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黎明》章皓

9、第八章 恩怨中的恩怨

　　公元2358年9月地点：太阳系地球科西阿斯科岛
　　“曾经有个人说过，天上的星星，映照着每一个人。每当一颗明星划过天际，便预示着一个生命的消逝。”海边处，沙滩上，她倚着礁石，望着夜空。
　　“古老的中国也有一句俗语：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旁男人的幽蓝色的眼睛放着光芒，仿佛是与璀璨的星空交相辉映。
　　女孩没有说话，依然看着满天繁星。不，她已不再是那个女孩了，如今的她已经三十二岁了。
　　愁容挂于面庞，她尽力去忘记那个人，却始终做不到。眼皮缓缓相合，繁星似乎组成了那人的模样，然而她已不想再见到他。
　　“大家都很怀念他，当初那个意外也无法避免，你又何必耿耿于怀？”似乎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才能看透她的想法。
　　“如果不是我执意让他去零号战区送一封信，他也不会魂葬太平洋！”女人的声音有些凄冷。
　　男人席地而坐，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露出怜爱的目光。他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
　　“也许，当初我就不该用私信的方式，而是用官方的沟通途径。可我实在是不想回去了，我累了，我已经找到了属于我的那颗星，我只想平凡地生活。我不过是想找个可靠的人帮我送一封信，我……”
　　男人感受着微微的幸福，却也心生忧伤。
　　他知道妻子不喜欢战争，当然，这也是在他的影响下而改变的。当初，他不希望恋人被卷入危险。而他妻子所熟悉的、要联系的那个朋友，正是太平洋战区的指挥官。
　　他们都想平淡地处在这片岛屿上，不问世事，不管战争。在朋友与爱人之间，选择了后者，却无意中带来了不尽的悲伤。
　　一轮斜月，已然跑到苍穹的正中央，将大地照得更加透彻。月光撒在沙滩上，映着那一片片杂乱的小脚印。
　　“回去吧，有些冷了。”女人搓弄着胳膊。
　　男人把她搂得更紧了，轻轻地说：“我去叫孩子。”
　　男人起身，彳亍在沙滩上，脚底下的沙子由干燥变得湿润。
　　“启明？启明？”男人轻轻地叫着。
　　“爸爸——”一个小女孩在远处蹦跳着，挥着手。
　　“飒飒飒”，女孩的小脚丫踩入柔软的沙子，又掀起细细黄沙。
　　她跑到了爸爸的跟前，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大拇指，一起走向了那个女人。
　　“妈妈。”女孩笑着，“你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小女孩挥着手，手里抓着一个贝壳。
　　“呀，好漂亮的贝壳啊。”女人重整好心情，露着笑容，摸着孩子的头。
　　“妈妈，上面还有图案呢！”女孩嗲声嗲气地说道。
　　女人接过孩子递过来的贝壳，在看到图案的一刹那，她愣住了。
　　那是一颗太阳，圆形的凹陷深深地刻在贝壳的外侧，露出了洁白的硬质。在它周围也刻印着“绽放的光芒”。
　　她记得：他曾经说，他是在黎明时的海边被大哥发现的。虽然他早已习惯了海的感觉，甚至有些厌倦，但那天的黎明似乎让人格外舒心，让他感到，海洋的味道似乎也没有那么恶心。他说，他确实感受到了黎明，这一辈子，遇到这些人，他很快乐。
　　男人注意到了女人的异样，伸过手去也想看看这块贝壳，“夕苑？你怎么了？”
　　男人刚拿过来贝壳，看了一眼，无意间，他的手微微松开，贝壳掉在了地上。
　　他想起了那个人，他们刚刚还在谈起的人。他在想，这块贝壳意味着什么？
　　他们夫妻俩，当初给孩子起名叫作“启明”，就是为了纪念他，希望他能走好。结果，孩子竟然拿出了这块贝壳。只有与那人亲近的人，才知道这块贝壳的含义。这是——海边的黎明！
　　是有人在纪念他吗？大哥？李叔？
　　不，都不可能，今天不是他的祭日。
　　男人俯下身来，双手轻轻地攥着女儿的细小胳膊，“启明，你告诉爸爸，这块贝壳是从哪来的啊？”男人的手有些颤抖。
　　“是刚才有一位小哥哥给我的。”女孩不理解爸爸眼中的激动与困惑。
　　“那他人呢？”男人晃动着女儿的胳膊，激动地说道。
　　他在心中生出无数的想法：或许，他还活着？在那次意外中侥幸逃过一劫？或许，他一直在僻静之地养伤？不……如果他还活着，他一定会告诉我们的，又怎么会拖着十几年？也许，那个男孩也是无意中捡到了贝壳。
　　他的心又随之灰暗下来。他想笑，笑自己的可笑与无知。
　　“算了。”他没再让女儿回答。他直起了身子，看着女人的眼睛。
　　“走吧，你我都想多了。我们都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今天太累了。”男人的眼中透着倦意。
　　“嗯。”女人应声，又牵起了女儿的手。
　　“呦！”——突然传来了一声稚嫩的孩童声。
　　“如此良辰美景，花前月下，真是羡煞旁人呐！”一个男孩出现在了沙滩上，在他后面，还有一个黑色的身影。
　　“什么人！”男人警惕起来，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被吓到，他也如此。
　　“爸爸，他就是给我贝壳的小哥哥。”女孩欢快地叫着。
　　男人听到女儿的话依然不敢放松，这个男孩出现得太诡异，说的话更是诡异，与他的年龄不相符合。
　　“你是谁？你好像不属于这个岛。”
　　“当然了，我就是我，不属于任何地方。我只属于我自己。”男孩发出稚嫩的声音，“倒是你们两个哦，变化好大，连孩子都有了。什么时候结的婚？”
　　“你到底是谁？”男人又问道，一旁的女人也困惑地看着男孩。
　　“我以为你们见到贝壳会想到什么的。”男孩有些沮丧，“难道你们已经忘了吗？”
　　二人听之一震，“黎明？”——异口同声地叫着那人的名字。
　　“呀，还没忘记呀，我还以为你们真那么无情呢！”
　　“你，没死？”女人不敢相信这是如此的真实。
　　“怎么说呢？”男孩觉得解释起来很麻烦，抿了抿嘴说道，“要我死，很难。”
　　“可是你的身体？”男子不解道。
　　“行了，巴克。我刚回来就问这么多，不赶紧把我带回去招待一下。”男孩努着嘴，“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一点儿也没有军师应有的风范。”
　　“呵呵。”男人挠了挠头，“年纪大了，考虑的事情多了，自然没有当初的青年盛气了。”
　　“好好，我也赶了一天的路了，赶紧领我回基地吧，其余的明天再说。”说着话，男孩已经自顾自地往前走了。如此了解这里的他根本不需要领路。
　　男孩经过夫妻身旁，冲着小女孩做了个鬼脸，又向前走去。这时，一个黑影从夫妻身旁经过。他们这才想起，一开始，黎明的身旁就有一个黑影。
　　一身黑袍掩住了那人的样貌，留给他们无限的遐想。
　　“对了。”男孩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位是先生，昔日零号战区的指挥官。他从不说自己的名字，你们也称呼他为先生好了。”似乎是时间过得太久，已经十多年了，黎明已经忘记了他死前的那封信，秦夕苑让他帮忙送的那封信。而那封信的收信人，就是这个披着黑袍的家伙。
　　黑影转身微微鞠躬示意礼貌，便又转回去跟着男孩走向了夜幕中远处的山峰。
　　男人、女人望着二人出神。
　　“我记得，黎明小时候，好像就是这般模样。”男人笑道，想着，黎明到底经历了什么。
　　女人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我也想起了一些事。”
　　她望着那身黑袍，那个她“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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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人坐在大厅里，黎明端起了杯子，将里面的橙汁一饮而尽。喝完后还不忘呷了呷嘴，好像很是满足。
　　“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成了这副样子，难道说这世上真的有返老还童的药？”巴克还是忍不住问了，他的蓝眼睛里满是疑惑的光芒。
　　“这个嘛。”他把玻璃杯又放回到桌子上。
　　巴克与他的妻子秦夕苑都很是好奇，紧紧地盯着他的双眼。
　　“因为——我是一枚棋子！”黎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那份稚嫩也顿然消失。
　　“什么意思？”二人顿时惊奇。
　　先生在一旁静静地坐着，他不需要喝茶，更不需要用些什么点心。但他有点儿不耐烦了，因为，见到了某一个人。
　　“没错，就是棋子！凯星的一枚棋子！”
　　提到凯星，巴克就顿然感觉背后一凉。
　　他永远忘不了十年前的那副场景。整个地球已经没有多少的大陆，然而只要是能看到的灰黄色的土壤，那上面就必然有着星火！仅仅一周的时间，这颗蔚蓝色的星球就沦陷了。
　　人类决定要对外星进行最后一搏！然而直至那日，“奇点”的出现，所有的希望都被毁灭！
　　那场战争中，凯星人使用了地球人从未见过的技术。无数个球状的东西在太平洋的海面上释放开来，形成了一个直径几十米的光屏障。起初那个球状物闪烁着蓝白色的光芒，后来颜色逐渐变深，周围的空气、海水、飞船、军舰——都被它吸进了体内。而这个球体却不胀反缩，它的吸力也越来越大，颜色也愈加深沉。最终，竟成了黑色。
　　这仿佛是一个正在塌缩的恒星一般，周围的事物都被其拉扯、毁灭。当它凝为一个奇点时，那被它覆盖的一片时空就要泯灭！
　　当初的黎明，就是在赶往太平洋战区的中心给某个人送信才遇到的危难。
　　“这环手镯，代表永生的力量！”黎明的话语在他们的脑中仿佛炸开一般。
　　永生？这是个什么概念！黎明胡乱的话语把他们二人搅得一团糟，怎么又是凯星、又是棋子永生的……
　　“如果不是这环手镯，恐怕我就真的要消失在宇宙中了。巴克，你还记得，大哥当初是怎么捡到的我吗？就在阿斯科的海岸边上！当初我就是经历了一次海难，死在了里面。同时也是这手镯起了作用，才将我重生到了沙滩上。”
　　“咳咳！”一旁的先生咳嗽了两下。
　　“先生你放心吧，他们俩还是信得过的。一个算是我的大哥，这位就是大嫂了。”五岁的黎明脸上肉嘟嘟地，笑起来也带些喜感。但是先生可笑不出来。
　　“大哥大嫂吗？”他暗自说道，不禁感叹物是人非。“已为人妻了啊。”
　　“迟暮？”秦夕苑还是叫出了他的名字。
　　然而那黑袍下面的身影，并没有什么反应。
　　“章皓，这就是你所谓的朋友吗？”先生有些不耐烦了，不想把无谓的时间耗费在这里。“该回去了！”
　　“啊？先生！你别着急嘛！”黎明赶紧拉住了他。
　　“章皓？黎明，这是怎么回事！”巴克从一开始便对这黑袍人十分警觉，即使是黎明告诉他了身份，他依然不敢放松。
　　“先生与我一样，受制于那环手镯。不过我们俩也有着些许的差别。因为这手镯涉及的事情十分重大，很有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追封为烈士的我总不能还顶着个黎明的名吧？现在的我叫作章皓。”他死死地揪着先生的胳膊不放。
　　然而秦夕苑始终盯着黑袍，她实在搞不懂，对方这时候竟然来找她是要干什么！
　　“你是迟暮，还是吴子航！”她紧张道，但更像是质问。一种审犯人式的质问。
　　“啊？”章皓顿时愣住，大嫂怎么突然关心先生了。
　　“嫂子你要不要这么关心别的男人，就不怕巴克吃醋？”他笑道。但这句话并未引起众人的笑声，反而使得屋里的气氛更加紧张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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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重要吗？”黑袍下的他冷冷地说道。
　　“怎么不重要！如果你是迟暮，当初的事情我一定要跟你说清楚；如果你是吴子航，那么我就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突然，秦夕苑的情绪激荡了起来。
　　她冲着先生大喊着。
　　“说实话，我就是个平凡的女人，我也只想要平稳的生活！外星战争什么的，我不想扯上关系！”
　　“四七年从雷星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你们没有关系了！你们究竟想要怎样！”她皱着眉，眼中有着愧疚，却又有着强势女人的那种烈心。此时的她，更希望这身黑袍下是吴子航，因为那样的话，她也好去面对对方。可若是迟暮——当初的两人其实已经很明显，都流露出了相互更深刻的关心。只不过并未将那层窗户纸挑明，说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种愧疚吧……
　　然而，黑袍下先生的声音却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是淡然地陈述了几个事实。“第一，我是谁与你没有关系，与这个世界也没有关系。”
　　“第二，我原本不知道章皓要找的是你们，如果知道，那我宁愿一个人待在喜马拉雅上做我的事情。”
　　“第三，后会无期！”
　　说完话，他就站起了身向屋外走去。
　　“哎！先生！”章皓无奈地叫道。
　　想不到先生与大嫂竟然是认识的，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道光，想起了那封信。对，当初就是大嫂让他帮忙给太平洋零号战区的指挥官送一封信，结果自己因为“奇点”死在了海上。
　　“该死！”章皓骂了一声自己。怎么就这么不长脑子呢？先生是昔日零号战区的指挥官，就是大嫂的收信人啊！虽然不知道信中讲了什么，但两人肯定有着什么复杂的故事。
　　“先生！等等我！”章皓追了上去，拽住了对方。“你等我一下，我再跟他们说两句。”
　　“如果你想待在这里，我不会拦你。山上的事情，我一个人足够了！”先生的声音有些气愤的意思，他转身便向着外面的岛岸走去。
　　“你别着急啊，我就跟他们说两句话，一会儿跟你一块儿回去！”
　　章皓又转身回去找到了巴克他们。
　　“为什么！我不过就想要一个平静的生活，凭什么别人要来打扰我！”秦夕苑依偎在巴克的怀里哭道。
　　曾经外表强势、性子大大咧咧的秦夕苑，她也不过是个害怕战火的小姑娘，只不过未曾显露而已。这一切的转折点，应该都出现在雷星上吧。
　　“没事了，没事了。”巴克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
　　遇到这种事，他也只能无奈地叹息。对方是夕苑的朋友，还有可能是当初喜欢过的人，他又能评价什么。
　　“巴克！”章皓叫出稚嫩的声音。
　　“你还要干什么？”对于老朋友，他是不会发火什么的。但是妻子的心理状况让他实在有些担心。
　　“我来就是想求助你，凯星势力的突然消失，这对地球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他们不过是玩了一次玩够了，这才决定收手。我希望你能帮忙，开始建造抵抗凯星的基础，否则，地球还会迎来毁灭。如果你决定好了，就来联系我。我就住在零号战区的珠穆朗玛峰上。”
　　说完，章皓便转身追上先生准备离开这座小岛。
　　巴克的心中五味杂陈，战争还会继续？
　　明明已经平静了十年的地球，难道还会再迎接一次不可承受的打击？那时候的他们，还能拥有平静的生活吗？看着怀中的妻子，巴克皱起了深深的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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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黎明终究还是等来了巴克，只不过他是只身而来，并未带来秦夕苑。
　　大哥在与外星人的战争中阵亡，巴克成为了组织的领导者。而他也有那个必要，去了解战争背后的真正的黑暗。
　　福利院的大厅内，只有黎明和巴克两个人坐着。巴克合上了那本记录了与凯星雷星相关的代表着几百年的史书，将其放回到了桌子上。先生说不想与这些人见面，不知道是想避开夺走自己喜欢的女人的巴克，还是说避开秦夕苑。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巴克同意来帮黎明一同建造防卫了！因为他不觉得，自己的兄弟会编造出这么一本书来诓骗自己，那样没有任何意义。
　　只不过唯一的要求是，巴克自己和秦夕苑，概不参与此事。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黎明再不答应就是打自己的脸了。管他们来不来，不过是两个不存在的苦力而已，若是有了组织的存在，相信基地的建设会越来越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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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2374年，从2358年到现在的十六年的时间里，凯星竟然未曾再侵犯地球。其实这些也在先生的把控之中。因为当奇点战争被毁掉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预想到了如今的结果。所有的事情，似乎一直在延续着那本书上的轨迹。
　　唉——一声叹息过后，先生却也只能在屋子里，缓缓地将回忆录合上。
　　门外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知道先生也不会回应，黎明自己便直接推门走了进来。先生的这所房间朝南冲着大海，随时可以闻到海上的“香气”。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望向门口处的黎明。
　　“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来说一声，那艘飞船已经按照您的命令，送到了地下洞窟里。”
　　“嗯。”先生点了点头。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发现章皓还没有离开。
　　“还有事吗？”
　　“是有事儿。”他眨了眨眼睛，这么些年过去了，但还是想问一问先生。其实他已经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先生就是迟暮。如果他仅仅只是吴子航的话，那便不会对秦夕苑和巴克有那么强的隔阂。只有两个选项的选择题，似乎很好选择。
　　“先生，你恨她吗？”
　　“嗯？谁？”先生反问。其实他也知道问的是谁，只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而已。时间磨平了他的心。他所想的，就只有救活他的兄弟。至于夕苑？他也分不清当初自己到底是喜欢对方，还是说习惯了和朋友在一起，但现在，对于男女异性他没有任何的想法。一个机器人又谈何恋爱呢？即便，那是一个有思想的机器。
　　“您当初应该是喜欢她的吧？”接触了好些人，总避免不了听说一些传闻。秦夕苑与先生的故事就流传了出来。有些人好奇却不敢问，但是章皓是敢问的。
　　先生抬起了头，侧脸望向窗外的大海和天空，沉默了许久。如果这时候他的身体还在，整个房间里静得应该只能听到他的叹息。但一副机器，除了思想的活动，什么也没有。
　　“或许吧。”他给了自己这么一个答案。一个牵强，但勉强说得过去的答案。但其实也算不得一个答案。究竟是什么想法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因为几十年的时间里，他们都经历得太多太多。脑中的思绪已经变得丰满而溢。当初那一瞬间的念想，似乎是转瞬消失，来不及回味。
　　“章皓，你喜欢过人吗？”先生的头扭了过来，两人的问答变换了方向。
　　“这个。”章皓一时间也犯了难，他整日里都想得如何帮助先生实现他的目标，根本没怎么接触过异性，更别提谈恋爱、喜欢谁了。
　　“或许，你该去读一读书。就算没有机会谈恋爱，书中也是能告诉你答案的。即便书中所记的是虚幻，而但凡是有可能性的虚幻，便可幻化为现实。”
　　“可我已经读了很多的书了啊？能量晶体学、高阶能量分化学、时空转换学……”章皓不停地列举着自己十几年来所学习的高深知识，但先生只是摇摇头，那似乎还不够。
　　“我说的不是这种书，是记载人生的书。是承载了一个人的心的书。”先生的话语婉转了起来，似乎他的人生已经跨越了百年。
　　他拉开了身前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抽出来了一本破旧的书。书的封面已经变得破旧不堪，仿佛被磨了千百次。但那繁花似锦的模样依然是留下了痕迹，仿佛代表着书中那绚烂的一生。可这一生并非是绚烂的，那是虚幻，即便多彩却也黯淡无光。
　　“这里面记载着一个名叫松子的女人的一生，或许，她能告诉你什么是爱。”其实，先生早就对喜欢与爱有那么一种遐想的体会，至少，他是爱着那些在他身边死去的人的。
　　他爱着自己的父母，母亲的生育、父亲永远藏在心底的挂念。如果不是他们，自己也不会在这人世间走过一遭，更不会有这样丰富的体验。他爱过他的兄弟、姐妹，那个奉献了自己的家伙，平日里见着吊儿郎当，关键时刻却是拯救了全世界；还有那个依靠着自己的乖妹妹萧然，虽然她活得并不长久，但想起离开这个世界时露出的那个笑容，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也心满意足了。想来，他们在另一个时空里，应该会有另一番的趣味儿吧。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留下了眼泪，但可惜，他的眼里除了润滑的油，别无他物。
　　“给你，拿好它吧。”先生站起了身子，将那本书递了出去。书本的侧面还写着他的字迹“生而为人，我很抱歉”。今天章皓跑来问他这个问题，他才算是想清楚了一多半。
　　“谢谢。”章皓接过了书，仿佛是接住了几十年的人生那般沉重。即使几世叠加起来他已经活过了百年，但却依然感受到了这份岁月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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