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飞舞》紫月纱依

35、春暖花开（下）

　　“我接受你的解释，但是——”短暂的停顿过后，枭儿一字一句地说出了后面的话，“我不准备原谅你。”父子俩算不得愉快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以他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宣告结束。

　　那天之后，萧雨霖在昆陵真的墓旁搭了座草棚，食宿其中，终日与其相伴，平日绝少下山。反倒是枭儿，尽管先前对父亲的出现无动于衷，现在却是有事没事就挺着个肚子往山上跑，任随褚云墨和昆陵秀百般劝阻也是无济于事。

　　虽然经常上山，但是枭儿绝不肯和父亲多话，只是不时会到爹爹墓前小坐片刻，告诉他一些自己和孩子们的近况。他偶尔也会带上安儿，不过在小丫头上个月不知怎地忽然管着萧雨霖叫了一声外公后，枭儿就再也没带女儿上过山。

　　“枭儿，你怎么……”又来了，萧雨霖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随着小外孙出生日期的临近，他在面对儿子日益彭隆的肚腹时便不由生出几分畏惧之情，生怕那个活泼乱动、成天摩拳擦掌的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心情一好就突然蹦了出来。

　　“怎么？你不欢迎？”枭儿冷冷地反问道。他明白父亲的无可奈何，也知道爹爹从未怪过他，可他就是难以接受，爹爹明明是最无辜的，为何却要独自承受所有的痛苦和磨难。

　　“这个自然不会，你来看我，我很高兴，可是你的身体……”枭儿的那些心思萧雨霖何尝不知，他想了想，重新换了一套说辞，沉声道：“枭儿，你身子现在不方便，还是不要到处乱跑的好……”

　　“谁说我是来看你的，我来看爹爹。”通常情况下，枭儿并不是一个爱使小性子的人，他个性沉默，但却倔强，更是不愿意在人前示弱，不过在萧雨霖面前却是例外。

　　枭儿从来不介意被他看到自己的脆弱和难堪，甚至是有些乐于见成，他就是要让他知道，爹爹当年为他吃过怎样的苦。

　　“我知道，我都知道……”听到儿子如此说话，萧雨霖的眼神一黯，脸上闪过掩饰不住的落寞之色。

　　枭儿近些时日的所作所为固然是刻意为之，但是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艰辛和不适却都不是假的，他身体素质不错，又有功力护身尚且如此，当年的阿真是何等辛苦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是被萧雨霖的话刺激到心底的哪根弦，枭儿蓦然转身，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微微提高了声调，激动地道：“你知道吗？为了生下我和姐姐，爹爹几乎连命都搭上了，他说如果他不在了，我们会代替他完成和你的约定，爹爹一直都在等你，可是你始终没有来找他，始终没有……”枭儿的声音越来越低，失去焦距的瞳孔无神地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枭儿，你怎么了，枭儿……”惊觉他气息紊乱、呼吸急促，萧雨霖忙从身后将儿子揽入怀中。

　　“我、我不要你管，呃……”明明已经痛得脸色发白，枭儿仍是倔强地撑起身体，想要从父亲怀里挣脱出来，无奈腹中的小家伙不给面子，又是一阵拳打脚踢，顶得他几乎背过气去，根本无力起身。

　　“枭儿，不要任性！”全然不把他微弱的抵抗放在眼中，萧雨霖急忙扶枭儿到一旁坐下，关切道：“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唔……”枭儿双手捂在下腹，艰难吐出两个字就因为突如其来的阵痛而无法出声，只得紧紧咬住牙关，不再言语。

　　“你，是不是要生了？”稍微愣了一瞬，萧雨霖终于想到了这个最大的可能性，语调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是又如何？这是我的孩子，和你没有关系，唔——”缓过这波疼痛，枭儿略略抬眼，紧握住身侧的扶手，以一种近乎挑衅的目光死死盯着萧雨霖，颤声道：“我是不会让他叫你外公的，嗯……”

　　看见儿子痛得嘴唇都在发颤，萧雨霖心痛不已，他沉默地拧起眉头，二话不说就将枭儿打横抱起，转身朝山下走去。枭儿抓着他的袖子，把头埋进他的肩窝，口里闷闷哼着，企图以此发泄痛苦。

　　“到底还要多久？”萧雨霖焦急地向昆陵秀询问道。两个时辰过去，枭儿的体力已有些不支，叫喊声也变得沙哑，身下流出的羊水和鲜血浸透了床褥，令人触目惊心，孩子却是羞羞答答不肯出来。

　　“我不是说过了吗？这已经很快了……”昆陵秀没什么好气地回道，为着昆陵真的缘故，他对萧雨霖实是没有好感，“都快生了还有力气到处乱跑，有什么好担心的……”

　　其实枭儿的状况确实不错，就是养胎养得太好，胎儿个头偏大，可能会费些事，不过他人年轻，身体又好，以前也有过生育的经验，安产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你、你都看到了……”枭儿哑声说着，伸手扯了一下萧雨霖的衣袖，“如果不是足够爱你，爹爹怎会为了你忍受这样的痛苦，呃……”

　　“枭儿，你别说了……”萧雨霖只觉心惊肉跳。在他看来，枭儿生产的情形已经足以用惨烈二字来形容，可昆陵秀竟说这算是很顺利的，当年枭儿姐弟出生时的情景他根本不敢再想。

　　“小美人，不要胡思乱想。”褚云墨对枭儿不务正业的行为颇有微词，“有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你还是好好把儿子给我生下来吧……”

　　“连你也帮他？”枭儿就褚云墨的立场提出抗议。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想让你分神……”尽管对岳父大人的境遇深表同情，但是褚云墨绝对没有胆量在这个时候和枭儿争辩。

　　直到夜幕降临，褚宁包子嘹亮的哭声才在人们的期盼中响起，然而枭儿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的是，这个孩子日后竟会继承他外祖父的衣钵，成为烈日军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