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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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门并不同意入他们殿中去谈，谁知道他们有没有设置陷阱来埋伏人。
道盟无法，只得就在昆仑山上说话。
山风呼啸，山里的温度急剧降低，空气里都是凉意。
两边人马各自为政，提防仇视，道盟先被取走一半灵脉，后被淮阳城卡住脖子，本欲除苏追而后快，现在却左右为难，而巫门虽在对方的地盘上，但手里每张牌都是王炸。
道盟拉起一道屏障，五宗人聚在里面，低声商议。
巫门人则等着，云华低笑：“一帮人净会作怪，难道打就能打的过我们？宿九州半月之内生扛两次天劫，就算是天下第一的修为，也应当不支了吧。”
苏追：“和平解决为好。”
云华侧过身来，“你将手腕给我，我看看你身体恢复如何。”
他双指搭在苏追脉上，感受到汹涌澎湃的金系灵气，那灵气纯净无一私杂质，从前在苏追身体里作怪的浊气消失无踪，他的境界稳固在天阶顶层，距离神阶只有一层薄薄的纸。
顶级金灵根做药引是好使的，昆仑灵气灌身的法子也是绝佳的，事情最终如他们所想的发展，中间经过什么波折，倒也不需要再提。
云华感慨：“当真是富贵险中求，您这一趟算是值了，如今天下少有人是您的对手了。”
苏追摇了摇头：“只要能看着诤儿长大就好，他最近乖吗？”
“坛主乖得很，只是想念您，连下数道死令，命我们带您回来。”
“为什么？”
云华道：“剑宗查商师，查到我们这里来了。”
苏追了然，道：“原来如此。”
那年他因商师而怨气入体，古巫神的气息引来南方巫门，从那之后，他与巫门产生了许多联系，最终成为密不可分的一家。
南方局势混乱，灵气稀疏，浊气丛生，诡异事件常有发生，南方需要一条灵脉，拨乱反正，还那里的修真者和普通人一片安宁。
而他，修习巫门心法之后，随着修为的增长，体内的浊气也愈发难以控制，回云城前，身体已经出现多处病灶，要么病死、要么成为一具傀儡。
他没有选择，只能来云城冒险一搏。
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和亡夫一模一样的宿九州。
但就像云华说的，过程不论，既然走到这里，也无法、不需再回头了。
道盟五宗争论不休，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拿出一致意见来，巫门人愈发焦躁，只想赶紧走。
这时一名剑修女弟子御剑落地，急匆匆的奔到宿九州身边，低声耳语了数句。
女弟子名叫稚宝珠，苏追见过两次。不知道从她那里知道了什么，宿九州的表情产生了变化。
苏追觉得他想看自己，但脑袋只偏移了一点点，就停下了。
宿九州抬手撤掉了两门之间的屏障。
宿九州一身紫袍，眉目森冷英俊，身后是重重云海和山峰。
他一翻手，手掌中凭空出现一副卷轴、一只玉印上前。
“此乃天地大同契，”他说。
古今议定大事，许以重诺，便定此契。
他望过来，眼神无喜无悲：“本座来同你们签，你们巫门派谁？”
一片哗然，有修者还不明白怎么了，问：“宿宗主？要签什么？灵脉还没有拿回来呢！”
未经过商议争论，没有反复拉扯，签什么东西？
除非……
“覆天纱留在昆仑，淮阳城处，天一亮就派弟子去搜查验证，若真实不虚，本座不会阻拦你们离开。”
众人惊的倒吸冷气，有个老修者呜呼一声，差点当场晕倒，被人拉在旁边掐人中。
要答应？要全部答应？
“宿宗主！”
“万万不可啊！”
“怎么能把灵脉拱手让人！”
其余四门门主对视一眼，都是骇然，宿九州上一秒还在和他们商量，言辞中大有绝不可让出灵脉的意思，但下一秒为什么自作主张？那名女弟子和他说了什么？
几人当然是纷纷劝说。
宿九州道：“此乃本座私印，与道盟诸门无关，你们自可去夺回灵脉。”
意思他答应自己的，你们我管不着——可是这里都以他为首，也只有他能打的过苏追、云华两名近神级修为的人。
其他人都指望着他呢！
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而个高的不顶了，他们便怀疑其有私心，是为了苏追、为了淮阳城里他的师弟，答应下来的。
一时间众人满怀怨气，只是口中不说罢了。
苏追上前：“我与你签。”
签字捺印，放入一缕神识，就结成了天地大同契，天地之力会约束双方，不可违誓。
签毕，卷轴化成一式两份，各归其主。
苏追道：“多谢宿宗主。”
宿宗主却看也不看他，一拂袖子，向山下走去。
他发丝凌乱，袍角静静垂着，在山风之中愈行愈远。苏追看他背影，略略怔然。
妙莲华看不明白。昆仑灵脉被截断一半，所输送灵气就要更加稀疏，修者修炼、新弟子觉醒都会受阻，这需要百千年来愈合，为什么宿九州竟然肯放。
而且，当年为了保住这最后一条灵脉，宿九州分明是将性命与之相连的！
她叫：“苏追，你不能——”
“师妹，”遥远的声音，有些低沉，“回你门中去。”
是宿九州叫她……妙莲华心有不甘，但更多的是震惊。
“剑宗弟子，”宿九州侧头说，“都跟本座走。”
剑宗弟子一言不发，一个个跟上，很快，都消失在昆仑。
没了剑宗，余下几门根本不够送菜的。
苏追目送宿九州消失，继而，视线投向别处。
昆仑的第一抹阳光升上来了。
…………
剑宗后山剑冢前，一行人追到宿九州，对着他背影陈词抗议，说巫门狡诈，害人不浅，说灵脉重要，不能让步，等等等。
妙莲华来时，就见到这一幕，她见状快步上前，急急扶住宿九州。
著玉明稍落后一步，便看宿九州吐出一口鲜血。
血液落在草木上，灼烧成了黑灰色。
众人大惊。
“别再废话了，宿师兄受了重伤，快来护法！”
迅速进入剑冢，为宿九州疗伤。
剑冢是剑宗重地，留下的是剑宗长老三人，和妙莲华。
宿九州面色如金纸，席地而坐，身边的灵气溃散，竟然有天人五衰之相。
“为什么，这是怎么了？”
“昆仑，他的性命连着昆仑！”
昆仑被砍了一半，他受创如此重，难怪那么轻易放了巫门离开！
可，既然如此重伤，他又怎么能轻易放了巫门！
源源不断的真气向宿九州输送，也只能暂时缓解这种症状。
不知是谁想到了，派人去传了弟子稚宝珠来。
“宝珠，你在昆仑上和宗主说了什么？”
稚宝珠道：“我在南方查勘，也发现了淮阳城，淮阳城的人可能没死，而是借着城中灵脉开辟虚空，藏入了秘境。”
这是个有效的好消息：“所以九州才放巫门走？”
可是也说不通。
稚宝珠低头，紧紧咬住牙关。
受宗主叮嘱，还有一些话，她实在不能再往下说。
妙莲华却突然开口，语气复杂说：“他叫我师妹了。”
几人看她。
妙莲华道：“从他修成太上诀后，再没叫过我师妹。”
她有所暗示，著玉明脑中思绪激荡，最终站起身：“我知道了。”
他喃喃几句，大家都听不懂，只有妙莲华神态几度变化，又是叹又是笑，十分复杂。
下一刻，著玉明从怀中取出因果贴来。
因果贴漂浮，上面混乱的丝线正在极速运转，有一根丝线突破固有的屏障，向着本应该在的位置游去。
著玉明将手指点在宿九州眉间，清晰的看见，一些冰封在宿九州识海深处的光点正在上浮，星光里，有着许许多多的画面。
大雪纷纷，雪快有人的膝盖那么厚，在两排梧桐的注目下，一个青年向他跑过来，像一只蝴蝶，美丽而决绝。
转瞬，绿皮火车的两侧建筑飞掠，座椅上，青年靠在他身边，头一点一点落下，睫毛浓密，光影柔和。
街头，他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拿着地图，前面买了冰淇淋的青年走回来，舔了一口，又来亲他。
那些星光汇聚起来，融化了中央浮动的一颗冰晶心。
——那是他的道心，他的道心破裂了！
著玉明心乱如麻。
苏追盗取昆仑，伤了宿九州修行，使他境界不稳。
但更关键的是这些星光。
替劫身的经历，为什么会在宿九州身上，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说二者合一的话，那过去千年，历经种种苦的难道是宿九州自己？
自己历劫也未尝不可，可是他……他这最后一世的劫还没有过！
太上剑诀的忘情之心，修为的核心根本，是无情道。
他若生了情，要如何应劫！
正当此时，稚宝珠腾的跪地，重重磕头：“诸位长老前辈，宗主说，若他有不好，请施因果之术。”
还有人没有明白其中关结，听她突然这样说，很是困惑。
“因果术？对谁？对九州吗？为何？”
“你我修为，对九州施术不可能生效啊。”
著玉明猛地回头，盯着她看，心中疑惑顿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明悟了，是这样的因果！
几人之中，妙莲华也猛地站起，满脸惊愕。
剑冢里数把剑腾飞起来。
那些剑里还储藏着诸多灵力，有着浑然天成的剑意，滚滚灵力注入著玉明身体里，带起的呼啸声仿佛是谁的叹息。
著玉明的身体面庞都变回了年轻的样子，斯文带笑，温润如玉。
这是剑宗禁法，瞬间提升修为，过后会遭受巨大反噬。
长老纷纷大叫：“玉明！你做什么！”
著玉明不答，看一眼妙莲华。
一眼中含了诸多嘱托。
下一秒，他的法力向四周炸开，驱动因果贴上丝线，一寸寸的剥离，丝线上的光芒灰暗下来。
长长的时间轴上，丝线如潮水半下落，一幕幕的画面消失、改变，两条生命相交的轨迹被抹去，成为了参商不见的平行线。
与此同时，那些浮上了水面的星光又一次灭了，他们消弭，还了识海一片最初始的寂静。
冰晶心不再消融，上面的裂痕一点点合拢。
宿九州身上灵力溃散的现象停滞，他的脸上有了血气。
与之相反，著玉明缓缓闭眼，身体开始消失。
著玉明想，原来这因果术，竟然是我自己来施的。
从这一刻往前，宿九州与苏追的因果全部断开。
这个术法，要斩断因果，必须高于术中人修为，他已经是寿命将近的苍老之躯，这个禁术的代价就只能是生命了。
苏追已是神身，不在此术中。
但宿九州此时修为溃散，可被约束。
无论对错，因果已经注定，他也只是做自己该做的。
剑冢的千把长剑长鸣，围着他盘旋不去，著玉明微笑起来，仿佛看见诸多师兄弟或赞同或指责的脸，又听见师父唠唠叨叨的声音。
他闭上眼。
世间又逝一名剑仙。
……
三日之后，淮阳城被确认存在，契约生效，巫门一行离开云城。
临走，云华去拜访宿九州，但遭拒绝。他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回来没有说什么，去了苏追那里。
却见苏追这头，正在见弟子稚宝珠。
桌上放了一盒东西，盒子打开，云华瞥了一眼，是个地精。顾名思义，这东西是在大地之中自然生成的胎儿模样的矿石，是很难找的东西，吸收后可以助人……等等，他一挑眉。
“一月以前，宗主已命我在南方找寻此物，为您续五感，如今虽然已经用不上，但这东西既然是为您找的，就还是得给您。”
他眼皮狂跳，忍不住看苏追。
苏追却丝毫不动容，甚至不推辞：“好，我收下了，改日巫门再送回礼。”
“不必了，”稚宝珠说。
她拱了拱手，一副不想久留的样子。
苏追也不留她，叫人送她。
走到门口，稚宝珠脚步停了一停，脸上呈现纠结之色。
她在南方寻地精胎时，见到巫门人在搜寻淮阳城遗址，也知道了那位新坛主……
稚宝珠闭了闭眼，她转回头，说：“我还有一句话要对您说。”
苏追：“嗯？”
剑宗不能少了宿九州，道盟不能少了宿九州。
没有道心、失去修为的宿九州，也不会是他自己了。
所以，即使生了有情之心，宗主他自己也依然选择抛弃不是么。
最终，稚宝珠说：“愿您与宗主，从此山水不相逢。”
苏追静了三秒，颔首：“诺。”
“她在南方偷偷见过坛主了，替劫身的命盘中不带子女宫，不可能会有孩子，”云华从旁边走出来，“我读她心，她想说这句。”
苏追淡淡起身。
他说：“我知道啊。”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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