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遇长辞》景旖

1、第 1 章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的化不开……
　　顾栖迟静静地看着昏迷着的敛容。
　　他只余一丝微弱微弱的气息，脸上无丝毫血色，唇也有些惨白，静静地躺在那里，看起来毫无生机。
　　折兰君说，如若再找不到为其续命的永夜草，恐怕撑不过这两天了。
　　顾栖迟看着他，满心的忧愁。叫来一家仆，伸手将怀里的两封信交给了他，并交代了一番。
　　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时间紧迫，须尽快出发。
　　顾栖迟伸手，狠狠地咬破手指，齿印处迅速溢出血来。顾栖迟微微的叹了口气，将手指凑到敛容嘴前，看到自己的血滴入他的口中后，闭上眼，默念口诀，缓缓的渡了一口灵气。
　　希望这灵气，可以暂时延迟些时间，待他回来。
　　顾栖迟用法术换了副容貌后，便离开了顷台。
　　据传闻，永夜草只生长在永夜国境内，但此国早已覆灭了几百年。旧址就是现在的玉临国，但里面是否还存在这永夜草就不得而知了。
　　顾栖迟捏了个诀，御风而行，在快要抵达的时候天已经亮透了，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落了下来。
　　正准备经过这破败的茅草屋的时候，便闻到里头冲面而来的血腥味。
　　看来这地方，前不久，刚经历过一场血洗……
　　顾栖迟脚方踏入，突然立定，望着地上破碎的东西，眸中晦涩不明。
　　这里已经荒废了许久了，为何这地上还会有破碎的玉佩？这里的血腥味又是怎么一回事
　　顾栖迟心下一紧，继续前行，却发现里面已经无法立足了，满地的狼藉，血迹也喷溅了一地。
　　顾栖迟抬眼看向墙上的画像，头皮顿时有些发麻。
　　墙上的画像笔锋粗糙而错乱，一眼望去，却不难辫出画中之人正是他自己。
　　在这人间地域，竟有人在这里刻了他的画像。顾栖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手中的折扇一合，也不顾地上的血迹，行至里面，细细的打量墙上的画。
　　画像中漫天红叶飞，而他则跪坐在树旁，一袭红衣用细线勾勒出妖艳的彼岸花，六只雪白的尾巴连在身后，显得妖娆又嗜血。三千青丝似绾未绾，显得随意而又慵懒，血红的眸子则定定的注视着远方。本一副慵懒的样子，却因手中握着剑，而显得杀气十足。
　　究竟是谁将这六尾神乐图刻画在这里能将几万年前的情景刻在里的人，恐怕不简单。
　　不过，就算如此，为何会是他的画像这世间那么多名人名景，为何独独要刻画他在上面莫非是看他长得太好看的份上啧，看来这顷台第一美男的称号也不是白叫的。
　　想到这里，顾栖迟也渐渐地放下了心，大步走出茅草屋，打算找人问问这永夜草生长的地方所在何处。
　　顾栖迟走出茅草屋数步，突然顿住脚步，朝身后一声冷喝：“出来。”
　　话音落了许久却并未见人出来，顾栖迟不禁暗暗的笑出了声，“怎么，是要我过来吗”
　　躲在暗处的少年敛了敛衣裳，朝着顾栖迟便是一笑，叹道：“原来你早就发现我了。”
　　“我们九尾狐一族本就感知能力强，就你这跟踪技术，不被发现才是怪事。”顾栖迟双手环抱于胸口，白了少年一眼，“怎么，你们傀儡师一族就这么喜欢跟踪人”
　　闻言，少年顿住，哼声道：“我们可没这兴趣跟踪你这骚，狐狸。”
　　“是吗”
　　顾栖迟挑眉一笑，手中握着幻化出来的死亡之镰就朝着少年劈去。
　　眼看着就要被击中，少年踉跄的退了几步，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但还是被割伤了脸，睁大眼惊讶道：“你这是干嘛用的着下这狠手的吗”
　　“你欠打。”
　　顾栖迟简单回语，将手中那把死亡之镰收了起来，转身就走。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脸色顿时一青一白的变幻不停，跟在他身后急追：“顾栖迟，破相了，你居然把我弄破相了，我……我跟你没完！”
　　“等你打得过我的时候再说。”顾栖迟懒懒的回道。
　　少年边跳脚边追，手中的剑几欲刺向他，却硬生生的停了下来，跟在身后不停地翻着白眼。
　　顾栖迟懒得理身后的人，自顾自的向前走。
　　“喂，顾栖迟，走这么快干嘛！”
　　“顾栖迟！”
　　“顾栖迟，你到底还想不想知道永夜草的下落”
　　“你真的有永夜草的下落？”闻言，顾栖迟突然一顿，转身问。
　　少年嗤之以鼻：“不是不理我的吗”
　　“傅子予”顾栖迟睨了他一眼，“你是要逼我使出绝招的吗？”
　　闻言，傅子予脸顿时涨红了起来，绝，绝招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地自己少不更事，听闻顷台美女如云，特地去看看。本打算去去就回，没想到却见到了顾栖迟所幻化出来的样子，顿时就迷上了，每天都吵嚷着要去顷台见顾栖迟。后来就算知道了那个绝色美人是个男的，也没放弃。直到继承了傀儡师一族族长之职，这才没有每日奔波于顷台与天水之间。
　　虽说自己明知道那个绝色美人是由顾栖迟所幻化出来，但还是不由的心悸，渐渐地喜欢上了那个“她。”
　　见傅子予愣在了原地没有反应，顾栖迟走至他面前，一手钳住他的下巴，幻化出美人的模样，挑眉低问：“傻了”
　　“你说什么”傅子予微怔，半晌，才回了神，抬眸看了顾栖迟一眼，脸越发的红了。手足无措的低下了头，柔声道：“先找个地方，在与你详细诉说。”
　　顾栖迟一笑，轻轻的应了一声，道：“看来我这副皮囊甚得君心，我在想，以后见你要不就用这副模样”
　　言语之间，顾栖迟右手顺势搂着傅子予右肩，拍了拍。
　　傅子予一惊，连忙拍掉他的手，结巴着回道：“还，还请顾公子离我远些，虽…虽说这……”
　　“是吗”顾栖迟望着傅子予惊慌失措的模样，微微一笑，“我这样，你，不喜欢吗”
　　闻言，傅子予全身一颤，丢下“我先去前面的酒馆了，你跟上。”就跑走了。
　　身后的顾栖迟作势轻咳两声，悠哉悠哉地跟上。
　　琉璃馆是玉临国最有名的酒楼。
　　顾栖迟曾在顷台的时候听洞里的丫鬟们闲聊时，便有提到这琉璃馆。听说这琉璃馆不大，一天也就只接十几人的客。却并不是你有钱就可以来的，而随馆主的眼缘。
　　可就是因这怪异的接客方式，才引得许多好奇之人前去。但凡是去过此馆的人无一不赞叹馆主的厨艺。
　　还听闻，琉璃馆的馆主是个娘亲貌美的姑娘，又云英未嫁。一个柔弱的姑娘能在这偌大的永夜国经营酒馆，身份背景定不简单，但却无人知其来历。
　　正是因为如此，一边身带神秘色彩，一边又因为这厨艺的高超，自然是引来了人们的兴趣已追捧。
　　所谓的琉璃馆并没有像起名字那般华丽，只是一家朴素的小茶馆。里面并没有太多的打杂人员，凡事都是馆主与三名女子一同完成的。
　　菜是私房菜，号称堪比宫廷御膳房，价钱却不贵，一桌只需30两银子。
　　馆内的人见顾栖迟径直走进琉璃馆，正欲抬手拦人，却见坐在一旁身着鹅黄色衣服的女子使了个眼色后就退在了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多谢。”顾栖迟微笑着朝坐在那里的女子点了点，算是致意了。
　　女子作势也点了点头，懒懒的指了指楼上的厢房。
　　踱步至楼上的厢房，推门进房，只见傅子予正靠在窗前思量不语，满脸的深沉。
　　好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看什么呢”顾栖迟走了过去，站在窗前左望望，右望望，也没见什么稀奇的玩意，开口道：“也没见什么好看的东西啊。”
　　“没……没什么。”
　　顾栖迟落座，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低声问道：“你可知永夜草的具体情况”
　　“夜阑听雪。”
　　顾栖迟听了他没头脑的一句话，侧过头看他，没说话，静候着他的下文。
　　“你只需记住夜阑听雪即可。”
　　傅子予说的信誓旦旦，顾栖迟更听不明白了，“这，为何意”
　　傅子予本来一直以为自己说的非常明确了，这时才转过身来看顾栖迟，并对顾栖迟表现出来的疑问与茫然表现出不解，“我都说的这么明确了，你还不懂”
　　顾栖迟呆了近十秒，朝着傅子予尴尬一笑，道：“我自小就不喜欢读什么书，不懂也是很正常嘛，在意这么多细节干什么”
　　“原来如此。”傅子予略一沉吟，解释道：“夜阑听雪意思是夜半时分静静听下雪的细微声响。也就是说，待到下雪的时候也就可以寻到那永夜草了。”
　　闻言，顾栖迟顿时沉默了。下雪可这正直秋季，哪来的雪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可是会法术的，下雪不就是动动手指事情嘛。”
　　“法术就算是我们可以用法术令其下雪，也不知道具体位……”顾栖迟话说了一半，被傅子予笑着骂道：“说你笨，你还是真笨。”
　　“嗯”顾栖迟斜眼看了他一眼。
　　“没，没，我笨，我笨。”傅子予抬眸对上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神，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脸登时又红了起来。
　　顾栖迟不理会傅子予的话，问道：“这具体位置到底在何处”
　　“这里以前是永夜国的旧址，也就是说，只要找到西山血池就可以。”
　　顾栖迟也不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不过，你找这永夜草又有何用就算是救人也只能为其续着一年半载的命，没什么实质的作用啊。”
　　顾栖迟笑容一僵，手一松，折扇掉在了地上。
　　这把折扇是敛容多年前送的生辰礼物，平常一直都不带在身边的，待他弯腰捡起细看时，折扇玉柄上有一条清晰的裂痕。
　　“原来，只有一年半载的寿命啊……”对于他们九尾狐一族而言，一年半载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顾栖迟神色一黯，咬了一下嘴唇，瞬间又恢复平静，“一年半载的时间也应该够我去找另外的法子了吧。”
　　傅子予心中一惊，为何就这简简单单的十几个字，却听着这么忧伤为何他不过是微微一黯的神色，却让他觉得里面包含了许多的情绪莫非那个需要永夜草续命的人就是那个陪伴顾栖迟一起长大的向澜君
　　“我们在这等到天黑在离开这里吧，不过，你且记住天山血池的通道只会开放两个时辰，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傅子予斜睨了窗外，对顾栖迟平静的道。
　　顾栖迟看着傅子予，将折扇放入怀里，一只手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的倒也快，两人离开了热闹的大街，径直朝着西面走。
　　很长时间过去了，顾栖迟一直等着他先开口，可傅子予走了半天，却是一句话也没说，沉默着走着路。
　　顾栖迟虽然平时的话是挺多的，但若是要他开口寻话题，那还真是难道他了。走了半天的路，终是他开口，“你此次来玉临国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傅子予原本正埋头走着路，闻言，抬头看着他的笑容，又低下了头，道：“我找我徒弟呢。”
　　“徒弟”
　　傅子予忽然笑了，笑容中有些自嘲的味道，半晌才淡淡接了一句：“不久前收的，许是我这个做师父的太失败了，徒弟竟然不要我了。”
　　“傅子予……”顾栖迟不由得伸手去拍他的肩，想予他一些安慰，“兴许他是有事先离开你了呢。”
　　“真的”傅子予仰头，充满期待的问道。
　　他知道，这只不过是顾栖迟的安慰而已，但还是忍不住的要去相信。
　　“真的。”顾栖迟笑道，习惯性的欲打开扇子，摸到那已破裂了的玉柄，手下一滞，将折扇收了回去。
　　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不远处两个扛着锄头的农人正在低声交谈。
　　“今晚鬼门大开，我们得赶紧回家，莫要在路上碰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那快走啊，这里看着怪阴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