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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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环横躺在虎皮大裘铺就的软椅子上，细白纤长的腿搁在扶手上上下慢慢晃荡。旁边的小怪吃力地摇着比本身大上三四倍的老绿芭蕉叶子，玉环懒洋洋地半眯着眼睛，桃红色眼影勾出七分媚色。她右手手指轻轻敲击了两下左手掌心，立刻就有小怪把水烟递到她身前一公尺的位子。玉环懒懒地探了探身，吸一口烟，再袅袅徐徐呼出。眼睛半睁半闭，似明似暗。
碧水洞里光线暧昧，所有的小怪走路必得是轻手轻脚的。水光映在洞壁上，左摇右晃。碧水洞的万万年都差不多是这样的。
所有的小怪们都知道，万妖窟中，地位最高，法力最高深的，是万年树妖榕慈姑姑。榕慈姑姑法力无边，护佑万妖窟太平永年。但是榕慈姑姑并不处理日常事务，处理日常事务的是玉环姑姑。最是机关算尽，最是阴晴不定，最是规矩多，最是难伺候。
千斤重的石门略略打开一条缝，跑进来一只穿山甲小步小步拜拜手：“玉环姑姑，那将军抓来啦。”
穿山甲的声音粗哑，在静悄悄的碧水洞里一听格外的明显。玉环没有说话，好像没有看到穿山甲跑进来，也没有听到它说话。她继续慢慢吸着她的水烟，浓白色一口烟雾从橘粉色的口中喷出来，在空气中凝聚了一下，然后才慢慢散开。
“抓来了，然后呢。”
玉环的声音清清冷冷，带着十分疏离。
“榕慈姑姑去了妙水庵，还不知道此事。”
穿山甲一边磕着脑袋，一边往下补充说。
“哦。那你这事办的真不错。”
玉环略略挪了挪身子，将烟从小怪手里接过来，又吸了一口。然后长腿从大椅子扶手上放下来，踏进了软绵绵的长毛木屐。她腰身极细，袅袅婷婷地往前踱步走了一段，停了一下，想了一番，低头看还在下面跪着的小怪。
“那小将军现在何处？”
“困在小瀑布了。可要小的领姑姑去看？”
玉环侧了侧脑袋，看着远处，想了想：“不用了，我自有打算。”
小瀑布就在碧水洞后面，水潭里面养着七八尾红鲤，是玉环刚来万妖窟的时候放下的。那时候那几条红鲤只有她小拇指那么长，这时候已经长过她手臂了。
夕阳洒在水面上是金色的，斑驳的摇曳的。空气中荡漾着暖暖的花香，玉环蹲下身来，拨了拨水面，鲤鱼闻到了妖气，迅速地向她聚拢。玉环嘴角微微扬起一点：
“馋死了，胖鲤鱼。”
玉环小声说。
她起身，以手拂面，妖冶的妆容尽数退去。她伸手撩开了瀑布的水帘，霍长安看到一个素面双环的小丫头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她穿着月白色长裙，宽宽的藕荷色束腰，大眼睛漆黑伶俐，盯着他的时候眼睛里面闪着一点点零星的亮光。
“这是哪里？你是谁？快放我出去。”
“你是被新抓来的小将军吗。”
小丫眨了眨眼睛，却是答非所问，她的手上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两只大碗。一碗是白萝卜炖排骨汤，一碗是蒸蒸地冒着热气的白米饭。虽是囚饭，但卖相却不错，白米饭上面还撒着一点芝麻。小丫头动作伶俐地蹲下身来，把饭菜从小窗口里递进去：“这里是万妖窟，我也不知道他们抓你做什么。但我知道这饭里没毒。听说你们做人的，一顿不吃就饿的慌。先吃饭吧，吃了饭才能知道他们要对你做什么。”
小丫头把手从栅栏间收回去，却不防一把被小将军抓住了手腕。
“万妖窟是什么？你们是妖吗？吾乃大玺的骠骑将军，与人做对于你们也没好处。快放我出去。”
小丫头被抓的疼了，皱起眉头，努力想要摆脱他的桎梏：“放手。我只是这里做事的人。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丫头是白白净净的一张小脸，黑黑圆圆的杏眼，瞪人的时候毫无气势，但又确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霍长安犹豫了一下，把手松了松，那小丫头立刻把手抽回去：“你们做人的有句话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何必冤枉小狗，分明是人抓小玉手，不识好妖心。早知道就不和你说那么多，哼。”
霍长安被她逗得笑了出来，抬脸问她：“这么说，你是好妖了？”
“我知道在你们做人的眼里，我们妖怪都是顶坏顶坏的。但我问你，抓你来的可是我？之后要对你怎样的可是我 ？我对你又做了什么坏事没有？都没有。给你送饭的却是我。可你是怎样？我看却是个顶坏顶坏的，不懂得仔细听人说话，抓着别人的手就逼问个不停。你仗的是什么？不过就是看小玉是个丫头好欺负罢了。”
小丫头恨恨地甩了甩手，霍长安终究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被小姑娘这样子口齿伶俐地一顿训斥之后，只是羞腆地用手指挠了挠脸：“你叫小玉吗？这名字真好听。好小玉，刚刚是我不对，你先不要走。坐在这边陪我说会话。”
“那你先吃饭。”
霍长安犹豫地抓起筷子，看了看小丫头坦荡的神情，除了国师和战场上的坐骑，他之前其实并未怎么接触过妖族。在他印象中的妖族女子，似乎总应该是妖娆妩媚的，却没想到也还有这样清纯的小妖。
其实他也没怎么接触过人类，他身在侯门世家，建功立业是理所应当。他八岁开始随父出征，到如今十六就已经立下赫赫战功。圣上以他为少年猛将，父亲以他为家族荣耀，底下人对他战战兢兢，其实他也并不是很知道要怎么与人相处。
“吃呀，都说了没毒。你这么不信我。还要我陪着你做什么。”
霍长安挖了一口米饭入口，与平时他在家中吃到的米饭并无什么区别。软糯香甜，温度适宜，那边的小丫头见他吃了，快乐地笑了出来。
“小将军，我叫小玉。你叫什么？”
“我姓霍，叫霍长安。”霍长安犹豫地看了看小玉：“我父亲是大玺镇国侯，家住京都镇国府。若问姑娘是何妖怪，可会失礼？”
小玉甜甜地笑了笑，将散落在脸颊旁边的发丝撩到了耳边：“我本是宫中女妃的一只玉镯子，因她夜夜垂泪，所以我夜夜被伤心孤苦之情给浸染 ，借了她的幽怨变成了一只小妖。道士要收我的时候，万妖窟的窟主正好路过，顺手把我救了在窟里面当杂役。我们妖的世界可远比你们人的险恶多了，待在外面动不动就弱肉强食要被捉了去练灵丹做裘衣，在这里虽然只是当个杂役，至少性命无虞。所以我也是个幸运的了。”
“万妖窟的窟主吗？那你可知道那窟主是个什么妖怪，把我抓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小玉一听，刚刚甜甜笑的脸一下子又转阴了，柳眉倒竖：“你们这些做人的，是不是说话做事都非要带着目的不成？说的是只找我说一会话，这会子又开始旁敲侧击起来。我们认识还不过半个时辰，你就开始想着要怎么将我利用。之前我已然说了是不知道，那便是不知道的。反正你左右是不信我的，从你们人的角度想，我在你身上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小玉忿忿然地骂完了一通，把碟子竖着一拎就走了。
出了瀑布，髻上的木钗就长出了金枝，素唇又染上了蜜膏，圆杏眼的眼角拖出了长长的眼线，小玉又重新做回了玉环，她袅袅婷婷地回了碧水洞，小怪头顶着金盆供她净手，木盒里的帕子是细细地用香草熏染过的，那穿山甲还稳稳当当地跪在地上。
“你回去吧，把那小将军的事去告诉榕慈姑姑。”
玉环把手帕丢在了一边的净脸盆里，又继续躺回了她的宝榻子上。
叫弱水的蛇妖贴近了她的肩头，矮着身段悄声问：“姑姑何以对那个人如此上心呢。”
玉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你懂什么，不该问的事就不要问。”
弱水讪讪地闭上了嘴，退到了一边。
左右侍立的小怪又开始摇动那老绿色的芭蕉扇，碧水洞又回到了一如既往的安静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