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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绝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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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
阮若水此时犹如刚出生的幼犬,与树藤上的不明妖争抢吃食,挤破头往上攀爬。她的触须细而密,见缝就钻,很快便不见踪影。而这颗树杆,高高耸起,上面一层一层覆满了妖,看不清面貌,就像万蚁交叠,只有黑压压的影。
夜无四下张望,眼不着尽头的乌暗之地,脚下盘根错节的枯藤,缠满了奠基的尸骨!他蛇身压在枯骨上,令人窒息的气味灌入他的鼻腔,绝望之感伴随着袭来,这是漓藻?
是曾经他与母亲憧憬的庇护所么?
他们一族拼上了多少无辜性命想要来到这啊!某组织利用漓藻为鱼饵,他们可是因此付出了灭族的掺痛代价。。。
可最终,他们向往的地方。。。是地狱吧?
是了!原本三大妖眼相连,老妖王的根须滋养着漓藻。漓藻扬言妖眼只许进不许出,只要在漓藻内,它便会尽全力去守护妖眼内的万众!
它是唯一一个无需依附守护人掌握主导权的妖眼,也是唯一一个愿意接纳像他这种外来一族的妖眼。
如今落败,定是老妖王断了连接的根须,让漓藻陷入没落的境地!夜无满腔恨意,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某些私心!
正当他沉着时,满腔怨愤的气息扰乱了脚下那些尸骨,它们犹如荒野的鬣狗,饿到极致闻见了味道一下子从垂死挣扎中醒来。夜无听见声响,被树藤缠住的尸骨一动出现了撕裂声,地面上出现了点点身影,随后快速的往他袭来。
夜无卷着蛇尾一甩,将部分活尸横扫开去,嘴中的翼骨剑一松口,翻身变成人形手立即抓住翼骨剑往右侧一斩,轻巧将其断了两截。
双脚落地踩得脆响,那些活尸就像秋末枯叶一样,没什么杀伤力。夜无握着翼骨剑,觉得笨重,并不好使,可长住客拿在手里却很称手,削铁如泥的好利器。
果然,这坚韧的翼骨剑忠诚得很,在他手里不过上一节废骨。
那些活尸不断地爬来,夜无拿着翼骨剑当棒棍使,横劈竖砍的,越用越费劲。活尸断了两截还能爬过来,揪住他的脚脖子就啃。
夜无左手将它的头拧了下来,看了看,眸便沉了,是人头骨。某组织果然利用漓藻干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他料想的没错,这些年怎么找都找不着,原来漓藻真成了他们的老巢了!
把漓藻给吃干抹净,再命多即燃起大火,烧毁一切。
五指一用力,掌中的头骨成了碎片。
夜无双眸如针立,望着四面的活尸,它们犹如蜘蛛肚小肢长,尾部拉着玩意,像是原本黏在一块撕扯开来,长得不一,有些缺胳膊断腿,有些却多了一点东西,畸形又怪异!它们层层叠叠的爬过来,数量数不胜数。
夜无嘴边蛇信一甩,翼骨剑狠狠刺进阮若水攀附的树干上,他又重新喊了一声。若水被树干上的活尸淹没,只能隐约看见她的触须在空中拂动着…
黑蛇王嘶吼一声,朝黑压压的活尸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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圭浅背着凌倾往断崖一跃而下,崖顶雌性熏玄被团团包裹住,它不停地追赶,直至见目标往跳下,呜呼一声似乎放弃了抵抗,瘫软在地,奄奄一息。
断崖之高暂且不说,漓藻被多即烧过之后,坍塌之处土质松软。圭浅五指冰刃利爪扣住,拉出了几道深沟,突然手抓了空,土块跌落,两人双双往下坠。到了斜坡,圭浅急忙拽住肩上那只手,将凌倾拉到怀里,背部贴着斜坡往下溜,指尖沿着,她的能力太脆弱了,冰碰见石头便断,只好用另外那只手去减弱滑下去的速度,很快,指尖见红。
坠落崖底,积累的飘絮被震飞,漫天乌黑,像密密麻麻的苍蝇。
“圭浅。。。咳咳。。。”凌倾翻了个身,手去捂住口鼻,防止再将飘絮吸入。
圭浅从飘絮中坐起来,将垂在眼前的发丝撩开,手放在跟前看了看,听见凌倾的声音,立即将手藏在身后。
自己还没缓过劲来,脚步踉跄,矮下身子将背对着她,意思还是要去背她。
“你背部的伤。。。”凌倾手将勾破的衣服拉开,刚才跌下来时,磨蹭了一些破外伤,除此之外,又说:“原本渠妒的毒,好像解了。。。”
被渠毒银针留下的伤口,已经愈合,甚至看不出痕迹。
与猫妖交手受了重伤,她沉沉的睡去,醒来后便忘了。与熏玄对持,渠妒的毒再无发作!圭浅没放在心上,觉着如此已是常态。
“我早与凌老板讲过,妖毒伤不了我,愈合不过时间问题。。。”圭浅说完还略带骄傲一笑,唔地一声感叹:“况且。。在漓藻内还要再快些呢!”
凌倾手往她后背的擦痕一按,圭浅吃痛本能躲了躲,肩一下被按住。没好气道:“叫你嘴硬!”
蟾蜍那颗小红丸的价值,换作在古时,可买一座城。如今在识货人眼里,也绝对是价值不菲的宝贝,要不是她舍得这宝贝,臭狐狸还能像这会般活蹦乱跳么?
她却也不愿意说,要是让狐狸知道又救了她一命,那欠着的情扯来扯去就没完没了了!前车之鉴,臭狐狸做什么都能拿救命之恩来当挡箭牌,她清楚得很!
“让我看看你的伤。。。”圭浅转过身来,右手去拉开凌倾的裤腿,靴子上被熏玄吸了一排印子,细看那红印子微微有些发紫了,她忽然抬头,看着凌倾:“小包里,可有解毒的药?”
凌倾点头:“有。。。”
刚着手要去翻。
凌倾又说:“用了。。。”
圭浅眉间紧拧,一副不许开玩笑的样子,果然对方一乐,从包里翻出两颗药吞下去。
确实是解毒的药,不过是独脚乌柏。它有解百毒的作用,却对刁钻性妖毒无可奈何,也是稍微缓解,能不能化掉熏玄的毒就不得而知了。
倒是这独臂狐狸,也就剩这只手了,指尖还伤成这样。
将手指捏在掌心,包里翻出仅剩的小半圈绷带缠上,凌倾既心疼又无奈:“有水清洗掉这些泥土会好点,现在也只能这样包着了!”
那双好看的媚眼中藏着的柔情,眼眸对上,心口跳动微微快了些,又是这种说不出的感觉,喉间发干,鼻息也急了,可她能察觉到愉悦。。。
圭浅抿着嘴,对方的脸,她不敢再看了!也不知怎的,那异样的愉悦她喜欢得紧,可又怕自己贪婪,总觉着那是既宝贵又有限的,浅尝即止后,胆怯地要收一收才行!手指握紧,捏了捏,背向着她。
凌倾丝毫没有发现眼前这人,一瞬时间罢了,她脑袋中无数念头对持着,最终脸颊发烫落败地转过身。她一点也不客气,手环住将身子的重量交与她。
“狐狸。。。”
“嗯!”圭浅咯噔一下。
“你就算不是人。。。”
“啊?”圭浅脚下停了停。
凌倾手往她脑袋瓜一敲,笑着:“不是骂你的意思,我话还没说完。。。”顿了顿,望着断崖前方,看不到路,脚下全是飘絮。她听着耳边的呼吸声,补充道:“你也是有血有肉。伤了会流血,会疼。。。再也不要不当回事的祸害自己了,成么?”
凌倾一想到她的小红丸便心疼得不行!她双眉紧拧着,担忧着接下来的未知,怕他们这一行说不归路。。。
忽而思绪便飘远了。
她得尽快与夜无他们会合,漓藻一刻也呆不得!
圭浅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着,好一会,她轻巧应承:“好。”
刚回过神来,凌倾想去听她讲些什么,脚下忽然轰然摇动,两边的山崖震得土块砸落。圭浅见状不妙,极快去避开。山摇地动,一声声嘶吼不断传来。。。
凌倾慌了:“是夜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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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活尸少数与夜无来讲,没有丝毫的杀伤力,犹如踩死几只蝼蚁那般轻而易举。可它们胜在数量上,蚁多压死象,何况他本身受重伤,那股怒劲用完便力竭。
夜无被活尸包裹,他没有一点挣扎的力气了,身上每一处都是齿在啃咬,麻木得感觉不到疼。
他总是这样,易怒,冲动,情绪上脑不管不顾。
这些年,不管是对长住客也好,对南照寅也罢,他总是开始时还有些劲道,被碾压之后那能力就弱了,还不了手,只有满脑子怒意,横冲直撞,非要自己遍体鳞伤了,就像此时倒在地上起不来了,他才会去思考,去后悔。
再一遍遍地恨自己,弱小,不堪一击!
他根本保护不了凌倾,每每如是。
夜无微微眯着眼,对上一双眸,是眼前那枯尸的眼睛,明明他身体已经枯败了,眼中却还有那么一点亮,夜无感觉这对眸的主人很痛苦,很懊悔,很恐惧,里面有复杂的情绪…夜无望了一眼,像在看一面镜子,那面镜子里,是被古藤锁住儿时的自己…
那弱小到无法自保的自己,那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去无能为力的自己。。。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夜无气若游丝,怨恨道。
临死是如此绝望。
他最讨厌眼睛了,什么都写在里头。母亲被杀害时,那些人眼里的贪婪与残忍!被救之后,荼陵守护人担子就落在凌倾身上,她平静情绪里,那双眼也带着悔意与自责。她后悔救他吧?一定是后悔了!妖眼利用他来考验凌倾,她救下他,便达到了取代她母亲的能力。。。
没有他,她母亲不会被荼陵反噬!
这些年,不可能没有一刻,不曾恨过他。。。
“我说了…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夜无痛苦地嘶吼着,挣扎要去甩掉身上那些活尸,徒劳又绝望。
眼前的枯尸盯着他,似乎在说:“你会落到今天这一步,难道不是因为你过于弱小么?你将被留在这,死在这。。。真是可怜。。。”
“不要再看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永远都不需要…你的可怜…”他这句话在与谁说呢?是眼前的枯尸,还是他自己!可脑海里出现那个人,她摸摸他的头,便往前走了!他总是看不清她,难以猜到她内心的真意!尽管如此,他也只有一个念头,要一生守护好她啊!
话音刚落,他张开嘴口将眼前的活尸吞了下去。夜无着魔一般,将压在他身上的活尸一具一具,吞了下去…
那撕扯声,低鸣哀嚎声源源不断。
无数的枯尸爬来,他越吞蛇身逐渐越大!怨恨的爪牙将他拖入痛苦的泥沼,而崩溃的他已经失去了理智,横冲直撞,歇斯底里地怒吼,他要与这些活尸同归于尽,就好像要杀死以往弱小的自己,去颠覆,去疯魔,势必要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这漫漫乌暗之地,一点光从那树杆中亮起来。
撑着整座漓藻高高的树干,一只手伸了出来,这荒芜败落的妖眼中,万众悲鸣将那人唤醒,她握紧了刺入树杆的翼骨剑,将缠在身上的活尸清除。随后从高处跳了下来,阮若水原本呆滞的双眼此时极为清明,她快步的奔来,再一次奋不顾身朝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