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你是条汉子》北山漠

43、043

　　周日一整天，赵雅雅都在韩煜家里跟韩小帆学习。两人期末都近了，便以自习为主，如果韩小帆有不会的题，赵雅雅再教他。

　　中午的时候，天空突降大雨，淋淋漓漓，雨珠子打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窗外灰蒙蒙一片，不远处的养生公园像一块磨过砂的绿色玻璃。

　　韩小帆将落地窗打开一条细缝，水汽就着风吹进来，很凉，他抽了抽鼻子，感慨：“怎么不下雪呐？”

　　“下雪？”赵雅雅笑道，“你是想堆雪人了是么？”

　　“嗯嗯！”

　　“别想那么多了，”韩煜让小区的食堂送了三人份的午餐过来，他拉开餐桌的椅子，坐下，“把午饭吃了，等下你睡一个午觉，起来后继续学习。”

　　“哦。”

　　韩小帆悻悻地回道，然后朝着赵雅雅努了努嘴，偷偷表示对韩煜的不满。

　　**

　　吃午饭时韩煜问赵雅雅：“今天晚餐你在不在这里吃？”

　　赵雅雅想了下：“我白天在这儿半天了，晚上就提前回去吧，晚饭我回家吃。”

　　韩煜慢了半拍，才回：“行。”

　　这时韩煜的手机响了一下，是他们部门的副经理打来的。

　　“韩经理，出事了！”

　　韩煜皱了皱眉头：“出什么事了？”

　　“早上没下雨的时候，有两个小孩在郊区的水库边玩，突然天下起大暴雨，孩子的父母刚想把他们带回家，可怎么都找不到人，那两个孩子现在还没找到，怕是不小心落水了！”

　　“救援队过去了么？”

　　“已经到了！正在全面施救！可水位一直在涨，也不知道……也不知道那两个孩子还找不找得到，他们的家长在我们公司投了保，所以联系了我们……”

　　韩煜放下筷子，站起身，回道：“我等下跟总经理汇报情况后直接赶过去，你把我们部门里相关的同事一起叫上，出了这样的事情，是一定会上社会新闻的，我们的赔付要及时到位。”

　　“好的！我知道了！”

　　韩煜挂了电话后，匆匆回到自己房间，他先给公司总经理打去电话汇报工作，然后换了身外出的衣服，准备出发。

　　赵雅雅见状问：“学长，下雨天您要去哪啊？”

　　韩小帆也问：“对啊，舅舅，你不吃饭了吗？”

　　“不吃了，我有急事马上要出去。”

　　“学长，出了什么事？”

　　“公司有客户的小孩在水库边失踪，现在下落不明，不确定能否生还，我过去看一下，如果找不到确认死亡了，得及时为家属办理赔付。”

　　赵雅雅一惊：“天啊……怎么这样……那，学长，我能帮您什么忙啊？要不要我也一起去啊？”

　　韩煜望了眼窗外，雨水一瓢一瓢地倾洒着，“不用了，你暂时留在我这吧，我不确定今晚上能不能赶回来，如果回不来的话，你帮我照顾好小帆。”

　　赵雅雅点头：“好。”

　　**

　　情况越发凶险。

　　韩煜驱车赶到现场的时候，岸上已经站满了人，有前来视察情况的领导，也有一些围观的周围群众。

　　水库这一带风景秀丽，是闲暇时游玩的好去处，水库边上多处修了护栏，也有的地方没修，为的是夏天方便人下去游泳，因水深，岸上立起了警示牌。

　　这两个小孩在岸上的脚印被雨水冲了个一干二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落了水，救援队在水库周围地毯式找了一个遍，都没找到，现在估计他们是大概率不慎落水了。

　　韩煜看着水库中的水浑浊不堪，在暴雨中波涛汹涌，心头不免拧得更紧。

　　见到他的副手廖永后，他问：“现在进度怎么样了？”

　　廖永也是一筹莫展：“施救难度非常大，现在水库里的情况不能完全摸清，水位一直在上涨，虽然没有超过警戒线，但是我们看不到水下是否形成了什么暗流，人要是下去，特别是小孩子，很可能会被水冲到深处去。”

　　韩煜听明白了，又问：“孩子和家属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一个女孩，一个男孩，女孩比男孩大一岁，他们的母亲在我们公司为他们投了平安险，出事之后，母亲已经扛不住送去医院就医了，他们的父亲刚才还在这里，现在也出现了一些心理障碍，正在由专业的医护人员疏导。”

　　一个女孩，一个男孩……

　　姐姐和弟弟。

　　如果他们救不回来了，那就跟他们的父母天人永隔了。

　　韩煜额头上又开始止不住的冒汗，半响后，他望着滔滔汹涌的水，回道：“我知道了。”

　　**

　　一个下午，赵雅雅和韩小帆都不能专注于学习。

　　韩小帆担忧道：“雅雅姐，失踪的小朋友还能找到吗？”

　　赵雅雅咬着唇：“希望有奇迹发生吧。”

　　“那，舅舅今天还能回来吗？”

　　赵雅雅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半了，她犹豫要不要给韩煜打个电话，但是一想打了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可能会给韩煜添烦恼，于是只好说：“我们再看看吧，晚饭时间到了，我们先吃饭。”

　　明明只有她和韩小帆两个人在家，但她在点餐的时候，还是不自觉地叫了三人份的餐。

　　望着原本属于韩煜的位置空无一人，赵雅雅心里的滋味有些莫名。

　　今天发生的事，即便他们不是当事人，听闻都觉得伤心，韩煜还要去现场面对，赵雅雅不知道他心里会承受多大的压力。

　　晚饭后，赵雅雅打开电视机收看本地新闻，新闻里的确播出了现场的画面，雨水有些减弱，救援队对现场进行确认后，已经发起了第三轮的救援。

　　“当接到报案时，救援队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并开展了第一轮的救援，可救援行动被恶劣的天气先后中断了两次……”

　　“根据前方发来的消息，目前失踪的两名孩童依然下落不明，救援行动会继续进行，本台也会继续密切跟踪救援的最新情况……”

　　窗外的雨声小了，可带着一丝冰寒，把电视机里女播音员的声音衬得低了几度。

　　“怎么办呀雅雅姐？”韩小帆盯着电视机的画面，问道，“已经过去半天了呀，他们还能找到吗？”

　　赵雅雅回答不上来，只能说道：“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能做的只有祈祷了。”

　　她关掉了电视，又说：“我们继续去看书吧，如果有新情况，你舅舅会告诉我们的。”

　　**

　　时间一分一秒在过去，有一批人用生命在跟时间赛跑。

　　夜似乎比平时都要漆黑上几分，雨已经停了，赵雅雅打开窗户时，能明显嗅到雨后的空气里夹着一层霜。

　　这时已是深冬，水冰冷刺骨。

　　赵雅雅心中一直在默默地计算着时间，到了十点钟时，她终于按耐不住了，她对韩小帆说：“小帆，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吧。”

　　待韩小帆一去洗澡，她立刻拨通了韩煜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背景声音有些嘈杂，她听得不是很清晰，好像是有人在指挥，有人在呐喊，也有稀稀落落的哭声。

　　赵雅雅的心揪了一下，问道：“学长，情况怎么样了？”

　　韩煜的声音十分疲惫：“孩子们找到了，只是，人已经没了生命特征。”

　　**

　　男孩的尸体是在出事地点两公里外找到的，那里有沉在水底的巨大树枝，他就卡在了里面，而女孩的尸体是水库恢复平静后，在另一个方向外的三公里处浮出水面的。

　　救上来时经过法医初步判断，两人已经溺亡了至少有五个小时以上。

　　孩子们的母亲一直在医院里打着点滴，得知死讯后又晕厥过去，而在岸边等待的父亲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后，也泣不成声。

　　有很多后续的工作需要开展，等轮到韩煜他们出面协调解决时，已经是半夜。

　　廖永告诉韩煜：“孩子的母亲醒过来了，但是一直在哭闹，根本无法沟通。”

　　韩煜问：“保单上的投保人是他们的母亲吧？”

　　“是的。”

　　“那我们先看看情况。”

　　来到距离病房十几米远的地方，韩煜便能听到那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那哭声顺着冰冷的空气，一直飘向停放尸体的太平间。

　　夜里的医院，灯光有些昏暗，又静得出奇，那哭声把沉寂一刀又一刀地割裂，钻进韩煜的耳朵里，他觉得自己的魂魄都快要破碎了。

　　一种无比压抑的感觉涌上心口，让他寸步难行。

　　“韩经理？”

　　廖永看到韩煜止步不前了，又看到冷白的灯光下，韩煜的脸色更加惨白，双唇失去了血色，便急切地问道：“韩经理，您没事吧？您需不需要去休息一下？”

　　“我没事，”韩煜摇了摇头，“投保人情绪失控了，我们现在不方便跟她再谈赔付的事情。”

　　“嗯，”廖永点头，“那……他们的父亲呢？我们去跟他谈吗？”

　　“也不行，”韩煜说，“这时候跟孩子的父母谈及死亡赔付，对他们来说是二次伤害，他们还有别的亲人在吧？”

　　“有的。”

　　“那我们先去跟他们沟通，记得劝慰他们，等他们情绪稳定些时，再谈详细的赔付事宜，出于人道关怀，我们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等投保人可以做沟通时，再跟他们确认，其他能帮上忙的，我们也尽力去帮吧。”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