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相聚问情 之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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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四处找你不着，怎的从外面回来了？”
“绍，我只是发现了些比较有趣的事而已，别担心。”
“听说今日已经有好几起酒后厮打的事了，唉，我真怀疑问情谷究竟是为什么要聚集了这么些人来。”
“可能——好玩吧。”杨琪笑道。
苏漓潇闻言“哼”了一声。
杨琪这次倒没有和苏漓潇辩解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身旁的阮蓉清，眼里隐没着担忧。
杨绍见他神色严肃，轻声问道：“你刚才又碰到玉采薇了？”
杨琪摇头：“没有。去看看吕兄吧。”
天色渐沉，似有风雨之势。
门派帮派大侠们已渐渐请辞离去，赵执葎送着众人到了出谷之处。
“好说好说，贾大侠下次请务必移步蔽庄。”
“庄帮主，日后万某定当登门拜谢。”
“许掌门，这边请。”
……
赵执葎看着一干人彼此互道离别，觉得终于放下了一些负担般地轻松。
“小妹就送行至此处，各位珍重。”随即调转马头回谷。
方才还闹闹哄哄的野场，此刻只稀稀落落地立着几圈人，小厮和丫环们都匆忙地收拾着。
“执葎，你身后的客人是哪位？”玉采薇斜倚在大门外侧，双手抱胸，笑得明媚。
赵执葎闻言转身，看到一个蓝衣少年，银冠束发，面容清俊，透着股书卷气，只是面色似乎——不太和善。
“请问，阁下是怀山书院的哪位？”少年的衣衫装束赵执葎并不陌生，当初让陆瑜四人假扮杨绍四人时业已知悉。
少年道：“不必多问，我今日是来取你性命。”
话音刚落，少年双腿用力地一蹬马鞍，像水里游促的鱼儿飞向玉采薇，右掌直劈向玉采薇面门。
赵执葎愣在当场。
玉采薇挑眉一笑，随即振袖，直直地向上飞扬，立于围墙上。
少年双腿再蹬墙面，换了方向，站到了玉采薇旁边，右掌斜劈。
玉采薇身着儒衫，有宽大的双袖，此刻他以内力使右袖隔开少年的一击。
少年面色略有涨红，当下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对着玉采薇胸口刺去。
“默远！”
杨绍远远地看见了蓝衣少年，欣喜地只在旁观望，到少年抽出软剑来才知道那两人不仅仅只是在比试。
此时风起。
玉采薇借着风力，张开双臂，足尖一点，向着野场内部飘去。他白衣俊秀，此刻翩翩然犹如天人。
少年左臂一振，登时改了横刺的方向，随着玉采薇一起飞向内场，无论玉采薇身形如何变幻，那剑尖始终距玉采薇胸口三分——
“嗒——”
却是玉采薇右手双指夹住剑身。
两人便对立于野场之中。
西风邪肆，衣袂飘扬。
“默远，你怎么来了？”苏漓潇问道。
被唤作默远的少年双眼一红，冷声道：“他伤了慕容夫子。”
“夫子可有性命之忧？”四人忙问。
“已被尹夫子救下，我出来的时候还昏迷不醒。”
“你可能确认玉采薇是伤了慕容夫子之人？”杨绍问道。
“当然。”
“默远，让我和琪动手！”
少年冷酷的俊容稍稍缓和，道：“也罢，夫子平日最疼你们几个，由你们来也算公平。”当下撤回软剑。
玉采薇轻笑：“怎么，衙门抓人不是要证据的么，项公子？”
“莲步香。那日你去慕容夫子房间的时候他正研着莲步香，即使你褪掉一层皮，也没办法在七日之内将香味除去。”项默远冷笑。
“啊，是我的疏忽。”玉采薇道，“下次再去，我会注意趁他不在研香料的时候。”
“真遗憾，没有下次了。”杨绍杨琪双双出掌喝道。
玉采薇轻退，避开袭上双肩的两掌。
此刻余下的人都看着三人打斗，李秋笙父子与五大门派的人都还在，少林寺也在，峨嵋派因易湘儿身体不适已提早离开。
南宫镜也在，只不过他正在屋内与黄衣人，也就是问情谷谷主下棋，暂时还不清楚外面有打斗，南宫云则侍立在旁泡茶。
阮蓉清问着项默远，道：“这是几时的事？”
“五日之前，当时慕容夫子正在药房研药，说暂时不让人进去以免带入不净之物。文策刚从外面回书院，不知道夫子不让人去打扰他，等他打开门的时候夫子已经奄奄一息。”
“莲步香，是夫子刚研制出的？”苏漓潇一边观望战况一边问道。
“嗯，夫子说对失忆症有效。”
“哦……”阮蓉清紧盯打斗的三人，虽说玉采薇被杨绍杨琪联手夹击，却毫无倦态，依旧游走莫幻，让杨绍杨琪难以致敌。
陆瑶上了药，刚出门便看到此战。
“哥，怎么回事？”
陆瑜道：“怀山书院的人来说玉大哥伤了慕容前辈。”
陆瑶看了看苏漓潇与阮蓉清，脸上神色莫辨。
“要去找谷主出来吗？”
玉采薇刚击退杨绍，对着陆瑶嘴角一扬，笑道：“不必。”
余者皆是客人的身份，更何况扯上人命官司，也不太好上前劝说。
李秋笙走到项默远面前，问道：“项少侠，可有人亲眼见到是玉兄弟出手？”
苏漓潇和阮蓉清闻言，相视摇头，有讥诮之色。
项默远也不答他，只向着那三人更走了几步，道：“绍、琪，你们还在等什么！早些手刃了此人。”说罢，便将手中软剑向杨绍抛去。
“他身上可不止一桩案子，上回雌沙想必也是他盗的。”杨绍拔剑，对着玉采薇刺了几下都没刺中，不由摇头道，“你明知我剑法不好，还把‘玄水’给我，这软绵绵地叫我怎么拿准头？”
项默远冷哼：“平日里叫你们多练，偏偏要偷懒。都是慕容夫子惯的你们，指望你们给他报仇，哼！”
“算啦，‘玄水’还你。”
“你们两人退下，漓潇、蓉清，你们替下他们。”项默远沉声令道。
“嗯。”
众人面露不解，杨绍杨琪乃世子之尊，怎么会听从项默远的指令？要说项默远年长他们是师兄倒也罢了，偏生项默远看上去与四人年纪相当。再说，让苏漓潇和阮蓉清替下杨绍杨琪二人，难不成她二人武艺更胜一筹？
众人都不看好这一点。
最起码静虚道长就很不看好。
他对李秋笙说道：“苏漓潇脚底无力，只顾得四处漂游不定，掌速也不及方才两人。”
李秋笙刚才被项默远呛了一顿，心里正有不耐，见状，便道：“不过是障眼之术，她分了玉兄弟的心，阮蓉清便可以全力出击。”
静虚道长咧嘴一笑：“要是如此，老道怎会看不出来？可是你看，阮蓉清的武艺可比得上杨绍杨琪中一人？”
李秋笙这才仔细观战，道：“步法、掌力皆不及。”
“这便是老道不知的地方了。”
旁人听了他二人的对答，也都默默地点头：这样做，说不过去。
玉采薇可没有放松警惕，苏漓潇与阮蓉清决没有他们口中那般好对付：她们步法虽不及杨绍杨琪迅速，但斗了一段时间丝毫不见缓势，可见是有心要耗他体力。玉采薇想到此处，柔声一笑：“苏姑娘，得罪了。”
他言语轻柔，手法却是疾速有力，右手食指凝聚真气对着苏漓潇一勾一弹，苏漓潇蓦地停下脚步，右手抚住左肩，俏脸煞白。她咬住嘴唇，忍住了没有哼出声。
阮蓉清见苏漓潇受伤，心知杨绍杨琪会出手相救，并不出言相问，当下手中招式陡得凌厉起来。
玉采薇虽然没小看苏、阮二人，但他先被杨绍杨琪两人联攻，后又被苏、阮二人缠斗，现在见苏漓潇受伤弃战，却也不由得微微放松。
哪知就在此时，阮蓉清娇喝一声，十指所向之处尽是周身穴道关要，玉采薇才不得不又警惕起来。
杨绍扶了苏漓潇到一旁坐下，刚抬头便看见一袭青衫焦急地俯下身关切地问道：“你要不要紧？”是君不语。
苏漓潇摇头不言，但额上已有薄汗，想是疼痛非常。
“苏姑娘，我去倒杯水给你。”
君不语刚要转身，却被杨绍唤住。
“她现在也不要喝什么水，君兄你且在此帮忙照料一下，待绍先擒了玉采薇再来道谢。”
不待君不语应声，杨绍便转身离开。
君不语掏出素帕，递与苏漓潇，道：“苏姑娘若不嫌弃，且先擦擦汗吧。”
苏漓潇刚要开口，却猛地抽气，柳眉紧锁，君不语见状更是心疼不已：“苏姑娘，小生先点住你穴道，待半个时辰之后再为你解开，以免受这皮肉之苦，可好？”
苏漓潇微微摇头，断断续续地道：“若是这点疼痛都吃不了，就枉为怀山子弟了。”
“苏姑娘，你不需要如此。”
“呵。”
“既如此，小生陪你说说话，姑娘不要再想着肩上的伤。”
“嗯……你不必一直姑娘姑娘的叫唤，只叫我漓潇便是了。”苏漓潇知他担心自己，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想要安抚君不语。
君不语见她虽然受伤，却丝毫不现女儿家的娇弱，更想着安抚自己，思虑到这份体贴，爱慕之意又增了几分。
“苏，漓潇，小生……”
君不语刚开口，却见苏漓潇双肩抖动，而苏漓潇隐隐有低哼之声，忙蹲下身，急道：“漓潇，若是疼得厉害，不要再逞强了！”
却见苏漓潇咬着牙关在笑，此刻她面色要红润了些，一双杏花眼瞅着自己，眼底尽是笑意，君不语看得有些呆了，最后苏漓潇笑得无力，虚弱地推了他一下，道：“别再小生小生的了，活象是个呆，咳，蓉清就觉得你像呆子。”苏漓潇瞥眼见到阮蓉清的身影，便小小地出卖了密友一次。
杨琪与项默远静静地观望战况。
到阮蓉清拒绝杨绍上前之后不久，杨琪俊脸开始微红——是被气的。
从旁人看来，玉采薇嘴唇翕动，不过是打斗时间长了在吸气吐纳，但阮蓉清渐渐苍白的脸色却让杨琪不得不怀疑玉采薇是不是又在对她说些什么。
而后阮蓉清也开始在回答他。
只是杨琪他们都听不到。
最后，阮蓉清精致的面容上全然一副决绝的神色，杨琪暗道不好，立马仰天大笑，指着杨绍道：“绍，我就说嘛，蓉清的武艺不及我，现在你认赌服输了？快快拿银票来。”
杨绍被他笑得莫名所以，但看他瞧着阮蓉清二人时神色慌张，顿时便猜到了缘由，也朗声笑道：“是，先记账，回去了让父王给你。”
“哼，你输归你输，不要扯上父王！他会拿钱给我才有鬼。”
“啊，那怎么办呢？要不我们去问问姑父，姑父肯定是会给的。”
他二人一唱一和，故意将声音叫得奇大，意在提醒阮蓉清莫要再受玉采薇影响。
他们的心思阮蓉清安能不知？
“等回书院了，再拉上慕容夫子来打赌，他每次都输给你们，又何必再回去让舅舅和母妃念叨？”
玉采薇闻言一笑，看着阮蓉清的双目里兴趣满满：“阮姑娘，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阮蓉清轻笑：“岂能让玉公子失望！”
玉采薇凤目中流光乍闪，似有赞许之意：“我突然舍不得你死了。”
“那你索性告诉我，雌沙是不是你去盗的？”
玉采薇嘴角含嗔，柔声道：“小丫头恁地薄情。”
遥声听到有鹰戾，项默远伸出右臂，嘴中唿哨。
“咔嗒——”
一只灰羽苍鹰落在项默远右臂的铁圈上。
项默远取出鹰爪中的绢条，只扫了一眼，沉声道：“李秋笙是哪位？”
少年的脸上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李秋笙答道：“李某在此，项少侠有何指教？”
“寒沙蟾蜍雌沙在你那里？”
“不错。”
“拿来！”
李秋笙皱眉道：“项少侠如此，不嫌过于盛气凌人了么。”
“李秋笙，那寒沙蟾蜍本非问情谷所有，在你寿辰的次日杨绍四人便已去望月山庄说明了雌沙已在几天前被盗。项某在此已不追究李庄主窝藏赃物的罪名，你休要再顶撞；陆瑜、陆瑶、唐莎、邱婉你们四人假扮怀山‘双璧双花’，项某以冒认皇亲国戚之罪捉拿尔等；据大宋律法第三卷肆拾伍条，怀山书院夫子官属次五品，现以谋杀朝廷命官之罪捉拿玉采薇归案。”
“荒唐！”李秋笙喝道。
“再啰嗦就以妨碍公务拿你开罪。”项默远双目生威，薄薄的嘴唇抿紧，剑眉微锁，倒俨然神韵。
余人都楞着，彼此大眼瞪小眼。
杨绍四人也没想到李秋笙的威名会栽在项默远的手上，不过更没有思及的是陆瑜陆瑶也受了牵连，但转念一想也确实是，晋王府与康王府必然是得到了消息才命人肃查，项默远手上的那份绢条，想必不是晋王府传出的就是康王府的命令。
杨绍杨琪相视微微一笑：老爹他们算得真是巧。
玉采薇与阮蓉清已停战，此时玉采薇趁着阮蓉清等人都没有防备，一指点了阮蓉清的穴道，而后将阮蓉清横抱在胸，足尖一点，扬长而去。
杨琪锦袖微翻，蹬地追去。
项默远止住正要追上去的杨绍道：“不用追了，玉采薇未必会伤到蓉清。”
杨绍见杨琪已追过去，也就放了心。
玉采薇将阮蓉清放下，向前走了几步。
那是一处峭壁。
崖下景色清冷而萧索，北风袭来，玉采薇白衣胜雪，黑发在风中凌乱地飞扬。
杨琪此时已经追到。
玉采薇抽出插在腰间的竹箫，眉尖轻扬：“我吹首曲子给你们。”
他并不等杨、阮二人答话，径自对着峭壁旁灰蒙蒙的天空吹起曲子。
箫声多幽咽，玉采薇在风中独奏的背影，似乎在诉说着诚挚，却又绝望的一段情：音律幽婉，柔和时仿若是在江南的三月，让人瞧见了莺飞草长、杂花生树的明媚；清冷时又好像是在清明时节，雨滴梧桐般地凄清；而后便急转直下，越发衬的背影孤独如许。
看到此景，杨琪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一股悲戚之感，压抑得快要让他叫嚣出来。
“你爱着谁？”阮蓉清轻声问道。
玉采薇转过身，解开了阮蓉清身上穴道，俊美的面容在微笑，却明明暗含愁伤。
阮蓉清仰头，后又柔声道：“是为了她？”
玉采薇将阮蓉清轻拥入怀，低俯在她耳边，轻言道：“谢谢……”
玉采薇面对着阮蓉清，张开双臂，疾风带起衣袂，飘飘然——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相聚问情 之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