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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〇一四、困居西厢宋春旧病复发 ...

  •   少顷槚儿回来,同行还领了位大夫,正是当日那位钱先生。这时薏儿也帮宋春洗漱干净,抬进外间里,请钱先生诊治。董信便在厅中问槚儿。槚儿想了一想,道:“说起来,宋姑娘在狱中也是这样,别是旧病复发了。”董信便问:“这是甚么病?上次她如何好的?”槚儿道:“那狱卒也语焉不详,不过我想三爷必是清楚的,宋姑娘从那边过来已经好了。”董信听后不语,槚儿等候片刻,道:“不如我往西院走一趟……”董信心道:“人在他那里原是好的,费尽心机弄到手上,反倒病了,再转过头去求他,说出去岂不教人笑话?”便挥手打断槚儿,道:“先听钱先生怎么说。”

      一时钱先生出来了,说并无大碍,只是痰湿阻滞以致经闭,方才倦怠少食。当即开了一剂香砂六君汤导痰,同时配以食疗,将养些日子便能好了。走时又对董信道:“小娘子先天本不足,饮食不当,因此上经血难调。若要好,今后便需在饮食上多费心思,悉心调理才是。小娘子上次用的调养方子也是极好的,以后可以常服。另有一点,不知当讲不当讲。”董信忙道:“请讲。”钱先生郑重其事道:“我见小娘子乃是个思虑重的人,忧思极易郁结于心,乃是这症的大忌。若要根治,平日里还当注意些个。”董信忙点头应了,命人请了回去。

      便按方子煎药给宋春灌了,又交待厨房准备苡米、扁豆、山楂和红糖四种,每日熬煮。只是宋春原来调经用的方子不在身边,几次打发人去火烧胡同也没寻着,想是弄丢了。家里铺子里总能碰见董达,他有心去问,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实在拉不下这个脸。他自认事事强过董达,没道理在宋春这里便低了他一头去。因此虽然心中也急,但想着宋春经闭之症还未痊愈,没到用这方子的时候,尚且有拖延余地,便一日待一日的拖了下去。直到不能再拖了,才放槚儿去西院菌儿处求来了。这是后话不提。

      如此调养两三日,宋春终于醒转,睁开眼只觉一阵刺痛,便举手遮掩。薏儿见了,忙起身放下半边帷帐,喜道:“谢天谢地,可是醒了!”她一边吩咐厨房备粥,又要遣人去医馆给董信报信。宋春便拦住她,慢慢道:“教大家为我这点小病累了几天,现下我也好了,众位也该歇歇了。若再劳动了姑娘们,我的罪过就大了。”薏儿听她这话乖巧知礼,并不恃宠而骄,不禁心生好感。她服侍董信多年,心里便只有董信一人,爱屋及乌,也想对宋春好些。又是倒水又是擦脸的伺候,可宋春却不热络。

      原来她心思细密,将这些天断续的印象一拼,知薏儿必是董信心腹。素日又常听人说起这院有个木丹,董信也要让三分的,便将薏儿错认为是她了。她因对董信心怀憎恨,恶其余胥的,便不愿与董信身边之人多做牵扯,便刻意对薏儿冷淡起来。薏儿也是个闷的,见她不爱言语,也便停了嘴。两人相对无语,一时厨房送过粥来,宋春只动了几口,便吃不下了,便放下帷帐闭目养神。

      前面曾讲,她住的那处本是董信用来刑囚柳月菡的,是个不见天日的所在。不仅把守严紧,室内也请人改制过。靠西墙是一张刑床,另三面墙挂的数十种刑具,阴森森带着一股子血气。宋春一进来便给一条铁链锁在刑床上,只可在床前三尺之内行动,便是有心借刑具脱身,却连边儿都摸不到,只能对墙兴叹。一时不免心灰意懒,渐渐死了那颗出逃的心。

      她无事可做,只得将上京以来的那些个事一遍又一遍地想,边想边恨。恨自己一事无成,辜负了姆妈的嘱托,辜负了狗狗儿的期望,辜负柳鸣翠的信任,辜负了那人……辜负了自己这辈子唯一的妄念,到头来还可能给棋哥拖后腿……又疯了一般地想念狗狗儿,从他降生起,两人还从未分开过这么多日子。不知他在柳姐姐处过的可好?吃的可不可口?穿的合不合身?听不听柳姐姐的话?耍没耍混脾气?想没想过自己……一想到此,宋春便泪如雨下,一颗心好似掉进热油锅里一般。她虽猜不出董信将自己关进府中的用意,却也明白一入董门深似海,再相见只怕是地府黄泉。

      她终日这般做想,一来二去竟又生出死念,明知旧病复发也不开口求助,只求早一日脱了这人间苦海。幸而今日董信临时起意盘问了送饭的丫头,发现的还算及时,救了她这一条小命。她却是不感念的,只觉身似浮萍,由不得自己。

      她大病初愈,精神短的很,不一时便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隐约听见院中热闹起来,便知是董信回来了,心中一惊,便醒了过来。此时身边已无旁人,只有床尾悬着的一枚珠子幽幽地放出清光。宋春听那声音渐往这边来了,忙侧身向内躺下装睡。只听声音到了近前,那“木丹”道:“……再是夫人下午派人来告诉,让您晚饭后过去,有事商量。”便听一人“嗯”了一声,道:“方才已去过了。明日你将咱院里的人点点,捡不紧要的,派给石二叔使唤一阵,下月初三之后再回来。”那“木丹”应了,道:“再就没有别的了。”

      一行人进入内室,床外过道不时有人进出。宋春听并未提及自己,不由松了一口气。才发觉这短短一瞬,身上竟惊出一层冷汗,手心额角都湿了。她暗道一声“惭愧”,明明是那魔头仗势欺人、为非作歹,自己怎样反抗都不为过,如何只听见个声儿自己便怕起来了?第一天便惊破了胆,今后的日子可要如何熬过?她兀自胡思乱想,连有人走到身边的声音都没听到。直到那人的手碰上肩头她才发觉有人,肩头一缩,不由脱口问道:“谁?”只听董信略带怒意道:“醒了?醒了就别装了。”

      宋春见装不住,便扯着被子往床角退了过去。董信见她坐的老远,恨不得将身子都挤进床柱里,心中很不痛快,耐住性子问道:“醒了怎不叫东西吃?空着肚子怎么能将身子养好?”宋春见惯了他口蜜腹剑的那一套,此时听了只觉无力。所有努力皆付诸东流,一切又回到起点,甚至低于起点。她忍不住轻笑一声,道:“事到如今,何必再惺惺作态?你不过想用我姐弟作饵,好引我棋哥入彀。只需留我一口气即可,不必顾惜我的身子。”

      若在往日,董信怕就要说:“你既如此明白,怎不知如今你姐弟要生要死,全在我一念之间呢?”可此时他心绪烦乱,听了这话竟不知如何接口,心中有一分喜九缕愁。喜的是宋春果真如他所愿,在此时还能神思清明,不似寻常女子一般哭哭啼啼、怨天尤人;愁的是她对自己实在是恨极,若真如那小丫头所说,自己对她动了心,往后想要赢得芳心可真是难上加难了。他低头不语,半晌才向外面道:“摆饭。”

      话语未落,便听那“木丹”在帷帐外道:“饭菜已备好,就摆姑娘床上?”董信道:“好。”“木丹”便与小丫头们摆桌布菜。宋春见桌上只有清粥小菜,不由得疑惑地望向董信,正巧撞上他的目光。还不待四目相对,董信便转过脸去,道:“我已吃过了,这是专为你备的。”他用手推了下桌子,似乎要将它移得离宋春更近些。宋春只觉得他行动古怪,又不想吃饭,不觉便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董信见此状,忍了半日的脾气也上来了,将粥碗举到她面前,一动不动。其实他这人在姐儿跟前素来不耻于做小伏底,惯会哄骗人,从前常与宋春使过这手段。可不知为何,今日却一句软话也说不出口。他又憋着一口气,不肯拿王枰胁迫她,便执意撑着。可怜他这位风度翩翩的贵介公子,何曾做过苦工,不到片刻便肉酸手抖了。但为面子,也只得咬牙忍了。

      宋春终究心软,见他忍得辛苦,不由开口劝道:“你这是何苦,直接弄死我岂不省心?还免得惹你生气。”她这话本发自真心,却不知董信的心事。果然这番话落,董信便如沾火即燃的爆竹一般炸了,“啪”的一声将碗墩在桌上,对宋春吼道:“我偏要留着你!我偏不让你死的省心!这粥你想吃也得吃,不想吃也得给我吃!”

      宋春将溅在脸上的粥点抹干净,低头道:“四爷不过一时意气,于我却是水深火热……一生时间……”董信闻言也痴了,心道:“她在我身边真是这般难以忍受?那我强留住她对是不对?”他不知理不清自己对宋春的心意,但一想到放了她去便浑身不妥贴。便道:“你就死了那颗心罢!你已进了我的家门,便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识时务的便给我乖乖听话,若哄得爷高兴了,许还能让你和王枰见上一见!”

      宋春深深瞧了他一眼,便一言不发地去拿碗。只是她多日不曾正常饮食,周身无力,手一软,碗便跌在了床上,撒了董信一身。董信忙跳下床去叫人,换衣换被又换了一桌晚饭,兵荒马乱过后,董信便越俎代庖,直接取了碗匙喂宋春吃了下去。食毕,又道:“这个月十五我母亲要见你一面,也算你正式进门。我已请了乳母,明儿起你就跟着她学规矩。”话到这里,他停了一会儿才道:“那天若能哄得我母亲开心,我便考虑让你去柳姐姐那儿,和你那好弟弟见上一见。”

      ——本章完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有点晚了,但还是要说一句:祝大家新年快乐!!
    ----2009.2.15
    这章终于写完了。。。让大家久等,对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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