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凉生·归乡何年》胖大海

16、〇一七、因玉坠始结缘宋春试匙，讨欢心筹寿宴董信庆生

　　次日董信便差人去请柳鸣翠，谁知她却坚辞不去。等董信亲自去请时，才道：“我如今虽离了那腌臜地，但先前的恶名仍在，若去了教人知道，于你家声誉有害。”董信便笑道：“我的名声又好得到哪儿去？姐姐实在过虑的，到时便去无妨。”柳鸣翠瞥一眼他，道：“你究竟还是个糊涂人。你若是自立了门户，我何必计较这些？毕竟与父母兄长一处，也要顾全他们的名声才好；再者你家里毕竟人多嘴杂，就去了，一个不防教你老子知道了，又有你的一顿好打。”

　　董信听她说的确实有理，又不死心，便讪笑道：“就为姐姐，纵挨千次打也是值得的。咱们偷偷儿的，哪那么巧就给人知道了？”柳鸣翠便握住嘴笑道：“都成家的人了，若再挨了板子，岂不教人笑话？你们的心意我领受了，但实在不能去。妹妹那里你帮我解说几句，日后相机再会。”董信无法，只得回来同宋春说了。

　　宋春早就有心要感谢柳鸣翠二人，只因自己每日困在这里，不得脱身；即便能出去了，身边所用财物又都出自董家，无一物是自己的，因此一推再推，这心意总不能达成。此番终于得了这个机会，虽仍需依仗董家财力，但她思量再三，还是先还了这个人情是正理。自己与董信的那些烂账，留等以后了结不迟。谁知董信回来竟说不来了，她听后不免失落。

　　董信如今最见不得她闷闷不乐，眼珠儿一转便生出个主意来，也未细思量，便脱口道：“也是我思虑不到，请家来果真不很妥当。柳姐姐既不愿来，不如咱们去她那闹上一闹。”宋春喜出望外，她自进门以来，除非张氏召唤，董信还未准她出这院门一次。因此心中虽然欢喜，却十分的不敢信，便也不接口，只将一双眼睛钉在董信脸上，静待下文。

　　岂不知董信那里也正深悔失言，只是这话已然出口了，再收回来不免没脸。索性便劝自己如今两人大事已定，还有人跟着，且逃不了。便硬咬着牙点了头。宋春这才真信了，想要谢他又有些说不出口，抿住嘴角看了董信几回，才硬挤出了个“谢”字，便一低头出去了。

　　董信当即便酥麻了半片身子，此时尚未到晚饭时间，奈何他心神早就飘到夜半三更，眼前皆是“红烛昏罗帐，玉臂卷被浪”的景象。待回过神来，宋春早已不见踪影了，悔恨非常。正长吁短叹时，只见帘子一挑，宋春又低头进来了，皱着眉道：“我了想，咱们去也不好，只怕要劳动了她，一个弄不好，就成她请咱们了。她身子又不好，累病了更不好了。”董信听她“咱们”、“她”、“她”、“咱们”的说了半日犹不自觉，心中大乐，忙拉了她手道：“不告诉她不就成了？反正她也不出门，那天又要等咱们接狗娃去，总不会扑个空。到时咱们将菜做好了，拿食盒快快的装过去，又便（bian）宜又能尽情一聚，如何？”宋春听了果真欢喜，轻轻将手一抽，又出去了。

　　几次三番不得手，董信真是百爪挠心，直恨不得展眼天就黑。他在房中假模假式地理了一回帐，连这个月进出多少银子都没算清，便将账本一撂，抻抻衣服，一路赏花品柳，溜溜达达的去了后院厨房。宋春果真正与薏儿在厨房准备晚饭，旁边还有一两个年轻媳妇。见他来了，一个个都火烧了蹄子似的躲避起来。薏儿忙洗了手推他道：“我的爷，这儿哪是您来的地方，快回去，别熏着了。”又教人开窗敞门的放烟。

　　董信见宋春躲在人里面，也不出来，也不看他，便向薏儿笑道：“这有甚么？我出去办药时甚么没经过，还怕这一点子烟了？”便同众人道：“别站着看我，仔细误了晚饭！”众人无法，只得到前院搬了椅子放在背风之处来请他坐，便各忙各事去了。

　　董信坐了一会，见宋春仍不理他，便背着双手在厨房中溜达起来，一忽在这个身后问：“这是甚么菜？”一忽又在那个边儿上说：“水怎么还不开？”只不到宋春身边去。素日里众人做事早有章法，屋子虽小也不觉得乱。如今只多了一个他，便好似多出十几个人一般，登时回不过身来，一时这个失手打翻了米桶，那个错脚踩进了水盆，更有两人端着刚出锅的汤水、点心，一时不察撞了个对头对面，殃及池鱼一片。薏儿便拉了宋春衣角，悄声道：“姑娘回去罢，这里有我就成了。”几个有眼色的婆子也直往这边瞅，一面瞧还一面笑。登时将宋春羞得满面通红，装也装不住了，瞪了一眼董信，连手也没洗就跑回房去了。董信又在厨房中蹩了几圈，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讪笑着跟出去了。

　　回了自己房中，董信猴急地将宋春扑在床上，道：“好人儿，别恼了，往后我再不去给你添乱了。”宋春一张面好似染了秋霞一般，恨声道：“你这人说话几时做的了准？我若信了你，我就……”董信忙握了她手直捅到自己脸上，道：“真不敢了，我若再去厨房闹你，你就照今天这样给我两下子！”宋春便抽了手冷笑道：“你爱给谁看这低声下气的样子便给谁看去，我可受不起！”董信虽受她冷言冷语惯了，此时听了也不舒服，只觉自己这些个天的苦心全白费了，她竟一点情也不领，一时不免灰心。

　　须知男女之间，先用情的那个必然气短。董信一时灰心，放开手冷了宋春一会，终于还是自己先忍耐不住，向那一个看了一眼。谁知宋春正枕着手臂垂泪，面上泪痕纵横，鼻尖儿都红了。董信忙贴了热脸过去，一面拭泪，一面柔声道：“可见你面薄气性大，咱们夫妻两个在自己家里，便亲密些又怎地，做甚么还怕人笑？”宋春白他一眼翻过身去。董信只得哄道：“好了好了，别气了。若气坏了身子，过几日怎么出去？便能出去，挟了一身气的饭菜也必不能好吃。”又搬过宋春的脸来问道：“那日的菜可想好了？”

　　宋春初时还不理他，怎奈董信一味纠缠起来，不说便不离她身，只好按捺住满心的厌弃说了几样菜给他听。董信便道：“不好。这菜一则太多，二则也太简淡平常了些。既是宴客，总不好太过寒酸。你如今不又学了几样大菜，何不做来试试？”宋春也知不妥当，但若真操办起董家宴客规矩来，又觉得太过铺张，不但更加欠了董家的，又与她性格不符，当下便不言语，半日才道：“我也知用不了那样多，只是瞧着哪个都好，哪个都舍不下。”

　　董信见她嘴上服软了，便又得意起来，道：“统共咱们就五个人，六道菜尽够了，二荤二素二汤；再点心两样，也差不多了。狗狗儿正长个子，弄一个荤菜专给他吃，你想的那个栗子鸡不好，现在的栗子存了一冬，不新鲜，就换个小酥肉，酸酸甜甜的，也合他口味；你和柳姐姐身子都弱，忌食油腻，便留那个银芽牛肉丝和素炒时蔬罢；再一个咱们打这去那里不近，尽量捡些汤水少的，香酥卷煎就很好；前天在外面见有新鲜鲫鱼卖了，厨房里也有五谷也有些小豆的，就弄个芡实鲫鱼汤，喝了补气健脾，岂不好？还有，上次你弄的琉璃豆腐羹也不错，有功夫就做些，没工夫就算了；点心不宜太多，一样枣糕一样雪衣豆沙足够了，太甜的狗狗儿吃多了也不好；最要紧的，要一碗长寿面，你是寿星必定要吃的，咱们在家切好了去她那里下了就行。”

　　宋春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便点头应允。到了廿七这一天，董信清早起身先去医馆，将诸事打点停当便打发薯蓣去接王枰，自己与小鲤另雇了大车回家，等宋春准备妥了，三人一人几个食盒捧上车，径往火烧胡同外面与王枰汇合。

　　宋春与王枰相见欢喜自不必说，两人手拉着手，你望我一下，我瞧你一样，说说笑笑，又看一回柳鸣翠的贺礼，恨不得教人拿绳子捆在一处才好。董信见了吃味，只恨听了宋春的话没多带人出来，七八个食盒现如今都叠在他与小鲤薯蓣手中，实在分“手”乏术，只好黑着张脸喝干醋。

　　待两下人见了面，柳鸣翠与宋春执手相看，未语泪先流，述起衷肠不够。几人一同进了书房，柳鸣翠又要烧水换茶，又教如意儿上点心。董信忙叫住了，将食盒往如意儿手上一放，道：“姐姐别忙，我们又不是外人，大家坐着说话就好。”柳鸣翠拉了宋春坐在榻上，道：“本该我去贺你，谁知竟劳动你亲自来了，我这姐姐做的，也是该打。”董信忙道：“姐姐这话就太见外了。咱们兄弟姐妹们，谁去谁那儿去不是一样？”又瞅一眼宋春向柳鸣翠道：“她在家里天天念叨姐姐呢，一听姐姐不能来了，急的不知怎样了。我想在家也就我们几个人，狗狗儿还拘束，不如来姐姐这里，人又多又不拘束，大家一起热闹，岂不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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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超标了，这点腐 败的破事儿还写不完了，大家将就看，我先~~o(>_<)o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