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黎萌

1、第1章：离开

　　冬雪洗劫了大地，枯枝上的雨露不愿在寒风中遭受凛冽的疼痛，它们纷纷选择了坠入土壤哪怕是粉身碎骨。
　　乡下的冬天尤为的冷，冷得哈出来的空气瞬间就成为了雾气在眼前消失不见。“你这般不愿将女儿卖掉，怕是这个冬天你都撑不过。”乡下的屋子都很破旧，但是和这间屋里相比却又好的不能再好。屋子只有一间，因为常年漏雨屋顶都裂开了个大空隙，冷风趁着便（bian）宜疯狂的涌了进来。屋子里的人被吹得脸红嘴紫，就连穿着棉衣的人受不了的抱怨。
　　“你说说你，好好的老宅不待着偏偏要嫁给那个吊儿郎当的流氓痞子。现在倒好，那痞子在外面不晓得干啥子都两三年不归家了，你还带着这个倒霉孩子，真是作孽哦。”
　　躺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干床上的女人听完数落的话也只是目光呆呆地盯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薄的被子不敢反驳。
　　“大嫂，要买小燕的那户人家真的会对她好吗？”嘶哑的声音像是锯子在木头上不停地拉动。
　　被叫大嫂的女人拉动了脸上的表情——厌恶，还有鄙视。
　　“管那么多干嘛，买都买了又不是你的了。”大嫂瞥了女人一眼，害怕她又不干了赶忙说：“人家是市里的大户人家，买小燕去当女儿又不是当佣人怎个不会对她好嘛。”大嫂还抓起了女人的手，“小燕是去当千金小姐，这以后啊好日子还不多！”
　　女人抽回了自己的手，微弱地说：“可是，小燕去了怕就不能回来了。”
　　大嫂一见自家小姑子犹犹豫豫，担心自己一万块钱的介绍费就这么打水漂了，趁热打铁地说：“哎呦，我说妹子，你哝个就是不会想嘛，人家小燕要是好了怎么会不回来吗。”语气突然一变，“你要是不想小燕过好日子，那我就早点走。我好心好意的帮你，那是因为你是我的小姑子，要是其他人我还不讨这种麻烦。行行行，你要是不干我就找其他人，等以后你就不要说我这个当大嫂的不帮忙。”接着就要从这件破屋子里离开。
　　女人看见是真的要走，赶忙喊道：“大嫂，大嫂。”大嫂偷偷地笑了一下，转过身子直看着女人。
　　“大嫂，那家人哪哈来接小燕唉？”
　　“我还以为你不干诶，人家说了今天下午就来接别个小燕，下午2、3点的时候你喊小燕来我家我给小燕找身我家虹雁的衣服给她换哈，免得人家来咯嫌小燕脏兮兮的还耽误了小燕错过机会。”
　　女人眉开眼笑的连连点头：“大嫂说得对，以后我们不会忘记大嫂和大哥的恩情的。”大嫂被几局奉承话说得心头舒坦，点了下头：“行，就那样嘛，你好好的休息下午就喊小燕一个人来就行了。人家要是要了小燕，会让小燕来跟你说嘞。”说完都不等女人多说几句，就扭身走了。
　　出了小破屋十几米以后，大嫂吐了一口口水沫子在路边，絮絮叨叨咕哝：“真是当了婊zi还要立牌坊，自己都穷得养不活自己了还怕人家对自己的娃儿好不好。要是有本事会愿意卖娃儿，自身难保还担心那个多。”转身又对着自家小姑子住的方向吐了口唾沫星子。
　　破屋子里，女人眼睛红肿拉着一个十三四岁的脏兮兮的眼泪不止小女孩哭咽着说：“小燕，妈妈对不起你，你以后不要怪妈妈，妈妈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你爸爸现在也不晓得在外面是个什么样子，妈妈又全身都是病没有能力养你，妈妈不是故意想把你送走。妈妈问过你舅妈了，那家人很好而且也有钱，会对你好的你以后要听话他们叫你做什么你就好好地做不要惹他们生气。”用粗糙的手摸了摸小燕被冷风得干燥的脸，
　　“妈妈，我以后会回来的。”小燕扑到了自己妈妈的怀里不停地哭泣。
　　生活的现实总是可以将勇敢的战士打倒在地，吐血不止，更不要说轻易翻身。
　　小燕用家里仅剩的粮食用铁锅蒸了一小锅饭，然后在外面土里偷了别家的两棵白菜用河水煮了清水白菜端上了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和床一样高的破板凳上。那张板凳还是当初小燕悄悄从别人院子里端过来的。
　　这是小燕在这个家里的最后一顿饭，从今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可是小燕相信会回来的，这儿是她的家，也是唯一的家。
　　下午，小燕就被虹雁叫了去。女人，看见小燕走了心里不是个滋味，偷偷地用薄被蒙住了头悄悄地哭了一场。
　　穷人就是连大声哭叫的权利也变得如此卑微，就连伤痛也只能自己忍受，毕竟没有人愿意体会一个对自己关系和帮助的人的脾气和小性格。
　　小燕到了舅妈家，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上不敢乱动。
　　“小燕啊，我看你比我家虹雁矮点儿，这件衣服是虹雁穿着小了的，你穿试哈穿得就穿着。”小燕舅妈拿出了一件白色的棉衣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让小燕穿。
　　小燕在厕所脱下身上旧的连棉絮都没剩多少的小棉衣，也脱下用自己父亲穿的旧棉裤改小的棉裤。穿上这些比自己身上的要好很多的衣服裤子，就像是得到新衣服的人一样，小燕高兴地裂开了嘴。
　　“你们坐，你们坐。我这就去叫小燕出来。”厕所外已经传来不是舅舅一家人的声音的声音。小燕赶紧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用手纸擦了一下就赶忙出去。
　　“小燕，快点儿！”舅妈边走边去拉小燕的衣服，她不愿拉小燕的手冰凉凉的又那么粗糙可不要把自己硌得慌。
　　舅妈满脸堆笑地抓着小燕的肩膀把她介绍给那对来买孩子的夫妻，那对夫妻很年轻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穿着时尚。女的全身都是名牌，妆容也整理的很好看起来很友善。男的戴着眼镜，一看就晓得是个大老板，虽然看不出身上值多少，但是全身都散发着温和的气息从一进门就微微笑着。
　　“这就是小燕，这姑娘乖得很，又听话又懂事。”舅妈小燕按在女的身边坐着，“小燕虽然没得我家虹雁过得好，但是她可比我家虹雁懂事有礼貌得多我们村里面的人都喜欢小燕。”小燕坐在女的身边低着头，显得很文静手不停的悄悄地扣着衣服。
　　舅妈在男的这边的沙发上坐下跟他说这话，而女的让小燕抬起头。小燕的样子很标致，就是比较瘦比较黄，但是眼睛很好看，灵动灵动地一闪一闪清晰地映照出女人美丽的模样。女人一看见这双眼睛就喜欢，太有成就感了，一看就能看见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女人轻柔地问。
　　“小燕。”小燕直勾勾的看着女人，轻声的回答。
　　“是大雁的雁吗？”“燕子。””
　　“你读过书吗？”“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是燕子的燕啊？”“妈妈说的。”
　　女人摇了摇头说：“小燕知道以后就要跟我们一起了吗？”
　　“知道。”小燕将头重重地低了下去。
　　“那你以后就要叫我妈妈了，知道吗？”女人也垂下头问小燕。
　　小燕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女人也知道不好追得太急就用纤纤的手摸了摸小燕的头。
　　“好了，就这样吧。”男人结束和舅妈的交谈转过头问女人：“茜茜，你觉得小燕怎么样？”女人开心地笑着说：“老公就她吧，我觉着挺好，她感觉很乖！”转过头又摸了摸小燕的头。
　　男人看自己的爱人不反对，就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说：“这是一百万。”
　　舅妈什么时候见过那么多钱，笑嘻嘻地就要接过来。谁料男的说：“这是给这孩子的母亲的，你的一万介绍费我会转账给你的。”接着就将卡给了小燕。舅妈双手僵硬地收了回去，就连笑容都显得不自然。
　　男人温和地开口：“小燕，你带我们去找你妈妈吧！”接着就起身和茜茜走了。
　　舅妈送走了小燕他们，嘴里对着空气就是一阵嘀咕：“真是便宜都让那个穷鬼捡了！”虽然舅妈没有得到一百万，但是白白得到一万块也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便宜只把她高兴地不得了。
　　重新走在回家的路上，小燕心里越来越沉重。以后就要跟身边的阿姨叔叔一起生活了吗。
　　回到小破屋，男人和女人站在小燕妈妈的床前，男人开口：“你好！”小燕妈妈呆滞地点了点头。
　　“小燕我爱人觉得很可爱，所以我们决定收养她，这里有份合同以后她就是我们的孩子跟你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以后你不能来找小燕，如果发生纠缠不清的情况我们会依照合同和你打官司。”说着就将合同从衣兜儿里拿了出来。
　　合同内容如下：
　　今有甲方：方泽雨自愿将女儿陈燕过继给乙方：苏和、江茜茜并且收到过继费一百万。以后不论乙方如何培养陈爱都与甲方方泽雨没有关系且乙方不得过问和干涉。空口无凭，拟此合同以为依据。
　　甲方签字： 手印： 乙方： 手印：
　　签订合同日期： 年 月 日
　　方泽雨颤抖着手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按上了手印。
　　男人把另一份合同交给了方泽雨，又把银行卡拿给了方泽雨就拉着小燕离开了这间破屋子。方泽雨看着自己小燕从此以后不再属于自己，手上的合同和银行卡一遍遍地提醒自己是自己没本事才把自己的女儿卖给了别人，是自己不争气才会导致如今的局面。方泽雨终于将嘶吼从喉咙里发泄了出来，像是一只动物园里的母狮子般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类带走却在牢笼里无可奈何，只有疯狂地嘶吼妄想将孩子从人类手里抢回来，可是最后却只有疲惫的接受现实以及默默地卧在角落从此不在见面。
　　小燕被带走后，就上了苏和开来的车。小燕第一次离开村子，看见村子外面的景象除了泥泞的黄泥巴路以外，原来还有宽敞平坦的用沥青铺成的柏油路。小燕趴在车窗上看着往后倒去的树木觉得都很可爱，就连冷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她也觉得无所谓。
　　她想要记住这条路，牢牢地记住，一定不能忘以后自己回来的时候才不会迷路，才能找到自己的家。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有一些话语可能会有一些是从作者的想法出发的，如果与读者您的想法和观点以及实际不同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