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归来酒尚温

2、唐妄自述

　　————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待燃犀下看，凭栏却怕，风雷怒，鱼龙惨。

　　我不为仇杀人，我只为钱杀人，但说到底也还是杀人。真遇到了来寻仇的。也绝不会听你解释。他不过大喝一声，拿命来，便也做了忘川里的一只鬼。

　　没多少人打心眼儿里头喜欢杀人。哪怕是手底下干净，没弄个血肉模糊，人死前那个眼神儿，也是成宿成宿的忘不掉。做这一行想睡个安稳觉，要么心冷，要么手狠。心冷的，地上冷下去的那玩意儿，不过算是个不大利亮钱袋子；手狠的，即使缺了半个脑壳子的那位，再来梦里寻一回仇，也不过是再杀他一遍。

　　我心不够冷，手却还算狠。入梦寻仇，杀也杀的。不过在梦的最后，总是有一发冷箭从背后袭来，那种痛仿佛我经历过，从创口处撕裂似的，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我的骨头里爬出来，尝一尝这被红尘烧得灰也不剩，是个什么滋味儿。

　　疼痛是在肋骨处的。箭上想必淬了毒，但绝不是剧毒。它好像谁家的情人，瞧见谁同谁一道儿谈天，着了火儿，提了刀就要成全，倒了了不舍得，刀背狠狠砸上谁的后背，就是这种疼。

　　我知道我是欢喜那只冷箭的，因在这钝痛过后梦就醒了。

　　而醒来几乎都是在夜里，夜里山间的风像厉鬼的呼号。底下奔流的江水，不自量力地撼着巉岩。

　　我见过夕阳下安静的江水，绕着绣坊姑娘的手替她浣几层纱，或者十里青山，一点云鹤，凭那仙风道骨的先生取来用作一盏茶，也见过它奔过战场的折戟断戈，汹涌如万马，引连骨灰都湮灭的亡魂归家。

　　我当然更见过它是怎么为我销尸毁迹，满身血肉并着骨头茬子，翻身下去干干净净，早登极乐。

　　这满江的鱼又有多少是饮着人血长大的。我立在山巅，我知道底下的鱼正盯着我。它们慢悠悠地游着，它们徘徊不去，它们饿了。

　　我怎会怕它们。谁又不是饮着人血长大的。

　　世间种种，不过是为了争口新鲜血肉。

　　我顺着古藤怪树一路攀缘跃下，倒挂在巨木上离江水仅距半尺。

　　对准水面劲弩射出，一尾大鱼翻着肚皮浮了上来，倏忽被裹挟着奔离死处。

　　怕什么。

　　唯有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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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想到哪里写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