不要我,可我没有一次恨过他们…因为..”段落心哽咽:“因为是你给了我家啊!求你…”
妖鬼那双黑洞般的眼睛看着他,好似里面藏着许多话,许多事,想和这个徒弟分享。也藏着许多次道歉,许多不甘..
抱歉啊,让你找了这么久!
师傅好糊涂,终究还是连累了你。
林立上前揪住段落心,恼怒吼道:“你师傅有话和你说,你这样只会让你师傅更难受!”
“跟你师傅道别吧!”
妖鬼两手扶住段落心的脸,他随后将枪膛的匕首拔出,卡得一声将手臂斩断。又将匕首扔在段落心怀里,它喉咙努力在发出声响。
段落心愣住了,师傅那张脸又映入眼帘。打小跟着他,从他满脸黑胡渣子到他满头白发,他们亲如父子又好如朋友。他半辈子都跟在他屁股后头,插科打诨。
他们一起想象师娘醒来,憧憬着那平凡的小日子,然后一起过着没心没肺哈哈大笑,喝得酩酊大醉的日子。
他跟他说了很多以后…
——“哪一天师傅遭遇不测,你就将你师娘的管子拔了,在黄泉路上我们夫妻也不孤单!段子,你就自由了,去过你新的生活,做新的梦!”
段落心将眼泪抹去,他得像个爷们一样,不要让他老人家最后的路都满怀愧疚。他跪着朝妖鬼磕了三个响头,哽咽大喊:“师傅…我听你的…我会…过新的生活,做新的梦,您老人家安息吧!”
他紧握手里的匕首,起身,径直往前走再也没回头。
走到与凌倾并肩,段落心带着鼻音说:“老大,帮我个忙,帮我送师傅最后一程吧!”
凌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