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雷] 云想衣裳花想容》mint君

2、第一章

　　十岁以前的日子是暗无天日的。

　　梁尚唯一喜欢的事，是搬着小凳子，听母亲唱一曲儿梨花颂，母亲年轻时是唱京剧的一名小角儿，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干这行的，可惜这一大家子都是短命的人，只剩下母亲一个，和梁尚相依为命。母亲自打生了她，就放下了舞台上的辉煌，在家好好养自己的小公主。没有了工作，她只能用零碎的时间打些杂工，帮邻里洗洗衣服，做做针线活。母亲生得悛俏，小小的梁尚想了好久，都没有明白为什么妈妈会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梁尚的父亲，也就是上文中提到的那个男人，则是梁尚和她妈妈那黑暗生活的源头，这男人是个开出租的，平日里粗俗的很，喝多了酒更是没有控制，一开始还好，后来越来越肆无忌惮，接着发展成四个很严重的字：酗酒家暴。

　　梁尚被逼成了一个孤僻寡言的小孩。她学会了小心翼翼地活着，为了保护自己，还有妈妈。身上种种伤口，和可怕的男人的权威，让梁尚每天瑟瑟发抖。

　　四五岁的时候，她给那个男人端装着刚烧过滚烫的汤的碗，不小心打翻了，冒热气的汤水浇在胳膊上 ，梁尚颤抖着没敢吱声，把哭声憋到了肚子里。

　　到了晚上，男人的鼾声响起之后，妈妈才顾上梁尚的伤，烧伤的地方与衣服粘在一起，粘乎乎的，妈妈红着眼圈一点点把衣服撕开，她甚至不敢去看女儿的表情，一边撕一边轻轻吹着，在烫坏的皮肉上撒上药粉，再包上纱布。

　　梁尚偷偷舔着刚刚痛得不行时咬破的嘴唇，“妈妈，我不疼。”

　　妈妈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过身紧紧把梁尚搂在怀里，像是要把她挤没那样用力，她用手轻轻抚着梁尚的后背。

　　……

　　那时候太小，很多事情记不清楚，对于妈妈的记忆，是断断续续又模糊的，脑子里能浮现的无非是几个片段。

　　后来男人做事出了格，举着酒瓶子砸在梁尚妈妈的头上，她倒在地上，头上渗出深红色的血。梁尚本来缩成一团靠墙躲着，看到妈妈倒在地上，便爬过去轻轻推着她，小孩不知道什么是生死，但梁尚知道妈妈流了好多血，觉得妈妈肯定很疼。但是怎么推，妈妈也没再睁眼。

　　那男人被这么一下子也知道闹了事，酒也醒了一半，愣在原地，手里的半截酒瓶还滴着血。

　　小梁尚心里一直绷着的弦突然一下就断了，“哇”地嚷起来，这么长时间忍着没哭过，全都在这发泄出来了，她扯着嗓子哭嚎，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流，这么一哭惹来了邻居。

　　邻居家本就怀疑梁尚家有这家暴的事，这正好抓了个正着。

　　梁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眼前一白便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就是在病床上了，她这一晕不知道晕了多久，身上插的管子里输着葡萄糖，膝盖上被玻璃碴子拉出的口被好好包上，前些日子被扇耳刮子扇得肿肿的嘴角也没有那么疼了。

　　梁尚盯着走进来的护士姐姐，“妈妈呢”

　　梁尚被领到了妈妈身边，妈妈头上兜了一块纱布，她背对着门口坐在床边，窗户开着，风吹起她好看的长发，梁尚轻轻坐在她身旁，“妈妈，我想听你唱戏了。”

　　“梨花开，春带雨
　　梨花落，春入泥
　　此生只为一人去
　　道他君王情也痴情也痴……”

　　在租的小房子门口，梁尚搬着小凳子，坐在洗衣的妈妈身旁，妈妈忙里偷闲，就拿着一块白色帕子扮角儿，唱着梨花颂，用帕子掩住半张脸，露出富有神采的双眸……

　　“有人跳楼了！！”

　　“孩子！快把孩子抱走！”涌进病房的人们突然发现在旁边目睹了全部事情发生的梁尚。

　　闻讯而来的护士红着眼圈，连拎带拽把梁尚带出病房，梁尚反映了一会，她想起妈妈从刚才那窗口处往后一倒，在地上溅出血花，突然弯着腰吐了出来，吐空了胃便接着干呕。

　　梁尚这次好像懂了，她的妈妈，就这样永远离开她了，但她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就这么傻乎乎地愣在那，护士姐姐陪着她坐在楼道里，直到一个没见过的红着眼眶的胖阿姨出现在梁尚面前，“你是梁尚？”然后阿姨伸出了手，露出笑容，“和我走吧，我是你王姨。”

　　大概是接受了世上太多恶意，小梁尚很会寻觅对自己好的气息，鬼使神差的，她把手伸到了那胖乎乎的手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