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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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陆子矜最近有什么变化，就是躲江斯杰躲得更紧了，回座位要绕道，讨论问题不转身，上厕所的频率变高，连换座位都有点想法。唐糖惊叹于她的表现，实在是想不出江斯杰到底做了什么让陆子矜有这样刻意的反应，但陆子矜一定是守口如瓶，于是她跑去请教江斯杰，江斯杰摆出乐呵呵的样子，笑而不语，她觉得，江斯杰似乎乐在其中，可是被拒绝成这样，他还能乐在其中，那真的是有了境界。她甚至觉得，江斯杰这一次似乎时间有些长了，或许有什么奇迹发生也说不定。
而林川则觉得，什么境界，只是还没满足自己的兴趣而已，唐糖觉得林川对江斯杰的偏见似乎比自己更深，陆子矜多好的姑娘，肤白貌美大长腿，性格不做作该独立就独立也没有恃美行凶招惹花花草草，除去性格冷了一些，简直是完美，这样的人怎么就不能让江斯杰改邪归正。
于是林川和唐糖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分歧，然而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与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而在风波中心的江斯杰此刻正在琢磨着如何让陆子矜对他有新的看法，重要的是好的那种，可他苦思冥想，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除了脸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林川这个糙老爷们一定没什么建设性的看法，唐糖虽然反对他追陆子矜，但好歹也是有十几年交情的兄弟，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于是江斯杰兴冲冲地拖着唐糖在校外的奶茶店长谈。
唐糖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抱着奶茶，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他，心中掂量着，江斯杰清清嗓子:“你觉得我人怎么样？”
单刀直入，唐糖使劲咽下鸡肉，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江斯杰又咳了两声:“你得回答我。”
“嗯……”唐糖笑意不减。
江斯杰期待地看着她，她点点头:“帅。”
“别的呢？”
“一个字，渣。”唐糖气定神闲。
“……”
江斯杰脸上黑了一片起身就要走，唐糖拽住他，心情大好:“你这就放弃了？”
他顿了一下，又默默坐下，唐糖抽出纸慢条斯理地擦了嘴又擦了手，悠悠道:“你真喜欢陆陆？”
江斯杰眼睛一眨，面不改色:“喜欢得不了。”
唐糖嘴角抽了抽，果然对江斯杰不能抱有太大希望，他一眨眼睛就在撒谎，她叹口气:“骗谁呢，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不用连我都骗。”
江斯杰咳了两声没说话，唐糖咬着吸管，心中踌躇，陆子矜的存在必然是一个改变江斯杰的锲机，可江斯杰这种类型着实是一般人驾驭不了的，她亲眼见过江斯杰和自己刚在一起的女朋友如何翻脸不认人，又如何可以为了自己的心情如何胡作非为，她想了想还是沉重地开口:“你如果想追陆陆还是算了吧，她和你之前的女朋友不一样。”
“这句话我听太多遍了。”江斯杰面无表情。
唐糖皱眉:“那你怎么一点觉悟都没有？”
江斯杰没说话，自顾自地点了一根烟。
“江斯杰，我把你当朋友才说的，你对朋友很好很义气，可是你对女生实在太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浪费别人感情，但是陆陆不一样，她很慢热，她如果接受了你，那一定是什么都交给你了。”唐糖觉得自己是真的多嘴了，这些年来，她从未和江斯杰谈过这些。
江斯杰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手中的烟雾弥漫，他似乎是想了很久才开口:“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坏。”
江斯杰的话很奇怪，唐糖张了张口又闭上，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可他说的话又让人听不明白。
“她很有趣。”江斯杰笑了一下。
唐糖皱眉:“只是有趣？”
“起码现在我找不到别人比她更能吸引我的理由。”他难得地露出认真的表情。
唐糖突然觉得林川是真的了解江斯杰，她吸完最后一口奶茶，站起身，笑了一下:“我得回家了，我帮不了你，祝你能浪子回头。”
陆薇把她的画册全部拿出来撕碎的时候，陆子矜没有任何动作，连表情都没有破裂的迹象，她记得她的亲生父亲是个不出名的小画家，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可陆薇的行为并不像已经过去多年的事情。那画册很多本，她坐下来撑着脑袋看着陆薇冷酷的动作，脑袋里绕出少年带着轻松笑意的那句话:“画得不错。”
这些年她和陆薇斗争的时候也曾期待过这简单的四个字，但似乎越是简单的东西就越是不容易得到，陆薇眼里的憎恶一丝一毫都不曾缺少:“你再画画，我连你的笔都扔掉！”
她觉得有些疲惫，放下手，瘫在椅子里，并不看陆薇，眼睛落在一地的碎片上:“扔吧。”
陆薇顿了一下就开始砸东西，歇斯底里，她想她是有多恨那个人，才连跟那个人有关的东西一丝一毫都不能在自己身边出现，她闭上眼不去听陆薇的咒骂，很久才说:“砸完了就出去。”
那时她感觉不到陆薇的悲伤，她更不明白爱为什么能将一个人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消失，陆薇一个字没说退了出去。她关了灯，缩在榻榻米上，莹白的月光倾泻进来，勾出黑暗的影子，一如多年前她们离开的那个夜晚，她想不出来憎恶的力量是有多强大。
有人敲了敲门，她没应声，门外传来周时锐温柔的声音:“我让刘妈给你热了牛奶，别和你妈妈生气。”
东西在门口放下，她待了一会儿，打开门，将牛奶端进来。
陆子矜一夜未眠，上课的时候困意如潮水，打了好几个哈欠，她翻了翻书，实在撑不住，脑袋砸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精神涣散的陆子矜非常自然地忽略了这节课是班主任的，余连其实已经注意到她了好几次，但看她没有太大的动作都没有反应，她脑袋砸下去的那一刻，余连才额前青筋暴起，他将书砸到桌子上，扬手一指，江斯杰突然顺势站起来，严肃地看着余连。
余连被江斯杰吓了一跳，拔高声音:“你干什么！”
陆子矜迷迷糊糊睁开眼，动了动，江斯杰瞥了她一眼，一本正经道:“报告老师！陆子矜同学不舒服我带她去医务室！”
不给余连反应，他拉起陆子矜，一手环住她的肩，行云流水走出教室，余连看得愣了愣，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猛敲桌子:“班长！去给我抓回来！反了！”
陆子矜一头雾水:“你干什么？”
“带你去睡觉。”江斯杰头也不回拉着她小跑起来。
“啊？”
“字面意思。”
江斯杰带着她跑到医务室，校医很年轻，看见他们柳眉一挑:“干什么？”
江斯杰乐呵呵:“小姨你要帮我。”
不多时，班长方源已经追到医务室，一手扶了扶镜框:“江斯杰，陆子矜，老师叫你们回去。”
江斯杰坐在病床前，替陆子矜掖了掖被子:“陆子矜病了回不去。”
陆子矜头皮发麻，没动也没说话，方源有些难办，江斯杰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喜怒无常做事不按常理，他深吸一口气:“你们还是回去吧，余老师挺生气的。”
校医款款走出来:“那个女生身体确实不舒服，得在这儿观察，你先回去，你们老师有什么事就让他来找我。”
方源踌躇了一下，看向江斯杰，江斯杰点点头:“我跟你回去。”
待人都走了，校医才端了杯热水走进来，笑意盈盈:“喝点热水就睡吧。”
陆子矜接过水杯道了一句谢，盯着校医迟迟不闭眼。
校医撩起耳发，莞尔:“你听见了，我是那小子的小姨。”
她点头，抿了口热水:“您帮我撒谎不会有事吗？”
校医颇有兴趣地看着她:“谁有事我都不会有事，倒是你，是那小子的女朋友？”
“不是。”她皱了皱眉。
校医一脸了然:“你放心睡吧，其他事不用管。”
“……谢谢。”
她做了一个梦，空荡的房子是她和陆薇最开始住的那间地下室，陆薇不在，她从床上爬下来，想要去关灯，场景突然转成一片黑色的海，漫天的黑雾，海水蔓延到她的腰腹，她想要逃离，可离海岸越近海水上升得越快，她困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海水盖过自己的脖子……
一睁眼，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额前有细密的汗珠。
“做噩梦了？”
她偏头，是那双她避之不及的桃花眼，她放松下身体，没应声，掀开被子坐起身，声音沙哑
:“谢谢。”
江斯杰玩味:“谢什么，不如以身相许？”
“我没空陪你玩。”她穿上鞋，和校医道了鞋走出医务室。
江斯杰跟上去，不紧不慢:“你没空，我有空啊。”
她快步向前，江斯杰加紧步伐:“你又欠我一次，要不你用约会还我吧，我觉得……”
“江斯杰。”她突然停下，转身叫他的名字。
他眨眨眼睛，陆子矜垂下眼:“这是最后一次，你别再招惹我了。”
空气凝滞，她第一次没有离开的欲望，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灰色水泥地板，江斯杰笑了一声，带着某种自嘲的味道，她抬起眼，极其郑重的语气:“谢谢。”
她不理解江斯杰的做法，可他用了他自己的方式替她解决了问题，她和陆薇最开始的那几年过得很辛苦，陆薇的工作不稳定带着她东奔西走，同龄人不和她玩，因为她是来历不明的孩子，那些石头砸在身上是很痛，鼓起勇气举起拳头也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她是大家津津乐道的对象，陆薇也是，一个未婚女子带着一个孩子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陆薇和徐叔叔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让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看到了光，酗酒的陆薇停止了喝酒，家里终于没有乱糟糟的酒瓶，她真的觉得那是她需要的并且向往的生活。
如果，没有那一晚的话，或许真的能梦想成真，是她搞砸了，她没有贪玩就不会被锁住，陆薇也不会和徐叔叔吵架，徐叔叔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原本可以相安无事，结束那灰色岁月。
她深吸好大一口气，背过身向教室方向走去，身后的人没有发出声音，她有一些想念自己那素未谋面的父亲，如果他能有一点担当，一点责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