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敢以此心鉴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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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唰……
动荡的海潮声，在高悬一轮皓月的清朗的夜空底下回响。平贴沙地的波浪依着随意的节奏向人们的足下涌来，又退去留下连片浸湿的细沙，那一波波白色的浪头好像细致的镶边。
竺雪漫步在银色的沙滩上。
当模特这些时间，她已经习惯了无论什么时候都保持美丽；或者倒不如说，让她表现粗粝甚至丑陋，现在即使自己也都容忍不了。
同住的室友福山春倒是一直抱怨，说这都是大公司的系统性洗脑以及压迫——虽然气不过但也是这家伙的运气，高中毕业一出道就是一线大厂。不像她，和姜白华加起来在底层公司混了多少年？（当然也是姓姜的根本不在意专业水平到底混得怎么样，再说一次。）
话说回来，好久没跟福山说过话了。进组这几天，她都忙着带珑宝和见证南海风光；和春虽然不是相性多好的朋友，至少也应该搞好关系才对。——再怎么说，一块招进来的同事突然就接了大活儿，另一个不瞎想心里也会有点不平的吧。
她想到了老市区那些不常见的汤品。大概寄不回去的吧。
就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酉艺阳的电话。
“白华啊？”语气有点疲惫。
“你给珑宝好好涂防晒霜了没？平时都穿的点什么？这些衣服是导演选的是你自己选的啊？你为什么不多拍点她和剧组的照片？一直小姑娘一个人孤伶伶的，像什么样子？”
说的是她为酉艺阳的微博拍的照片。为了表现自己与孩子的亲热，职场妈妈这两天发了无数阳光灿烂的九宫格。
竺雪当然也在自己的号上（“姜白华at云衢”）发了片场、摆拍的剧照和街景；如果她火到能够解锁粉丝人肉显微镜的功能，就会被发现所到的地方都是和珑宝那些一起去的。——事实上，没戏的时候（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吉利？）她都是带着珑宝一大一小两个人一起到非旅游区闲逛，就算是晚上也不例外。
酉艺阳到底为什么不让发自己和她一块的照片？害怕被扣上监护不力放任孩子和年轻的无关人士单独出行的帽子？可无论如何你也就是放任了啊……
当然无论是竺雪还是酉艺阳，到底还是觉得还是可以的吧……虽然还是有不知多少万分之一打破她的守护用暴力强抢这个孩子的可能性，乃至于她竺雪到底就是无法信赖的人，给这孩子一个健全自立的成长环境还是很有利的。
她还记得她自己第一次和父母分别数日的时候也在海边，虽然是和外公外婆在一起。
“……今天晚上我们吃的是牛肉面，不，不是兰州那个，这里的特色。我想好像应该叫做牛肉粉。……珑宝觉得挺开心，嗯，肉挺烂的。……那也不是很多，打算待会儿给她买盒牛奶去。我这几天自己也是，我喝个500毫升的，她喝个250的……啊，那就不必了，不不不，哎呀这怎么能有劳您老人家……剧组指不定隔几天还换地方呢，你想让我扛着半箱牛奶去？”
不知为什么，第一次和一个小孩单独相处竟然是这样的剧本。她感觉比起沙雕导演的脑洞还要不可思议。
作为竺雪而存在的二十多年里，她一直是个除了学习没什么关注点的独生子女。堂表兄弟姐妹也少有来往，父母密友的孩子也只是儿时的友伴，而且大都和她年纪相仿；当她本科换宿舍前的室友在视频聊天中问候了小侄子时，她只是害怕这姑娘成为某地重男轻女大家族中的牺牲品。她甚至根本没想过自己其实不讨厌小孩，就像看似远离人群的她最后也成功交了两任男朋友一样。
那个记录现在就停止了……啊不对应该是可以重新开始了。
缘分到了再说吧。
珑宝需要她扶着才能坐在马桶上，但似乎自己也讨厌被把着上厕所的姿势；看起来她也不是第一次用成年人的卫生间了。她也会用清水泼在脸上有模有样地“洗脸”，当然结果是让竺雪又“护理”了一遍。酉艺阳宽绰教育的成果似乎是见什么都想要，前几天实在不给面子地哭了很多次；不过最近似乎也开始听信她“我问妈咪能不能买一个，妈咪还没有回复我”的鬼话了。
前几天还那么讨厌她。越看越顺眼了，即使是第一眼觉得不是名门之后肯定不会打扮成这个样子的平平长相也是如此。
抱着自己的胳膊结果就睡着脸都歪了的寝颜实在天使（尽管大多数时候还是魔鬼）。
这种被完全信赖了的感觉。
应该说不愧是小孩子吗？明明可能才赌上全世界的糖果说你是大坏蛋。
明明连好看的裙子不好看的裙子都分得出来，也不再愿意在别人面前脱到剩小裤裤地换衣服了。
明明唯一疼爱自己的亲人不在身边，只是跟着来家里几次的阿姨而已。（说到这她也怀疑自己是人贩子了——什么人贩子要千辛万苦通过模特公司的面试啊！）
明明那甚至是唯一承认自己存在和重要性的亲人。生父的家族只会把她当作可解决可不解决的小问题来对待。甚至这唯一的妈咪有时候都会把她当枪使。
但是捧着个用来点击亮丽图案的手机也能笑出声来。
……珑宝，你就安心地睡吧！（幸好中的幸好，这个年纪的小孩已经不会晚上突然醒来了）如果睡得太香起不来的话，我可以像那天早上把你抱到拍摄现场，但不要忘了你最后是怎么哭了一上午的？
至于其他的问题，你父亲家盘根错节又藏污纳垢的产业，你那些只因为和你一样是女性没有出生的同父异母妹妹，你那权威赫赫难以撼动但皇位能不能传到这一代还另说的祖父母，还有那个对你特好任你玩游戏不上补习班的妈咪，其实她也会在厨房痛哭而只能找手底下的年轻模特倾诉，这一类的事情，就由我们大人来操心好了。
你妈咪今天因为生活的打击而遍体鳞伤。而我仍然愿意教给你要勇敢地去面对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敢以此心鉴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