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天涯》东俞

4、第四章

　　“文靖，你回来了？”屋内是堇衣有些隐忍的声音。
　　“恩。”黎文靖轻声回答。
　　“吱嘎……”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神清骨秀的女子，眸若秋月，眉宇间点点轻愁，标志的瓜子脸凝着一层苍白。
　　“夫人，不是叫你早些休息吗，怎么还未入睡啊。”黎文靖进屋将门关上，走到床前，把怀里的小婴孩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撩了长袍，坐了下来。
　　堇衣微敛柳眉，走到黎文靖面前，“我怎么睡得着。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黎文靖想到了西南桥上的那位老者，抬头望了望堇衣苍白的脸，伸手牵起她的手，故作轻松的淡淡的笑了笑，“都很顺利，你不要太担心了。”
　　“怎么可能不担心……”堇衣依着黎文靖坐了下来，头轻轻的靠在黎文靖肩上，她记得《素合律》中有一条这样记着：暗灵入城，必上报，私匿者，诛之。
　　黎文靖此次抱回来的孩子便是一个暗灵。《东和史•卷首》有文：东和以东，有千里林，居暗灵，形之土人无异，唯其目似炬于夜。
　　暗灵与土人本一直是如邻居一般和平相处，自由往来，因为属于不同种族，虽有来往也都还是保持着一定距离，然而，一百年前，一土人与暗灵竟通婚结合，生下一个孩子竟是天生异禀，那几十年间，为祸天下，仅凭一人之力，便搅得世间腥风血雨，正道人士群起诛之，这东和才得以太平。至此，东和留传下一句话：土暗相合，必为天孽。土人各国颁下法令：土人，暗灵，不得通婚。其实，要说是怕天下再起风雨，倒不如说是各国均怕再出这异能之士，摧毁权势歼灭各国一统东和。
　　在千里林，暗灵居住之地，并非国制，所有的暗灵皆为一族，听命敬重于一个团体：七星尊。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存在了多久，所有暗灵都是从有记忆开始便知道存在着这样七个人，他们为所有的暗灵祈福化灾，春分祈光，夏至求雨，秋分索晴，冬至吟雪，生生不息，世世留传。
　　没有人看到过他们的样子，他们每次现身于众人面前时皆是一身黑袍，银色的面具遮住了整张脸，只留下眼睛在黑夜中奕奕发光。暗灵们称他们是月神的使者，天空的七星，而七星尊的名号正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于是，关于“土暗相合，必为天孽”在千里林流传着另一种说法。
　　并非是随便一个土人和暗灵结合便能生下天生神力的孩子，于土人中，必须是带有皎月印的月女，而暗灵有两个，带有金色芒星的长庚使和带有银色芒星的岁使，这些印记所在的位置皆是太渊穴，那个纠结所有暗示命运的掌纹的位置。
　　月女与星使结合被土人视为天孽，在暗灵眼里却是天命使之，福泽天下，他们的孩子被暗灵称为月皇，他将是世间君王，统领世人万代安康。
　　一百年前，土人弑杀了暗灵世世期盼人人景仰的月皇。
　　一百年前，月女与星使结合将诞下月皇的传说得以证实，土人各国颁布律条不允许土暗通婚的同时，暗灵们却紧锣密鼓的寻找起月女和星使。
　　至此，和平相处千载的土人与暗灵开始不共戴天。

　　而此刻，黎文靖却抱回了一个还在襁褓中的暗灵。他不仇恨暗灵，他清楚着土暗结合之事，那些所谓“天孽”之说，不过是朝廷麻痹百姓的洗脑之法。虽说一百年前，那被暗灵称为月皇的人确是屠杀了千万土人，但他一人的罪过又岂可降于所有暗灵，更何况，床上那睡得香甜的暗灵不过一个出生未满周年的小婴孩。
　　“夫人，不会有人发现的。日落便是宵禁，不会有外人看到他的眼睛。”黎文靖轻轻楼过堇衣，细声安抚。
　　堇衣在黎文靖怀里淡淡的叹出一口气，“你啊……义气当头，竟全然不顾性命。”
　　黎文靖听到这话，转头望向床上的婴孩，眼神沉重，似想起了太多往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梳理。许久，才回过头，“颜纪夫妇待我的恩情，以命相偿又有何不可。其实，你我都清楚，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们是不会走这一步的。只盼这对于这孩子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
　　桌上的烛火轻轻跳动着，屋外的竹叶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声音，这如此沉静的夜里，黎文靖和堇衣的心却是如何也无法平静得下。
　　堇衣看着床上那什么都不知晓亦还不懂得婴孩，眼中慢慢有了淡淡的笑容，她抬头，望着黎文靖，眼神温柔而坚定:“从现在起，他便是我们的孩子。”
　　“恩！”黎文靖将自己的妻子抱得更紧。
　　“我们的孩子可有名字了？”
　　“逸然。是他母亲在他出生前便为他起好的名。从现在起，他便叫黎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