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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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每次从天津回来，这一大家子都给扳好几天，才能把深入骨髓的天津话变成地地道道的京腔。也是为了给张云雷创造一个好的环境，这位的天津话说得可是真溜，改来也是真难。两三天蹦一句“介似嘛？”，就能把郭德纲气得够呛，这得亏是还没上台，上台了蹦这么一句，当不当正不正的，算怎么回事儿？
郭德纲打算过过就让张云雷上台，说不了一整出活儿，可以亮两嗓子练练。打小学四年级就退学了的张云雷无奈必须天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功，起得比开学了的梁尚还要早。
梁尚的户口，是王惠她爸爸给办到北京去的，按辈分，算是梁尚她姥爷，然后梁尚就顺顺利利在北京上了所小学，读四年级。
每天梁尚起床之后，会和张云雷一起到楼底下卖早点的地界儿，梁尚买根果子，一个茶鸡蛋，一袋浆子，就带着这些吃食去学校，张云雷则再买多一点，老豆腐啊，鸡蛋灌饼啊，带回家跟郭德纲两口子吃。
梁尚在学校过得还算不错，四年级好歹还能听懂个七七八八。等到了晚上放学，梁尚能一眼从人群中找到梳着小辫儿的张云雷，然后和他一起回去。俩人回家的道儿上总有些卖吃食的，郭德纲也给点零花钱，虽说不多，这俩孩子也够用，小孩儿嘴馋，就偷着买点零嘴儿，路上走着吃。吃下的糖纸是一定要攒着的，俩人偷偷地糊一窗户，怕王惠看见还拿一摞铁盒子挡着。
打架这事儿是哪家孩子都会有的，他们俩也打架，只不过郭德纲王惠看见了也不拦着，俩孩子的事儿，让俩孩子自个儿解决。无非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之前梁尚睡觉流了张云雷一肩膀口水，再比如张云雷不小心踩坏了梁尚折的兔子……
但反正日子一天天地过，俩孩子有矛盾，师傅和徒弟也一样，不时闹点别扭。学相声苦啊，这也是为啥郭德纲不想让郭奇林接触这个，他看着一天天对这东西感兴趣起来的梁尚也是担心得很，但张云雷不一样，这孩子辍了学，相声就是目前来看最好的路了，苦不苦也给走过去。
郭德纲天天把张云雷堵墙角背不下来扇嘴巴子这事儿，梁尚是不知道的，郭德纲也特意瞒着她，这确实不算虐待儿童，但巴掌也是着着实实打下去了，肯定不能让梁尚看见。那天放学，梁尚没有在人群里找到她的辫儿，她怕是有别的事耽搁了，还特意多等了会，但依旧没人影儿，梁尚便自己回了家。
刚到家门口，梁尚看见自家楼层的窗户开着，突然掉下了一块御子，摔在地上，变成分裂的几块。梁尚知道那块御子，那是郭德纲送给张云雷的，他向来宝贵的很，不知怎的，竟从楼上给扔了下来。
张云雷是真的不想唱，反正当时就是不想唱，郭德纲一逼，一不做二不休，他就把那块御子从窗户里扔下去了。郭德纲气得够呛，一把抄起角落里的笤帚旮瘩，把张云雷往门口赶，“不唱就给我滚！”
张云雷刚扔了御子，心里就开始小后悔了，他被赶出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偷偷去了他扔御子的地方，那是一块草坪，绿油油的，他跑过去看，却连一块碎片都没有了。他开始慌了，扔御子是冲动的时候不过脑子干的事，张云雷从来没想过不唱，不上台，不穿大褂，说的不过是气话，杠师父两句罢了。
但那御子却确确实实没了踪影，张云雷开始坐在角落偷偷抹眼泪，御子没了，可是天大的事，这下没准真的上不了台了。
再说郭德纲家里，梁尚进了门，也没瞧见张云雷，只有郭德纲坐在窗户边上，面无表情的抽烟。王惠见梁尚回来了，一把把她拉到厨房，“别理你郭叔，他跟你辫儿哥怄气呢，”她说着，麻利地把刚做好的饭菜新分了一份装进了饭盒里，“去楼下看看，那小子准不知道哪窝着呢，给他带份饭，劝劝他，服个软儿。”
梁尚拎着饭盒走出厨房，路过客厅的时候，郭德纲瞥了她手中的饭盒一眼，嘛也没说，扭过脑袋朝着窗户外头，又吸了一口烟。“爷俩儿，说起来也没有血缘关系，不知道咋随的，都这么倔，死倔，”王惠嘟囔着，她趁往桌子上端菜的空档，看了眼郭德纲，“还倔，到时候可别心疼。”
梁尚端着热乎乎的饭盒，就在院儿里找张云雷，找了好几圈，结果他就坐在自家楼后背底下，梁尚把饭盒递给他，却看到他有点红的眼眶，梁尚的记忆里，张云雷从未哭过。
“我没胃口，不想吃，”张云雷别过了头，“我想静一会。”梁尚什么都没说，张云雷想静一会，她便陪着他静。
这么一静就是一个多小时，打破沉寂的，是梁尚肚子的咕咕叫的声音。梁尚红了脸，给人送饭自己先饿了是什么道理？张云雷则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我说静，你就真陪着我静啊？”他说着用手指弹了一下梁尚的脑袋，“长得挺灵头一小姑娘，怎么傻不拉几的，饿了就吃吧。”
梁尚是死活不肯吃的，张云雷见她不吃，知道耗着也没用，这小丫头今天不听着他心里话，是不会走了。
“我和师父闹别扭把御子从楼上扔下来摔了，”张云雷叹了口气，“师父把我给赶出来了，御子也找不到了。”梁尚听着，“郭叔不会不要你的，你去和他道个歉，就没事了。”
“连御子都没了，还算什么角儿，他不会要我了，明天我也上不了台了，”张云雷低着头，话里满是落寞。梁尚听着，在心底记住了这事，又把怀里的饭盒塞到张云雷手里，“先吃饭，”然后她站起了身，“我回去看看。”
俩人就这么耗着，最终还是郭德纲下楼找人了，虽说张云雷是王惠她弟弟，但郭德纲可是当儿子养的，甚至比自己儿子更上心，另外王惠那句话说得也在理，“那么大人了，跟孩子置嘛气？”郭德纲听着，也算在心里给了自己个台阶下。
对着月亮，师徒二人就这么坐在楼底下，说的都是敞亮的体己话。就这么又聊了半个小时，在张云雷又说又哭累得不行的时候，郭德纲说了一句，“好儿子，回家吧。”
眼泪又是决堤。
郭德纲和张云雷进了家门，王惠就出来接，她抱了抱张云雷，又和郭德纲说了两句话。
“仨人都饿了吧？都没怎么吃……”王惠说着就又要进厨房，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诶，小尚呢？”
郭德纲愣了，他满脑子都是张云雷这档子事儿，完全忘了自己还有个闺女。“小尚说她先回来了，”张云雷是无辜的，他还以为梁尚早就到了家。
就在这一家子准备拾掇好东西出门找人的时候，梁尚回来了，她浑身脏兮兮的，裙子上也沾上了灰。王惠忙把她拉到身边看，“怎么这么脏，怎么了？”梁尚呼噜了一下裙子上的土，“没事儿，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王惠这么一听，更是不放心了，愣是把梁尚叫到里屋，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确认没什么事儿，才安下心，叫梁尚去洗澡，然后自己又去给饿着肚子的几个人得弄吃的。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张云雷在枕头旁边看见了他扔的那块御子，它被人洗净，用胶水和胶带粘好了。御子下面有一张字条，张云雷认得，那是梁尚的字。
他恍惚着好像看见在夜里跑到垃圾堆帮他翻御子的女孩，弄得一身都脏乎乎的……
张云雷把那块粘好的御子放在了自己的铁盒里，最中间最显眼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