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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 73 章 ...

  •   “随宴!”
      一人一马在随宴身旁两步开外的地方湛湛停下,许久没听到的一声呼唤听得随宴心都颤了几颤。

      随师一把摘下了帷帽拿在手中,在月光的照耀和灯笼的照映之下,随宴惊奇地发现,随师笑得嘴都快咧到眼角去了。
      她还是第一回看见,随师开心成这样。
      “手给我。”随师微微弯下身,朝她伸出手,看人在发懵,又催促了一声,“快点啊。”

      “哦,哦……”
      随宴感觉随师变了不少,可是来不及思索,手刚递出去,就被人紧紧抓住,接着使劲一扯,她人便已经到了马上。

      随师微微回头,“随宴,坐好了。”
      随宴低头看着长开了不少的丫头,轻轻笑了一下,终于缓了过来,道:“嗯,我还能摔了不成?”
      随师不置可否,用力夹了夹马背,马儿驮着两个人跑了起来,很快便到了随家老宅的门口。

      当真是一年未归了。
      随师从马上跃下,有些感慨地看着老宅略显破旧的大门,看着大门口那几阶石梯,一番叫做“回家”的情绪在胸腔里越酿越浓。
      随宴也下了马,将马牵去了一旁拴好,走了过来,“进去吧,天冷,别冻着了。”

      两个人站在一起了,随宴又将随师看得清楚了一些。
      长高了,肩膀宽了,脸都更明亮漂亮了一些,随宴心里暗暗琢磨着,再过一年,这个徒弟怕是就要在个子上压过自己了。

      随师没注意到随宴偷偷打量自己的眼神,也没跟着她进去,反而将人拽住了,抬头道:“随宴,我是一个人跑回来的,跑了很久很久。”
      随宴轻轻抿了抿唇,“哦,所以呢?”
      随师挑了挑眉,“你,你怎么还问我?”语气里都带了丝不常见的嗔怪。

      是真的活泼一些了。
      虽说战场刀剑无眼,可是随师去了个新的环境,建了功立了业,有了自己的成就,当真是活得越发豁达了。
      随宴打心眼里,喜欢眼前这般的随师。

      她抬起手,在随师头上揉了几把,说了句随师爱听的话,“你能这么赶回来和我过年,我很开心,小师。”
      说完,看着随师又笑开了,随宴也开心起来,转身推开了门,“怕是都睡了,我给你开个小灶吧,想吃些什么?”

      随师轻手轻脚跟着她进去,又到了庖屋里,语气里全是笑意,“什么都行。”
      随宴脱了大氅放在一旁,挽起了袖子,左右看了看,“还有些剩饭,要不给你做道炒饭?”

      晚上吃饭的人多,菜被吃得差不多了,饭还剩了一些,刚好够一个人吃的分量,随宴懒得再动手揉面,索性决定做炒饭。
      随师一百个同意,“嗯,是你做的就行。”

      这话好听,随宴笑着看了随师一眼,动手忙活了起来。
      打个蛋,下饭,翻炒,放些萝卜丁菜丁,火候也正是适中,随师乖乖在小桌旁等着,看着随宴全神贯注地给自己做饭吃。

      这么久没见,她说不想随宴,那自然是假的。可要说非常想念随宴,想到恨不能一见到她便扑到她身上去,随师又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学会了如何克制情愫。
      她随身没带多少东西,怀中藏着那个木盒,趁随宴没注意,悄悄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随宴将炒饭用碗盛好,拿了筷子,齐齐端了过来。
      “快吃。”瓷碗烫手,随宴松开后揉了揉自己被烫红的指尖,坐下后看见了那个木盒,疑惑道:“这个哪儿来的?”
      随师饿昏了眼,连连扒了几口饭,也被烫得说不出话来,“你,你看……就是了……”

      那木盒看着十分常见,可出现在这间屋子里,那就不太寻常了。
      随宴大概猜到是什么,抿唇笑了笑,抬手打开了那木盒,看见里面是一支工艺精巧的白玉簪,簪身透着玉的光泽,虽说质地不算上乘,可胜在模样好看、色泽温润。

      她把玩着那只簪子,故意问道:“小师买给我的?”
      “嗯。”随师都快把脸埋到碗里去了,漏出来的耳尖泛了些红,“是我很久之前买的……觉得很好看,所以就买了。”
      “哦。”随宴故意想逗她,又问道:“好看就买了,为何又要给我呢?我怎么觉得,这簪子也挺搭小河的?清儿也行啊。”

      随师微微抬脸,瞪了她一眼,“到底要不要?”
      她这么问着,却见随宴直接将那簪子戴到了头上,她眼下头上并无配饰,一头黑发嵌一只白玉簪,恰恰合了彼此的气质。
      随宴的眼睛扫了过来,“如何?”

      随师一噎,“还,还能如何……这簪子本就好看。”
      她边说边往嘴里扒拉着饭粒,随宴的手又探了过来,在她头上揉了好一会儿,逗猫似的。
      随师别开脑袋,又瞪她一眼,结果随宴丝毫不怕她如此,还笑了起来。

      随宴支着下巴,叹道:“小师,如今,我才当真觉得,自己和你成了一家人。”
      想起最开始见面时的针锋相对,再到之后的慢慢接近与分离,又到如今的自然相处,她收下这么个徒弟,当真是一路艰辛啊。
      可是,风雪夜里,夜归人是随师。光想到这一点,随宴就觉得心口暖呼呼的,像是往前缺了的那一角,终于被人填满了。

      随师认真道:“随宴,你真心待我,我自然和你是一家人。”
      这话说得颇有些奇怪,随宴问道:“我何时待你不真心了?”
      随师眼中眸光闪了闪,不看她了,轻声道:“反正……就有那么些时候。”

      随宴想了想,承诺便信手拈来,“小师,你信我,往后不论如何,我对你都只有真心,都只会好好照顾你,一直看着你长大。”
      这番话,在大雪夜里说来,像是情人捧上的一壶暖酒,随师醉醺醺地接过了,极认真地看着随宴,“你不止要看着我,还要陪着我。”

      最好,眼里心里只有我。
      但这话她无法诉诸于口,随师清楚,自己在随宴心里已然有了些分量,可这分量有多少,她不敢瞎猜。
      但眼下嘛,随宴能说到这份上,她已经很知足了。

      吃过了饭,困意也卷了上来,宅子几个院子都住满了人,随宴自然又将随师带回了北屋。
      去的路上随师脑子里还有些旖旎,她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是和一群汉子住在营帐里,随宴香气宜人的被窝令她想念非凡,看着屋门口越来越近,随师猛地急了起来,呛了空气,猛咳了好几声。

      随宴回身,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小声些,家里住了许多孩子,别吵着他们了。”
      “孩子?”随师的声音从她的指缝里漏了出来,“哪儿,哪儿来的?”
      “自然是丹枫堂的了。”随宴推开了门,拉着随师进来,又去点燃了蜡烛,高兴地指着一处,“小师,我就猜到你该长高了,所以给你置办了一张新床,你看,喜不喜欢?”

      烛光亮了起来,将房间内摆在了一左一右的两张床照得分明极了。
      随师神情一僵,随宴还有些自得,“之前随子堂回来,我看他高了不少,又想到你们年纪差不多,这才多了个心眼。眼下一看,果然办得好。”
      她觉得办得好,回头一看,随师脸上却像是有些不乐意,于是问道:“怎的了?还觉得缺了什么?”

      “不,不缺了……”随师摇了摇头,翻箱倒柜地找了套衣裳出来,“我……先去洗漱了。”
      随宴点点头,“嗯。”
      等随师走了,随宴看着给随师置办的新床,这才自顾自嘀咕起来,“不应该啊……”

      但少女心思,又岂是她能猜得透的。
      随宴也简单洗漱了一番,换好了衣裳上了自己的床,等着随师回来。她还拿着那个木盒,将头上的白玉簪取了下来放好,放在了枕头旁边。
      算来算去,眼下这世间,还会如此惦记着自己的,大概也只有随师了。随宴这么稀里糊涂想着,一会儿觉得随师可爱,一会儿又在想她要问问随师可有受伤,可想着想着,便不争气的睡了过去。

      等随师洗了一身火气,冷静地进了屋子,瞥见已经睡熟了的随宴,又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她走到随宴床边,看着人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拨开了脸上的一些碎发,轻骂了一句,“随宴,呆子。”

      可是呆子毕竟听不见她的抱怨了,随师看着那和随宴遥遥相隔的一张床,还是不情愿地走了过去躺好,被困意裹挟着,被窗外漏进来的一丝凉风吹着,去会了周公。

      ---
      江南,佘州。
      随海从一个官老爷家的府邸出来,手里拿到了一笔数量不小的货款,可银票到手还没热乎多久,她便匆匆喊来了人,自然地吩咐道:“咳咳……速速送回瑞城,还给江老爷家的二公子,记得带些礼过去,说声抱歉。”

      那人领了银票,看着随海清瘦的身子,担忧道:“当家的,这样……”
      “别多言。”随海又咳了几声,脸色又白了几分,“快去便是,别让河儿看见了。”
      伙计的看着都有了些气,可是又敢怒不敢言,最后叹了口气,转身赶紧走了,要赶在年前将债给还清了。

      随海风中飘零地站在府邸门口,身上只有一件厚披风,却挡不了太多风寒。
      她记着随河说要来接自己,让跟来的其他伙计都先回去了,自己孤零零地一直等着。
      随河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一整天没见人影,眼下天都快暗了,还是不见归来。

      “咳咳,咳咳……”
      随海这身风寒自入冬以来便染上了,一直不见好,她始终忙碌着,没有空闲停下来休息,就连喝药都是随河端过来硬塞给她,这才会喝。

      等人的空隙里,她看着街面逐渐减少的行人,不知不觉又想起了随文礼来。
      第一回发现他在赌的时候,自己悄悄替他瞒了,甚至没有当着他的面戳破……那时候她还扪心自问过,这是对是错,可从眼下来看,她错了,错得实在太过彻底。

      随文礼敢碰军用物资,自然不是个胆小的。
      可随海以为他会明白自己的苦心,会幡然醒悟,她换了随河去负责那些物资,不让随文礼再有可下手的机会,依旧让他只做个安分的账房先生。
      但不愧是亲姐弟,第一回随海瞒了下来,随文礼立马便摸透了她的心思。

      随海顾家。
      她是个不可能看着自家人在外受挫受欺负的人。
      所以随文礼照旧去赌,没钱就欠,还不上了就让那些人去找随海要银两。

      随海的病其实也是被气出来的。
      前几年,商行每到年底都是银票哗哗入账的时候,可唯独今年,她不断地给随文礼填窟窿,商行这么多间铺子,累计起来一整年的利润都快被她拿去还账了。
      “咳咳……”随海有些吃力,靠在了石狮身上,仰头看着冷月,轻声道:“大姐,我不该如此的……”

      第一步错了时,她便要想办法及时纠正,绝不是如此不痛不痒地顾忌着什么情分。
      眼下已然越错越多,她已经没有能力再挽回了。

      随海闭眼靠了一会儿,满心的悲凉。不多久,她听见了随河的声音,睁眼一看,自己刚刚派去的那个送银票的伙计正被随河拽着,朝自己走来。
      她心里一跳,急忙站直了身体,“河儿?”

      “随海!”随河气得浑身直抖,她从那伙计手里夺过银票,重重扔在了地上,大骂道:“你是不是昏了头!我老早,老早就让你揍那个混账一顿了!眼下好了,这里欠着,那里欠着,要是被咱们商行的对头知道了,轻易就能搞垮你,你明不明白?!”
      “别,别气着了……咳咳……”随海急得险些喘不过来气,重重咳了几声,弯腰捡起了那些银票,“先将欠的还了,等,等过完了年,我再同他说说……”

      “没用的!”随河都快给气哭了,“你跟在随文礼后头替他擦屁股,可他几时想过你的难处?!你告诉我,眼下你跑来讨这些说好不急的欠款,是不是商行里没银子了?”
      随海做生意时,为人向来宽厚,有些确实为难的人家,她从来不急着催人家还钱。可眼下自己跑了大老远来要债,随河又不是傻的,自然都看得明明白白。

      “随海,”随河的眼泪啪嗒落了下来,她猛地伸手将随海搂进了自己怀里,串珠似的泪落在了她的披风上,“你就是个傻子……”
      “河儿。”随海伸出手,在她后背上轻拍着,“你要明白,随家能有今日,是因为我们六个人都在,而不是因为什么银两,或是什么名声。我只希望,你们,能都好好的,咳咳……”

      “可他随文礼领你这份情了吗?”随河抹了把泪,“我不管,我必须要去告诉大姐,我要让大姐好好收拾他一顿,要是还不听,直接逐出家门,我们不要他了!”
      随海在她背上又拍了一下,“说的什么胡话。”
      “你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不成?”随河把人抱紧了一些,随海最近忙得团团转,身子都瘦了好几圈,她轻易就能将人抱满了。

      随海叹了口气,“容我想想,我定能,想到好法子的……”
      “要是商行被他赌垮了,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随河嘴上赌气,心里却慢慢熄了火,她眼下只是心疼随海,“之后我替你去收账,只剩几家了,快些收完,快些回去同大姐他们团圆。”

      随海埋在随河怀里,难得的软弱了一回,点点头,“嗯,我听你的。”
      “你,你……”随河听她这样软腔软调,没出息的红了耳朵,哼了一声,“撒娇也没用,我一肚子气还没消呢。”
      随海轻轻扬了唇角,逗道:“那你如何才能满意?”

      旁边毕竟还有伙计在,随河手臂使力,抱着随海转了一圈,将人带远了一些,还不待随海站定,她凑近人家的耳朵,低声道:“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
      随海已是见怪不怪了,拿看孩子的眼神看着随河,答应道:“好,你要如何,便如何。”

      这样乖顺的随海实在难见又可爱,随河偷摸吞了好几口口水,恨不能直接扑上去,将人一口一口给吃了。
      只可惜,那猎物柔弱不堪,又咳了好几声,随河再生不起龌龊心思,赶紧带着人回了客栈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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