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凉生·归乡何年》胖大海

11、〇一六、董克忍家宴借机私传信，柳鸣翠书房解惑点迷津

　　从前云雨过后，董信都要与大姐儿们温存一番。今番完事，他却无心停留，梳洗干净打了赏，便干干脆脆地走了。那百花楼老鸨见留不住，便去问娇红，道：“怎么，今日伺候的不顺心？”那娇红一面拿秤称银子，一面漫不经心地道：“那个山东的土财，妈妈下次帮我多留意些罢。这位，以后再不能来了！”

　　老鸨便道：“你也和他好了这么些年了，哪里能一下就断了？下次你好好哄哄，也就好了。”娇红收了银子，笑道：“妈妈想的倒好，哪里还有下次了？你瞧着罢，往后也就是喝酒取取乐，再多便不能了。”那老鸨便讶道：“怎么会？”娇红道：“我说句不中听的妈妈可别恼，你若有柳姐姐一半儿伶俐，便知我说的对了。去年他来的少了，我就觉着不对，果真今年便听说娶了妻。被新夫人拴住了心了，哪里还能再来咱们这儿了！”

　　那老鸨心中不悦，却忌她是这楼子里的顶梁柱，只得忍了，道：“你可说错了，去年他在这儿住了几个月呢，比哪一年时间不长？至于他家里那个，我也打听了，哪里是明媒正娶的妻，不过是个收房的丫头！若是得宠，今儿这位横是不能来的。姐儿你且放宽心罢，如今这样长情的少了，巴结好了，赎了你出去也是有的。”

　　那娇红见她这样没有眼色，不由得冷笑一声，道：“还巴结呢，我可是把他给得罪惨了！妈妈若不信，咱们便赌个东道的，您看他以后还将不将我这门里踩。”说罢便往外推她。那老鸨是个没主意的，见她言辞凿凿，也慌了，便细问情由。娇红便道：“也不知哪根弦搭正道了，知道我在床上做假了。其实哪个楼子里的大姐儿不做假？偏我倒霉，让他当场拿住了。”那老鸨听了这话，知已无可挽回，只得唉声叹气的走了。

　　按下这娇红和老鸨不提，却说董信心急火燎出了百花楼，却满心茫然，不知该去哪里才好。医馆里已经无事，家里暂时不想回，那些狐朋狗友们万万不能找，一个不小心在他们面前说漏了嘴，还不得被他们耻笑个够？只怕三年五载也不能翻身。思前想后，便教薯蓣将车赶到火烧胡同去，打算听听柳鸣翠对此事是如何说法。

　　自打宋春被他弄进家去，这还是他头一遭来火烧胡同，柳鸣翠见了他直道是稀客，忙将他往屋里让。两人寒暄一番，互问了日常起居，便嘎然无话了。柳鸣翠见状便知他有心事，因宋春的缘故本有心不管，又想自己受他助益良多，若不是他那时开导，她早已是黄土一掊了。便度其颜色，问了宋春在董府如何。

　　董信便有意往话上引，道：“她好的很，每日和薏儿一起做活谈天，又给厨房帮忙，和院里没有不好的，只对我不冷不热。”柳鸣翠心下暗笑，面上却正色道：“你对她是个甚么心思，自己想清楚了没？若只是玩玩，或借她报复旁人，我劝你还是一早放了人去。她是正经人家的女儿，被你这一弄，一辈子都毁了，以后还怎么嫁人？”董信一想到宋春与别人成亲的景象便怒道：“她还想嫁给别人？！”

　　柳鸣翠见他这样反应，便知自己猜测不错，便拿话试道：“许你们男人三妻四妾的，就不准女人再嫁二夫？你现在图一时新鲜，将她囚在身边，逗猫逗狗一般的玩儿。但再新鲜，总有厌的一天。到那时，她能继续呆在你家里？想也是不能的。她一介女流，身无长技，举目无亲的，除了再找个忠实可靠的人托付终身，还有更好的法子么？”董信无可反驳，闷声道：“她都这样了，还有谁能要？”

　　柳鸣翠听了心中有气，便冷笑道：“各花入各眼！你道她不好，有人却看她勤俭肯干，吃得苦，好持家，模样虽不最好，却禁得起看，再说个好婆家不难。”董信听了这话，便想莫非董达就是这么看宋春，一时心中警钟大振，前思后想，才道：“我对她不是玩玩而已，我只是……”柳鸣翠接口道：“你只是借她报复别人！”董信点头后又摇头，道：“也不全是了。能就此引来王棋最好，便不能，也没甚么。我……我是想和她一辈子的。”柳鸣翠终于放了心，却仍道：“一辈子的话，留着给你正房奶奶说去罢！”董信怔了一会才道：“妻我不能不娶，只尽力不委屈了她罢！”

　　柳鸣翠见好便收，随口道：“但愿如此罢！”谁知却引出董信一番牢骚来，他道：“怎么你们各个都不信我？我对她掏心掏肺，百依百顺，也换不来人家一个笑脸，真真是气煞了人！”柳鸣翠便笑道：“我哪里不信你了？咱们姐弟相交这些年，从没见你对那个这样上心。只是你从前对她也确是太狠了些，别说是她，便是我也看不过去。你如今不过自食其果，也怪不着别人。”董信这才知反思，道：“我先前果真错了么？”见柳鸣翠板着脸不答，便一阵的唉声叹气。柳鸣翠见他这样子，倒有些不忍了，毕竟多年朋友，便劝道：“你也不必灰心，她那心比豆腐还软，只要你拿真心去剖，天长日久，总剥的开。”

　　董信便趁机道：“说到这，我正有一件发愁的事呢！”便腆着脸将自己行房如何莽撞、屡次使宋春受伤以及百花楼求证之事给说了一遍，道：“我还道自己如何了得，谁知总弄伤了她。她现在，碰都不让我碰。唉，这些大姐儿们害人不浅啊！”说罢，才想起这话造次了，不是将柳鸣翠也数落进去了么？方要道歉，便听柳鸣翠笑道：“这也怪不得我们！哪有那样体贴温存手段又高的客人？我入行二十年，也只领略过一二人。风月地是寻欢场，来的都是找乐子的，我们舒不舒服不值得提。就算被弄得要死了，也得做出样子，□□，好讨客人欢心。”这话只说的董信脸一阵红一阵白，道：“那我……你……”柳鸣翠便掩嘴一笑，道：“你那时才多大呀，懂得甚么？我只教你别弄的人太难受，也就罢了。再后来，便没我甚么事儿了……”

　　董信才知自己被瞒哄了许多年，难得的羞惭起来。又想已就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如索性豁出脸去，一总问个明白。便向柳鸣翠讨教起房术来。柳鸣翠便啐他道：“这不要脸的事也与我说，回去和你媳妇练去！”董信便涎着脸道：“她不是病着呢吗，我怎好再伤了她！求姐姐行行好罢，就是心疼我和她了！”柳鸣翠被他弄得无法，便道：“若是以前我便应了，可如今你我姐弟相待，这事我断不能应。不过见你可怜，指给你条明路罢。方才你打哪儿来的，如今你便往哪儿去。点个嘴上有锁的，不吝惜银钱多多打赏，管保那人乖乖听命又守口如瓶。”

　　董信一得了这话，便欢欢喜喜的去了。那百花楼的老鸨一见摇钱的大树又回来了，压在心上半日的乌云统统驱散了，犹如朵春花一般迎上来，嘘寒问暖，殷勤非常。私下拉了娇红，得意道：“你看怎样，还是我瞧的准罢！你呀，也别想二一个人了，就拿出手段来将这高枝儿好好的巴结，许能将终身都巴结到手呢！”这一席话说的娇红也动了心。本来她就恋董信青春年少，俊俏风流，生在巨富之家却久有不驯之名。若真能花落董家，那一世的荣华富贵且不提了，至少翁姑面前受不着气。

　　她与董信好了几年，期间也断了几回，害她这梦掖着捂着存着，却一丝也不敢往外拿。如今听了这老鸨的话，又见董信真回来了，心中欢喜自不必说。忙描眉打鬓，捡最金贵的钗戴头上，挑最中意的裙着身上，款款地下得楼来，见董信端坐厅中，仰面望来，眼中情意流转。禁不住脸红眼热，心叹一声：“老天终不负我！”满腔柔情蜜意将董信迎进自己房内，进屋便半真半假的嗔怨道：“董四爷董大官人，都已经走了，还回来做甚么？”说罢，便想这多年隐忍，只觉心中委屈，竟真落下泪来。董信见状忙扶住她肩膀坐下，笑嘻嘻道：“好人儿，今日是我错了，你别恼了，当心哭坏了身体。”又使出浑身解数，将娇红哄的破涕为笑。

　　两人少不得又温存一番。待云收雨住，董信寻思时机也到，便将娇红揽在怀中，吞吞吐吐地将来意同她讲了一遍。那娇红听了，心里凉了半截，原来此人早情有独钟，却果真不是自己。这人本不是书里的才子，自己也早非佳人。一瞬间娇红便将那几年做成的一场好梦给散了，只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笑道：“这事应你也不是不行，只是呢，咱们楼子开门做生意……”董信忙道：“只要你应了，好处少不得你的！只是此事万不能传到二一个人的耳朵里。”那娇红便笑着拧了董信一把，道：“说甚么呢，我你还不放心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