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无涟漪》你是星辰

3、百年

　　小洛被押到瑶池时身上穿的还是那件血衣，路过的仙子们都纷纷掩了鼻，只当她是个瘟疫一般。

　　可是小洛一点儿也不在乎，她的心已经死了。死在了长云殿，死在了清远上仙的心里。

　　她突然想到几百年前，她随清远去人间游历时，他所说的那番话。

　　他说：“这细密的雨点落入湖泊，却是连一点涟漪都没有掀起。”他抬头看远方的山，清冷的眸子里泛起淡淡的雾气。

　　落雨无涟漪…

　　多么像她对他的爱，落入湖泊终究是一点涟漪都没有泛起。

　　小洛的心又痛了几分，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你就是那个仙童小洛？”不知何时天后已站在了她面前，小洛有点呆住了。

　　“是。”小洛点了点头，天兵已经松开了她，一时间她有些站立不稳。

　　“仙家大会上你污了本天后这瑶池之水，如今本后便罚你镇守瑶池五百年，即日便沉入瑶池！”天后的话像是一把刀，插在她心里。

　　她很害怕，她怕极了。瑶池之水几乎夺去了她的半条命，也夺去了她与他之间千百年的联系。

　　“你可听命？”天后问了一句，她已经发现这个小仙童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想来也是怕极了。

　　“小洛听命。”小洛跪了下去，低眉顺眼。

　　“此丹乃金丹，可保你五百年间不受瑶池之水反噬之苦，但你的修为也会被削弱，你服下吧！”天后手里躺着一颗小小的金丹。

　　小洛念起清远那里似乎也有这样的金丹，随即又笑了笑，他将自己逐出长云殿又怎会再来管自己呢？

　　小洛接过金丹服了下去，天后看她服过金丹后转身离去：“沉…”

　　小洛的身子突然被吊起，她知道她要被沉入瑶池了。瑶池的水冰冷异常，瑶池水底更是黑暗孤寂，小洛只得抱着自己欲温暖一些。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很想他，她总是想起他白衣诀诀，抿唇浅笑的样子。

　　她是这样的没用。又是这样的，爱他…

　　长云殿。

　　小枝发现小洛被带走后在侧殿哭的无比大声，一边呼唤着小洛的名字，一边抽抽噎噎的哭着。

　　清远在正殿频频皱眉，被恼得只能设个结界隔开声音。

　　小洛跟随自己已有上千年，她永远都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但她的眸子却永远闪着光亮。昨日他见她一副心死之状，竟突然感觉有点怅然。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她笑的模样，眉眼弯弯，眼角下的红痣也鲜活的浮动着。

　　罢了，让她镇守瑶池或许已是最好的选择，有了那颗金丹她到底不至于太难受，五百年后再同她解释想来也不算太晚。

　　清远的怅然很快便消失了，他知道自己是个无情之人，情魄让他断情绝爱。有时他也会好奇何为爱，但最终还是说服自己万事随缘。

　　时间飞逝，转眼已过去四百年…

　　小洛待在瑶池湖底已经四百年了，这四百年里她每日无所事事便只能陷入回忆之中，她想起清远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格外的快。

　　偶尔她也能听见一些来自外界的声音，那些仙子们常常在瑶池边说一些仙家逸事。讨论最多的当然还是清远上仙，她只略略的算了算这在瑶池边上说出自己想嫁给清远上仙的仙子已有二十余个。

　　这天界，谁不爱他清远上仙呢？

　　小洛这几天没由来的心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光漫长，那金丹之力开始变弱，她总觉得心慌。

　　这日小洛都已经快昏睡过去了，突然听到了池外有人在谈论清远，她不由得睁开了眼，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听闻马上就要到清远上仙的飞升之日了。”一个声音响起。

　　“是啊，再有十日便是了，能否成为这几千年来第一个上神在此一举。”另一个声音答着。

　　“可我听那因缘仙子说这一飞升清远上仙有大劫！”

　　“大劫？什么大劫？”另一位仙人的声音显得很是震惊。

　　小洛听的更加仔细了，他怎会有大劫？他是那么厉害！

　　“哎！你也知道这天界都说清远上仙生来便少了一魄，这飞升的九十九道天雷一般仙家本就难以承受，更何况少一魄！”

　　“啧啧，是啊…”小洛仿佛都听到了他们的连连叹气声，他们的声音逐渐远了，可是她却越来越慌张了。

　　若是他真的因这少了的一魄而承受不住天雷，他会死的！想到他会死小洛就止不住的难受，他怎么能死？她还没有看到他成为上神，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她爱他！

　　小洛急的团团转，可是却不知道有什么法子能救她。她决定出瑶池，去寻个法子，去寻个法子救他。

　　想来是这四百年的时光消磨，瑶池上所设的结界已不如当初那么强悍，她没花太大功夫便出来了。

　　可是小洛没有想到，天帝正站在瑶池边等他。

　　“仙童小洛？”天帝问她。

　　“在。”小洛扑通一声的跪了下来，天帝的威严让她感到有些害怕。

　　“本帝问你可知清远上仙即将飞升之事？”天帝试探的问了一句。

　　“小洛在瑶池底听见了其他仙家谈论此事。”小洛只得如实交代。

　　“那你对清远可还存了情谊？”

　　天帝这话问的小洛措手不及，情谊？她对他存的何止是情谊？她实在愚笨，不知道天帝到底有何意图，只得点了点头。

　　“如此便好。本帝知道你这次从瑶池偷跑出来也是想助清远安全无虞的飞升上神。如今本帝就告诉你法子。”天帝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小洛忍不住抬起了头，直直的看着他。

　　看来这小仙童还真是对清远情根深种，早在四百年前的仙家大会他就已经看了出来，她看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眷恋。很早之前也有人曾这样看他，只不过后来她死了。

　　“什么办法，烦请天帝告知！小洛为了上仙做什么都愿意！”小洛的眼里满是乞求，几乎快要在他的面前跪倒。

　　“你可知西荒大地上有一神兽，名为西琊，只要取得它的内丹。清远那一魄便算是补齐了…”天帝同她对视着，细细的说着。

　　“可是，小洛的修为怕是不能取得它的内丹。”她在伴在清远身边时就听他曾说过，这西琊是太古神兽，凶残异常，一般的小仙根本不可能近身！更何况是取它的内丹！

　　“无妨，本帝这里有一枚回转丹，服下它之后你可功力大增，但也只有两日时间。若是两日内，你取不回内丹，便就要死在西荒…”天帝说着掏出了一枚丹药，小洛非常诧异，为了助清远飞升上神天界竟然连禁丹都拿了出来。

　　“那如果我取回了内丹呢？”小洛抬眼问天帝。

　　“那你便魂飞魄散，回转丹的效用极为霸道，服下它后一旦丹效将近，你便灰飞烟灭！”天帝的话吓得小洛抖了一抖。

　　“为什么是我？”小洛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天下有那么多可为清远去死之人为什么偏挑中了自己？

　　“因为西荒我天界之人是万不得去的，而本帝知道你会愿意为了清远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天帝说的话如此真实。

　　小洛阖了阖眼。的确，她是愿意的。为了他魂飞魄散又如何？灰飞烟灭又如何？若是他真的不在了，自己活着也无甚意义，倒不如为他而死，或许他还能记住她。记住一个叫小洛的小仙童，是为他而死的。

　　“小洛明白了，小洛愿意。”小洛双手接过了那枚丹药，语气中带着决绝。

　　天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拂袖而去。

　　小洛跪在原地，看着那枚回转丹呆呆的出神。那是几百年前的一个落雨天，他突然来了兴致叫他搬琴出来，他要对雨抚琴。

　　她颇为不解，但还是照做了。那一日他抚的是《离人曲》，调子清冷却含着哀愁。

　　她问：“上仙，离别究竟是何种感受？”

　　他答：“缘散即离，缘聚即合。”

　　她和他终究是缘散了，她好想好想再听他抚一首《离人曲》，只当是为自己送行，这样也不枉自己陪在他身边那千百年的时光…

　　她眨了眨眼，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那枚回转丹已经被她服下。她已经感觉自己内力大增，一股霸道的力量在自己身上流转。

　　在前往西荒之前，她想再去看他一眼，只一眼便好。

　　她的功力大增，轻松的便破了长云殿的结界，来到了他的床前。

　　月光透过窗沿散在了他素白的衣服上，月色下他的浑身都带着疏离淡漠。

　　她隐了气息，伸手抚过了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她从前从未想过她能离他这样近，大抵是将死之人，她也不想再顾忌那么多了。

　　她在他的身边呆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离去了，回转丹的只有两日有效，她不能再拖了。

　　她要去取那西琊的内丹，她要去救他…

　　再会了，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