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你是条汉子》北山漠

6、006

　　赵雅雅走后，韩小帆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写出了一千字的检讨，韩煜让他当面念完全文，念的时候，韩小帆的声音很响亮，像是在演讲。

　　“我深深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是我起了坏心眼，骗雅雅姐跟我一起犯罪，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韩煜微拧着眉心：“……也还没到犯罪的地步，你写得过于严重了。”

　　韩小帆抬起头：“那我马上改！”

　　韩煜不禁叹气：“也不知道让你写过几次检讨了，你都写熟练了，你每次承认自己的错误都很爽快，可怎么老是改不过来呢？”

　　韩小帆拿起橡皮，把“犯罪”二字擦掉，然后嘟着嘴说：“是舅舅你要求太严格了啊，在我这个年纪，有谁不喜欢吃零食和玩游戏的呀？”

　　韩煜抿了抿嘴唇，不再说话。

　　**

　　韩小帆改完检讨后，韩煜就让他洗漱睡觉去了，经过韩小帆的交代，韩煜明白了今晚上赵雅雅的错误主要在于立场不坚定，太容易被韩小帆“教唆”，于是回到自己房间后，韩煜给赵雅雅发去信息。

　　“以后不能再由着小帆的性子了，要求严格一些。”

　　赵雅雅这时候坐在床上，缩着脖子，像只鹌鹑一样，看到韩煜的短信，她弱弱回复到：“收到……我以后会注意的……学长，小帆睡觉了吗？我觉得，您对他是不是有点太苛刻了呀……”

　　韩煜刚才也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做得太严肃了，他回复：“小帆已经睡觉了，关于零食和玩的问题，我会再好好思考的。”

　　“嗯嗯！那辛苦您了呢！学长，您也早点休息吧，毕竟您才晕过一次……真是抱歉呀……”

　　韩煜：“……”

　　“我没有那么容易晕，只是今天我太忙了，一整天都在赶路和工作，完全没有休息，加上你那防狼器电量太足，我才……”

　　“嗯嗯，我懂的！不怪您！”

　　“……”

　　这个话题没法再继续了，韩煜只好关灯睡觉。

　　**

　　韩煜在梦中，又一次回到了自己小时候。

　　关于自己父母出车祸双亡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韩煜那时候还小，他知道的事情不多，他只记得在葬礼上，来了很多人，有的人在哭，有的人表情很严肃，有的显得无所谓，而他就站在韩枫的身边，由自己的姐姐搂着，等葬礼结束后，他和姐姐一起被伯父和伯母收养。

　　“吃过的碗不洗，它自己会变干净吗？”

　　“你们也不是野孩子，怎么一回来家里就变得那么脏！”

　　“看看你脸上的伤疤，是不是又在学校里跟别人打架了！要是老师让家长去学校，我可没这个脸替你去！”

　　他的伯母总是拔高声音对他姐弟两说话，他两除了隐忍，剩下的还是隐忍。寄人篱下的生活，把这两个孩子身上该有的少年气磨得所剩无几。

　　韩枫只比韩煜大四岁，可却比韩煜要成熟许多，对于自己父母突然离世，韩枫比任何人都难过，但她十分坚强，担起了照顾弟弟的责任。

　　伯母责备他们不做家务，韩枫就会起早贪黑地把家里的大事小事全部做完，伯母辱骂韩煜在学校里犯了错误，韩枫知道，韩煜性子软弱，在学校里只有被欺负的份，于是她会在倒家里垃圾的时候，在院子里悄悄收集瓶瓶罐罐，然后拿去废物回收站卖钱，攒了一定的钱后，再给韩煜买零食吃，以此安慰韩煜的心灵。

　　每次韩煜收到零食，心里总会很难受，因为有一次夜里，他跟在姐姐身后，发现了姐姐每次倒垃圾都会很长时间才回家的秘密。每次姐姐回去晚了，都少不了伯母的一顿骂，但姐姐永远都不会改掉这个“毛病”，他知道她是为了他。

　　糖，吃起来不一定都是甜的。

　　所以韩煜从来都不吃，韩枫给他的零食，他会全部藏起来，而韩枫问他好不好吃的时候，他都会若无其事地笑着说“好吃”，因为他这么一说，韩枫也会笑，他知道姐姐这是开心了，便足够了。

　　**

　　这样的梦在这些年里，反反复复地在韩煜的脑海中重现。

　　每次梦到过去，他都会在半夜里惊醒，这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又出了一身的汗。

　　他坐起身子，把身上湿透了的家居服脱掉，感觉更凉了，他皱着眉，意识到自己还开着空调。

　　怎么会出汗呢？

　　并不是因为热的缘故，而是因为紧张，因为对生活的一丝恐惧。

　　韩煜决定去洗个热水澡，走出房间后，他在韩小帆的房门外停留了片刻，聆听到里面没什么动静后，他悄悄打开了门。

　　韩小帆要活得光明许多，睡觉的时候，他会打开窗户，拉开窗帘，让外面世界的声响自由地进入，不会像韩煜那般，把窗户都关紧，再拉上厚重的窗帘，完全与外界隔绝。

　　韩小帆这会儿正大字躺在床上呼呼地睡得正香，韩煜看了看，嘴角露出笑意，在给韩小帆盖好被子后，他退出了房间。

　　**

　　第二天清早，韩煜醒来时，发现自己脑子很重，全身发烫，鼻子还有点堵塞，他发觉自己不仅感冒，还有些发烧，下床的时候，他感觉两腿软绵绵的，才意识到自己病得不算轻。

　　“舅舅？”

　　韩小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嗯，”韩煜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起床了？”

　　“是啊，都快要迟到啦！我能进来吗？”

　　“你进来吧。”

　　韩小帆拧开门把手，探头往房间里一看，发现韩煜垂着头坐在床边，于是问道：“舅舅，你怎么了？”

　　韩小帆对韩煜的作息十分了解，韩煜是一个规律到不能再规律的人，他睡觉和起床的时间，几乎像是刻在发条上一样，时间一到点，他就会立刻执行。而今天早上，韩煜没有在正常时间起床，韩小帆便很快确认，韩煜一定是生病了。

　　韩煜抬起头，轻轻笑道：“舅舅没事，就是睡过头了。”

　　“你骗人！”韩小帆回道，“你不用闹钟都能醒！你绝对是生病了！”

　　韩煜：“……”

　　跟韩小帆撒谎，韩煜显得嫩多了。

　　“舅舅给你买早餐去，来不及的话，你带到学校去吃吧，”韩煜想起身，可刚站起来，便觉得天旋地转的，立刻又坐了回去。

　　韩小帆眨了眨眼：“舅舅你病得很严重啊！”

　　他哒哒地跑过来，踮起脚，自己的小手才能够得着韩煜的额头，一抹：“舅舅！你的大脑快要烧坏了！好烫啊！不行！今天你必须要请假了！”

　　说完，韩小帆不等韩煜的反应，又跑出了房间，拿出自己的手机，先给自己班主任打去电话说明情况，请了个假，又给韩煜的下属马小斌打去：“小马哥！我舅舅生病了！今天要在家里休息啦！”

　　马小斌正在赶去公司的路上：“韩经理生病了？要紧么？”

　　“不要紧的！吃点药睡一觉应该能好！”

　　“那要不要我过来看看？”

　　“没关系的，有我在呢！”

　　马小斌都快哭了，那么可爱的小孩，为什么会是自己上司的外甥！

　　“那你好好照顾你舅舅，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

　　挂掉电话后，韩小帆回到韩煜房间：“舅舅，我假都请好了，今天你好好在家休息吧，我陪你！”

　　韩煜心里感触挺复杂的：“好吧，我再睡一下，你自己回房间做功课。”

　　“你要先吃药！”

　　**

　　赵雅雅今天没课，睡醒后，想着怎么给韩煜赔罪，她先看了眼手机，发现韩小帆给她发过短信，说韩煜已经病了。

　　赵雅雅心中一惊，不是吧！那防狼器威力那么大的吗？

　　于是她十分担忧地问韩小帆：“你舅舅为什么病了？得的什么病？”

　　“感冒和发烧呀，估计昨晚上睡觉着凉了吧！都几十岁的人了，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真是操碎心了！”

　　赵雅雅：“……”

　　还好还好，只要不是防狼器电晕后的后遗症就行，赵雅雅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过为了讨好老板，赵雅雅接近中午饭的时候买了些吃的带到了韩煜家。

　　一进门，她看到韩煜正在餐厅里用手提电脑办公，在开视频会议。

　　她把韩小帆拉到一边，轻声问：“你舅舅不是病了吗？怎么还在上班啊？”

　　韩小帆无奈道：“他吃了点药睡了一觉后，就说自己好得差不多了，一起床就开始工作，我也拦不住啊。”

　　韩煜穿着一身素色的家居服，坐在餐厅的餐桌旁，脸色还有些病态，声音也乏力，对着电脑的摄像头，在跟他部门的同事开工作会议。

　　“你们按照上周医保局发来的赔付案件疑似清单和我们自己排查出的疑点，整理好排查要点，在下周开始对相关医院和病患进行医疗巡查。”

　　韩煜在布置工作：“巡查时间我计划是半个月，巡查完后，要在接下去的一周内形成巡查报告，得出结论，对于可以确定赔付有问题的，要对赔付费用进行追溯，确定不了的，分析一下原因，我们再研究下一步工作安排。已经过年中了，我们上半年的赔付进度完成率不算高，这样会对下半年的工作造成不利影响，大家都抓紧点时间，把工作效率提高上去……”

　　韩煜就算脑子烧着，工作的思路还是十分清晰。

　　赵雅雅把买好的青菜粥倒进了一个碗里，又用另一个碗扣住保温，然后跟韩小帆坐在沙发上旁听，静候大佬结束会议。

　　韩煜说的内容她听得不太懂，不过她挺佩服韩煜这种不要命的工作精神的，太他妈敬业了！老娘心中只有一个“服”字！

　　会议尾声时，马小斌问了句：“韩经理，您的病怎么样了？”

　　韩煜淡淡道：“没事的，我争取明天就回公司上班。”

　　结束会议后，韩煜才转过头看赵雅雅，说道：“今天来那么早？”

　　“啊，”赵雅雅立刻坐直身子，“我今天没课，刚听小帆说您生病了，就特意给您买了点好入口的粥，小帆今天在家，我就早点过来给他补习吧。”

　　“嗯，”韩煜浅笑，“谢谢你了，你今天算是加班，我会额外支付你工资的。”

　　一听到有钱赚，赵雅雅盘算着把信用卡账单还完后，自己又能多买一件衣服了，心里甭提多开心，整个人美滋滋地捧着碗送到韩煜跟前：“学长您慢用！”

　　韩煜条件反射般往后倾了倾身子，疑虑道：“……你身上，不会还藏着防狼器吧？”

　　“啊哈哈，”赵雅雅非常尴尬，脸上的笑都僵住了，“没了没了！我改喷驱蚊水了！”
　　老板，我昨晚真的是无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