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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 89 章 ...

  •   说是一起,随宴险些当自己要老来清白不保。
      但那水桶里洒满了刚采摘回来的初春花瓣,她先沉了下去,背过了身,等随师进来了,其实也看不着多少春光。

      随宴只是近来被随师弄得紧张过头了。
      浴桶很大,是随师近来新做的,两个人各占一边,并不显得拥挤。
      随师看着随宴洁白的背部,开口道:“随宴,转过来。”

      既然有遮挡,随宴也索性顺了她的心意,老老实实地转过了身来。
      前些日子随师瘦了许多,最近像是养回来了一些,脸颊看着圆润了一些,五官也明显又长开了不少,眉眼越发深刻起来,唇线也变得清晰凌厉。
      对上随师的眼神,随宴再也没法保持清明了。

      水温有些高,随宴浑身都发起了热,脖颈一片湿红。
      随师只是静静看着她,倒是随宴无端心生邪念,在这注视下变得不安起来。
      她躲开了随师的目光,佯装洗身,仔细地磨蹭着手臂上的皮肤。

      算一算日子,她也在这儿待了有大半个月了,都快适应了不能说话的自己。
      随师身上带着的杀意再也没出现过,随宴不清楚随师图自己什么,但她好歹明白了,自己在某些时候还是能影响到随师的。

      念及此,她转了转眼珠,又对上了随师的目光。
      随师声音低低的,清亮了不少,“看什么。”
      随宴无奈地抿了抿唇,在水底下捞过了随师的手臂,将她掉了个个,让人背对着自己,替她洗起了一头长发。

      随师的头发很软,软得让随宴都不敢用力触碰。
      那皂角透着股林间的清新,搓揉开来,屋子里漫起了浅淡的香味儿。

      发间有手指穿行而过,动作轻柔,不急不缓,随师只是看着水面上浮着的花瓣,一下一下细细感受着。
      她很想对随宴做些更过分的事情,可是这些日子来她显然清醒了不少。

      纵然还恨着,可是随师明白,她要的是随宴的余生,不是眼下的一时半刻和短暂欢愉。
      这些日子,既是随宴欠她的,也是她用命换来的。
      是全然得来不易的。

      她做了想做的,应当知足。
      接下来,便是一步一步,彻底将随宴蚕食。
      她要让随宴心甘情愿,心甘情愿地同自己亲近,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

      随宴替随师洗得差不多了,说了一声,“好了。”
      随师“哗”的一下,便转回了方才的位置上,又一动不动地盯着随宴看。

      随宴实在被看得脸热,好在随师没对她做些什么,她便抓住时机,飞快洗干净了身子,在随师的目光中抽身离开了浴桶,一把拽过衣物穿好,回到了床上。
      她总觉得不太对劲,随师的沉默,令她生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担忧。

      以前随师是个鬼主意很多的闷葫芦,有些心计,知道示弱,但至少在对待她时,会保有适当的距离和敬畏之心。
      可过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那些距离和敬畏早就碎成了粉,会撒娇的随师更是像一场黄粱大梦,她看似平静,随宴却完全不清楚随师接下来会对自己做些什么。

      没过多久,随师也出来了,随宴的心莫名地重重跳了一下,生出些后怕来。
      她有预感,自己大概是要彻底晚节不保了。

      然而意外的,随师半躺到了塌上,将湿发擦干放在一边,接下不知从哪儿摸出颗药丸来递给了随宴,“吃了。”
      随宴狐疑地看了看,实在不清楚那是什么,还是接过来咽下了。

      那之后,随师又不搭理她了。
      随宴觉着自己就像那个被判了午时问斩的犯人,午时久久不来,她简直等得不能更焦急了,要死也不能死个痛快,“小师……”

      随宴原本只是张了嘴,却突然发现自己能出声了,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咽喉,眼里露出些欣喜来,又喊了一声,“小师。”
      许久没开口,声音听着有些闷,但好歹她终于能说话了,能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你……你这是原谅我了么?”随宴爬坐了起来,侧身看着随师,“小师,给我吃解药,是何意?”
      “二十一日。”随师道。

      随宴不解,“什么?”
      随师静静望着她,“我在水牢中,待了二十一日。”
      她话一说完,随宴便立马明白了——不能说话的日子里,担惊受怕的日子里,她也在数着日子,到今日,恰好是二十一日。

      随宴,“小师,我……”
      “随宴。”随师打断了她,“欠我的,就算你还完了。”

      随宴轻皱了下眉,“……小师。”
      随师别开了脸,看着窗外又圆又亮的满月,继续道:“你若想走,自然也可以走。这里是莫回山,你下了山便可以找到路了。”

      不知为何,听见了这话,随宴的心忽然没来由地抽疼了一下。
      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听着随师违心的话,她竟然会如此难受。

      “我……”随宴靠近了一些,抓住了随师的一只手,道:“小师,我不会走的。”
      随师便反问她,“你为何不走?”

      随宴答不上来了。
      她只知道,这回若是走了,随师就真的会杀了她,她也真的从此失去随师了。

      随师见随宴这副模样,又问道:“你心中有我吗,随宴?”
      她问得坦坦荡荡又明明白白,这一句心中有我,自然是不能和随家那些孩子同人而语的,是真真切切的喜欢,和真真切切的惦念。

      哪怕心知肚明,她还是要问。
      不这么问,随宴会一直装傻下去。

      如何让别人爱上自己,随师不清楚。
      可是如何拿捏住随宴,她做得游刃有余。

      随宴缓缓眨了几下眼,“小师……这是不对的。”
      “我不喜欢谈对错。”随师道:“若要论对错,那么这世间会多出许多无谓来——我只想听你说,有,或是没有。”

      随宴的心砰砰地砸着她的胸膛,那薄薄的肉身快要禁锢不住它,她闭了下眼,道:“有的。小师,我心中有你。”
      随师只道:“是么?”

      她语气平淡,语调不见起伏,显然是没有相信。
      随宴为难了片刻,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她抓紧了随师的手,又答了一遍,“小师,若你希望如此,我便如此。”

      她缓缓靠了过去,眼睫颤着,轻轻地贴上了随师的唇,落下了自己主动的第一个吻。
      随宴突然明白了随师那句“我没有办法了”是何意,她也没办法了,她们都将对方逼到了穷途末路上。

      如果温存是她们最终的归宿,那么随宴愿意如此。
      她自然是甘愿的。

      随师抬手摁住她的后脑,自然地加深了,勾缠着她,引得随宴不住地情动起来。
      意识越发混乱,也越发清醒,两人皆是心乱如麻。
      这旖旎是真,可心隔万里也是真。

      “嘶……”
      随宴吃痛,嘴角被随师咬了一口,很快见了血,她皱着眉退开,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小师?”

      可随师只是眼神痛苦地看着她,半晌后,忽然起了身,从一旁的那口木箱中拿出了一把木剑来。
      那木剑看着有些年头了,手艺也粗糙,很像是某个人不耐烦间匆匆做出来的。
      可它又被仔仔细细包裹了好几层,看得出收藏它的人是足够珍视的。

      随师摸了摸那木剑,开口道:“这把剑,是青云哥给我的,在我八岁的生辰宴上。几个师叔说我天资聪慧,根骨适合习武,让他一定要送我个什么,青云哥灌了一壶酒,半醉半醒着,给我做了这个。”

      “其实,从前在青云帮里,我也是开心过的。”随师转过了身来,望向随宴,“虽说不是正常孩子的欢乐,可也是放松的、惬意的,不用惧怕生死的。”
      随师吸了口气,用手背擦了擦唇,将那把木剑递给了随宴,“你送我一把淞月,我也要还赠你什么才好,这把剑意义深刻,应当是抵得过你对徒弟的一番心意。”

      随宴没接,只是看着她,“小师,你不必与我撇清……”
      随师打断了她,“不,是我明白得太晚了,你不该成为我的全部,强留下你在身边,哪怕做尽了亲密的事,也不是我想要的。”

      她脸上显出一股孩子般的茫然来,“随宴,我实在是……不知要如何做个人了。没人教过我,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我该如何。”
      随宴,“我……”
      她心都疼了起来。

      可感情如何是能够强求来的。
      随师要她的一心一意,随宴如今给不了。
      主动献吻,不过是反倒一巴掌拍醒了随师而已。

      “拿着。”随师把木剑放在了随宴怀里,快速眨了两下眼,道:“外头已然变了天地,秋云山死了,陆羽桥被压去了都京,你们随家也乱成一锅粥了。”
      随宴听完,立马担忧地站起了身,“随家怎的了?”
      “你不见了。”随师瞥了她一眼,“这件事,还不够?”

      随宴这阵子两耳闻不了窗外事,纵然心里担忧,怕随师不顺,也没问起过。
      她焦急了起来,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块儿,片刻之后才想起来随师还在看着,又赶紧放下了。

      随师嗤笑一声,“随宴,你真是丝毫未变。”
      “小师。”随宴叹了口气,正色道:“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放不下随家,只是目前,我无法放下。”

      随师点了点头,“我明白啊。”
      “你不明白。”随宴简直跟她说不通了,半晌后走近了一些,直视着随师的双眼,“小师,跟我回去吧,待我处理好了家里的事,我们就走得远远的,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如何?”

      随师的眸光一寸一寸凉了下去,“好啊。”
      “当真?”随宴凑近看她,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小师……”

      随师推开了她,“当真,真的当真。”
      她抬了头,“随宴,你有随家,我也并非一无所有,我也要需要去做的事情。”
      那把木剑在随宴起身的时候掉在了地上,随师看了它一眼,只觉得那木剑就是自己,被践踏,被遗忘,眼下不论如何,都随意了。

      随师深吸了口气,“你想回去,便回去吧。随宴,我说我们两清了,是真的。”
      她把话都说完了,接着便开始穿衣,随宴想伸手拦她,可那手要伸未伸,犹豫间,随师已经穿整完毕了。

      星光高高挂着,闪烁着。
      随师在夜色中拿上了匕首,微微回头看了随宴一眼,见她迟迟不来拦自己,自嘲地浮起一个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随宴倚在门口,不敢相信,随师就这么放过自己了。
      她走了,就这么离开了。
      明明不久前她们还在拥吻,可此刻,随师就毫无眷恋地走了。

      随宴按了按自己的心口,不知为何,这回涌起来的疼,和以往的都有些不同。
      怅然若失,恍然如梦。
      她……应当觉得轻松才对啊。

      ---
      都京天牢中,一束光自那扇小小的窗户中打进来,一个静静靠在墙边的人影僵了许久,终于缓缓地动了几下,挪到了那光照的位置。
      光落在面颊上,像是勃勃的生机在人最敏感的皮肤上跳跃。

      陆羽桥眯了眯眼,直视着那阳光,不觉得刺眼,只觉得满是希冀。
      从前有光,他看不见。
      眼下光弱,可他眸中发亮,心中欢喜。

      他被压到都京来已经有一些时日了,大梁帝对他的判处却迟迟未下。
      比起陆羽桥自己,天牢里的狱卒或许还更关心些他的生死。

      “这乱臣贼子,如何都要斩首街头吧?更何况,他还不是亲生的啊,还多了个顶替的罪名……”
      “诶,可我听说啊,那逆帝可是死在他手里,算不算将功赎过?虽说错是错了,也得给个活下去的机会吧?”

      “活什么活?他替那逆帝办了多少畜生事,杀了多少人?你们出去问问,百姓们是不是都要他死?”
      “唉,说的也对,老百姓们可没做错什么啊……”

      每天如此这般如此那般的猜测不绝于耳,陆羽桥只是安静听着,从来不做打断。
      他喜欢听这些,前尘往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好像反倒和他无关了。
      闲人无事一身轻,他眼下,就是一身轻,比那漂浮在空中的微尘都还要悠闲自在些。

      如此想着,等着,大梁帝的圣旨终于下了。
      “摄政王谋反罪名坐实,为乱天下,四海动荡。其子秋饶霜为虎作伥,丧尽天良,朕念在其诛杀秋云山有功,赏全尸。”
      “两日后午时,午门斩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第 8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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