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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我好像搞砸了事情 ...

  •   巨大的落地窗也容纳不进阴天的光线,屋内顶灯投下一片浓稠的白光,映得中央三人神色也有些阴惨惨的肃穆。

      中间的长桌后端坐三人,金有利坐在最边上,刚刚扶门提醒他们的女人坐在中间,深红的鱼尾裙开叉到小腿,漫不经心地交着手指端详指甲。另一边的男子两撇八字胡,金丝框眼镜衬得斯文,正埋头写着些什么。

      “稍等。”他飞快地迸出一句话,笔动如飞。倒是他旁边的女人饶有兴味地瞧着他们。

      “两个都是Y大毕业的?”她问,涂得饱满又绛红的唇角翘出个微妙的弧度,“哪一个是被金有利选中的素人?”

      那语气有些轻佻,听不出有什么潜伏的含义。曲谨怀有些怔忡地眨了眨眼,还是依言走上前一步。

      “我也猜是你。”女人暧昧地冲他眨了眨眼,“你长得比旁边那个可爱多了。”

      秦古牙疼似的从鼻腔里挤出一声轻微的“嘶——”,介于场合才没有发作,脸色隐隐发青。

      猛地没来由的一句话击得他有些晕乎,曲谨怀不知所措地交握着手指,斟酌了一下语句,还是硬着头皮回了一句:“谢谢,你也长得很好看。”

      “谢芸。”中间的男人突然出声制止了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别闹。”

      谢芸笑嘻嘻地一歪头,鱼嘴高跟鞋头轻轻一翘,瞬间就滑下了足弓。“哪儿闹了。”她的嗓音甜腻,“这不是在考察演员么,我还挺喜欢这两个小朋友。”

      “闲谈结束。”

      羊口先生啪地一下盖上了硬皮本,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

      羊导在业内是出了名的厉害,也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

      他从不按常理出牌,曾有一个明星顺利通过面试,就以为要选上那个角色时被他一句“你的鞋不合适”给否了下来,换上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但这人眼神极为毒辣,能迅速分辨出是否契合,又善于挖掘,被选中的人如有神助,几乎都是一夜爆火。

      曲谨怀望着这人隐匿在镜片后晦暗的目光,不禁有些发怵。

      他自觉老是盯着对方不大礼貌,于是快快地抬起了眼,将视线黏在了台上的水杯上。旁边又飘来一阵浓甜的奶香,他听见秦古小小地吧唧了一下嘴,心里哭笑参半——这人准时临进门又咬了颗糖。

      “只剩十分钟的试戏时间,两个人不可能一起上。谢导和金导负责对你的考察。”羊导的声调微微上扬,像是对着他旁边的秦古说话,接着话锋一转,曲谨怀猛地一抬头,就撞进双平静无波的眼,“而我负责你。”

      空气在一瞬间凝滞下来,曲谨怀的喉头轻微地滚动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他们两人岔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不大的客室被无形地隔成了两边。空调的冷气驱走了翻滚的暑热,将后颈的汗珠子都吹黏成一片。身前的摄影机持续运作着,羊导再没有发话,只是仔细端详着他,目光洞察,像黑洞洞的枪管。

      那边秦古声情并茂的嗓音恍若诗朗诵:“哥哥,这事儿决不能这么干,我…”

      “演一段试戏剧本上没有的。”他终于开口,“演你……被钟沁媛拒绝,跪在大雨里的那一段。”

      -
      他拖着酸软的步子跨出大敞的感应门,陡然袭来的一阵热风将他的混沌大脑刮得猛地清醒。

      曲谨怀从肺腑里挤出一声细弱的叹,背脊一松靠在出口的外墙上,有些懊恼地挠了挠鼻尖。

      方才他知晓演的不是试戏剧本里的内容时都愣了,手脚都冰凉。他几乎是靠本能演完了整个场景。

      没有歇斯底里的号哭,也没有情感瞬间的爆发。

      睡眠不足的大脑迟钝如朽木,念出的语句干瘪得像抽去血肉,他跪下又站起,全程的动作僵直又刻意。实际上到后来羊导就根本没再看他,低头写着东西,他一个人像被孤零零晾在舞台上的舞者,双臂难堪地挥舞,企图引起丁点的注意。

      “嘿。”秦古跟着他后边出来,探出头见他蹲成了一只蘑菇,好奇问道,“你在干嘛?”

      曲谨怀闷闷道:“自闭。”

      “我觉得你说得挺好的啊。”漆黑砖石铺成的台阶被阳光炙烤得火热,秦古岔开腿坐下,被烫得一龇牙,“他问你对宋宸什么看法,你就直接亮出一句‘矫正过枉的疯子’,给那女编导气得鼻子都歪了。哎,我听说谢芸的下巴是整的…”

      “你别说话了。”曲谨怀脸埋进了抱起的手臂里,嗓音如从水底闷闷地浮上来,“我已经快后悔死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头脑一热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演完后谢芸还笑盈盈地问他,结果那时他还沉浸在慌乱里,脱口而出就是一句“疯子”。

      女人脸色瞬间就变了,铁青得如注入了福尔马林。

      完了。完了。即兴发挥和问答都不行,还把导演的印象分给败了。曲谨怀在心底哀叹一声,偏过头露出鼻尖,生无可恋地盯着地面。

      现在是午后五点,空气里余温尚存,阳光如掺了水的蜂蜜洒落在街道,风过经时这座城就浸润在温水里。他的脸闷得泛起了一层薄红,困倦地合着眼,睫毛是浅浅的褐,像雏鸟幼嫩的尾羽。

      秦古心头轻轻一动。

      “喂。”

      他叫了他一声,蹲在他旁边,拿手掌拢住他轻微颤动的眼睑,嗓音里带着点由衷的乖甜。

      “有没有人夸你长得很好看啊。”睫毛如蝶翼微微磨蹭过柔软的掌心,“你像个瓷娃娃。”

      视线被指缝捂成一片阴暗的灰,还有碎光从指缝透进来。曲谨怀闭了下眼,有些忍无可忍地掰下他的手:“别闹,你……”

      “你是gay吗?”

      突兀的一句发问将他倏地钉在了原地。

      小孩仍保持着那个蹲着的姿势,神色乖巧而腼腆,笑容里却隐隐渗着点诡异。他的声线优美如天籁,言语却恶劣得有些惊人。

      “你看着很像被人压的那种哦。”

      曲谨怀:“……”

      理智被一舀凉水噗地浇灭,反手又是一汪热油淋上沸水。

      曲谨怀缓慢地别过脸,盯住对方。

      “秦古。”他声音里还有些冷静的自持,“你是18届的新生吧。”

      “Y大为了避免学生课余时间只顾拍戏而忘记完成课业和人际关系,在大二时会找一名大三的作为‘领者’,带着他体验生活两个月,期间安排都由师兄师姐决定。”男孩说得很慢,“我记得这一届最惨的是去G市打鱼,整整吃了两个月的螺蛳粉。”

      “‘领者’是由学生会决定。学生会长是我最好的朋友。”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秦古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脑门蓦地泛起一小片红,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而始作俑者慢慢收起赏了他一脑崩儿的手指,笑得谦和。

      “还惹我吗?”

      狗玩应。

      -
      江秋接到曲谨怀的电话,风尘仆仆赶到他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低温在打开门的瞬间拂到了脸上,光裸的手臂上立即浮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江秋搓了搓手臂,矮下身一把抱起了向他扑来的meko:“哎我的心肝肺片片诶!”

      他亲热地磨蹭了一下它湿漉漉的鼻尖,硬硬的胡茬磨得meko胡乱挣扎:“你爹呢?给你喂食了没?”

      “没呢。”有个声音沉闷地从客厅中央传来,带着点瘫软的懒散,“网上买的猫粮还没到,你给meko倒包妙鲜包。”

      “我要不来你还真打算把我的宝贝闺女饿死。”江秋俯下身把玄关处踢得一前一后的水蓝帆布鞋拨开,从鞋柜下摸出猫粮盆,一边朝里头挤金枪鱼肉糜一边和meko咬耳朵,“听见没,这就是你爹的丑恶嘴脸,以后就跟着干爹吃香喝辣的吧。”

      Meko尾巴晃得和太阳花似的,欢欢喜喜地埋头舔起来。那边当即就“嗯?”了一声,曲谨怀努力用手肘撑起上半身,不冷不热道:“我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了呗。”长腿跨过那毛茸茸的小团子,江秋一转头就望见了客厅的状貌,下意识就骂了句“操。”

      眼前的客厅凌乱得吓人,活像是遭了劫。乳白的毛地毯上堆满了大小不一的外卖盒,还有几桶方便面横放在边缘,混浊汤面上飘着油星子。电视里不知哪个台正播着去年金雀奖的颁奖仪式,曲谨怀仰躺在外卖堆里,手里攥一块披萨,送进嘴里慢慢地嚼。

      江秋看了又头疼起来。

      “你能不能别一心烦就暴饮暴食了。”吃还吃不了一点,他弯腰把咬了几口的食物都搜罗在一起,顺手拿起一个生煎包,刚要张嘴被曲谨怀一脚踹出去:“滚远点吃,脏了我的地毯你洗。”

      江秋怒骂道:“你自己还不是吃得油啦吧唧的!”

      少年处变不惊地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指缝,将唇角的油沫也揩去,姿态优雅地交叠起双手:“现在没有了。”

      江秋:“……去你妈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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