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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归途 ...

  •   刚出门口,便感觉那首领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眼睛微眯,似乎若有所思。我故作不知,走到火堆旁,看见巴比尼已然蜷作一团睡着了,拾级信步上了城墙。
      沙漠中昼热夜凉,已至中夜,正是寒冷的时候,城墙上冷风如刀,却刮得我头脑为之一清。裹紧了斗篷,望着城外银沙万里,心绪悄然翻涌。
      此去德里吉凶难测,若赛门无恙自是最好,就怕他离开印度的这年余时间里,皇帝已然剪除了他的羽翼,则形势危矣。我们在回印度途中这几个月里,没有收到关于德里的任何消息,也没有收到来自赛门的片言只字,这不能不令我挂虑。以他对麦姬的重视,早该遣人迎接我们归来的。
      正沉思间,心中忽有所感,回头便见到一个魁梧的身影已在身后三尺之内,是那个首领。好轻的脚步!以我的警觉,竟然也要他到了身边才能发觉,这人隐藏气机的能力果然非同小可,若我所料不差,此人竟是劲敌。不由心中一凛,若他存心偷袭,这个距离内,成功的机会当不会小。
      他面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嗓音低沉雄浑:“朋友离乡别井来到这里,眉宇间暗藏隐忧,是否遇到难题?同时天涯旅人,若不嫌弃,可否相告,说不定我能帮得上一点忙。”
      来试探虚实了,且不管他目的何在,总需敷衍几句,其实我也对他好奇得紧,正好趁此机会套套他的来历。微微一笑:“阁下真乃古道热肠。其实人生在世,又有谁没有烦恼忧愁?就如阁下,身份高贵,仍要在此荒漠日以继夜劳碌奔走,若不是烦恼,又何需如此?
      既然避不开,闯得过也就罢了。”
      他面上轻轻一个震动,似料不到我会这样四两拨千斤,避实就虚,笑道:“朋友的眼力倒真是高明。烦恼总是避不开,我的确有要事赶往德里。若我猜得不错,朋友也是要去德里?不妨听我一言,德里此刻正逢多事之秋,朋友若能不去,就不去也罢。”
      “何谓多事之秋?倒要请教。”
      他看了我一眼,缓缓道:“传闻纳克夏造反未遂,其族已被灭门,唯纳克夏仍然在逃……”
      纳克夏造反?我心中暗惊,三年前此人仍深得皇帝信任,连我假造的鲁达罗箴言都是由他替皇帝去领受的,想不到短短三年,竟落得这般田地。可若说他造反,难免令人匪夷所思,他本已位极人臣,又手握兵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有什么理由造反?何况我看他并不像一个有野心的人,这其中必有隐情。
      耳中听得那人续道:“……如今德里时局纷乱,已然封了城,到处缉拿乱党余孽,身份不明锒铛入狱者不在少数,我看朋友你还带着女眷……”
      我点了点头:“那是内人。”
      “……夫人身体娇弱,实在不宜赶这趟浑水。朋友若不是有急事必须去德里,还是绕道而行的好。”
      “多谢阁下指点迷津。只是内人娘家在德里,已数年未回去省亲,这次收到消息,岳母病重垂危,这才急急赶回。时局虽乱,但为人女者当尽孝心,也只能知难而进了。”
      他沉吟道:“既然如此,朋友可与我一道入城,当可保你平安无事。”
      我暗暗点头,此人气度沉稳之极,任何话说出口来,都在在有理,令人不得不信服。虽然是萍水相逢,却能毫不犹豫施以援手,倒不失为侠义之举。我实在没有理由拒绝,拱了拱手道:“阁下的好意,我却之不恭了。多谢。”
      他笑道:“能够在这浩瀚沙漠中相遇,也算一种缘分,朋友不必客气。未请教尊讳?”
      “休•道格拉斯。”
      “亚马尔•辛。幸会。我带有好酒,下去喝一杯如何?”
      “盛情难却,请。”
      两人说笑着走下了城墙。他随口道了一声:“酒来。”当即便有随从奉上两只玉杯来,还未近前,馥郁的酒香已扑鼻而来。
      他一摆手:“请。”
      我端起一只玉杯,但见杯中液体色泽深红,便如一块剔透的玛瑙,酒香醇正,微抿了一口,不由赞道:“好酒!此酒味道柔和圆润,丰满醇厚,果香浓郁,作深宝石红色,应该是用上好的赤霞珠酿造而成,若我判断不差,这赤霞珠又应该是在海拔四千米以上的高山栽培而来,极为难得。今日能够得尝美酒,真要多谢阁下盛情款待!”
      他呵呵一笑:“朋友真是高手,只尝一口就说得丝毫不差。酒逢知己千杯少,想不到在这里遇到知音,真是尽兴!来,干了这杯!”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豪兴飞扬。
      我微微笑了,亦抬头将杯中酒尽倾入喉。再对上他时,但见他目光炯炯,凝视着我拿杯的手:“朋友的指环好精致,是婚戒吗?原来夫人的芳名叫做麦姬……”
      我心中一凛,这人好精的眼力。正欲颔首回答,忽觉地面隐隐震动起来。他手下一人立即奔上城墙查看,其余人等亦都放下手上活计,操起了兵刃四散戒备。他仍神色不动,为我二人杯中再斟满了酒,缓缓地啜着,目光沉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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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刻,到城墙上查看的人回身大声禀告道:“来者共七十二骑,皆全副武装。请主上在城中暂避,待属下等出城查看!”跳下城墙,率领十二人上马疾奔出城。余下两人侍奉在侧,视之目中神光内蕴,亦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这一番喧闹,巴比尼也醒了,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几步窜上了城墙向下张望,却忽然神色剧变。我心中一动,放下了酒杯,亦跟上了城去。
      “怎么了?”
      “是他们!组织的人追来了!”巴比尼压低了声音仓皇道。
      我将目光投下城去,一片乌云般的队列即将抵达城下。亦如我初见巴比尼时那一样的装扮,黑衣蒙面,长刀光寒。七十二骑,声势惊人,若只有我单枪匹马,也是不敢硬捋其锐的。但现在却有亚马尔•辛,他手下虽只十五人,但个个都是一流高手,若他肯助我一臂之力,要收拾这七十二骑,也当不在话下。
      城外两方人马已经开始对峙,听得亚马尔•辛的属下喝道:“来者何人?速速停步,报明身份!”
      杀手组织头目亦发话道:“不相干的人等闪开!否则殃及池鱼可别怪大爷们没事先警告!”
      眼看冲突将起,我一步跃下城墙,向亚马尔•辛走去:“这些人是冲我来的,你们不必与之正面冲突。不过我一个人可也对付不了那许多人,阁下若信得过我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就借你几个属下与我一用如何?”
      他深湛的目中并无任何波澜起伏,我竟然也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但见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悠悠道:“你想要几个人?”
      我眼睛微眯:“四个足矣。”
      他点头道:“克夏,德尼,再叫两个人和休去吧。”
      他身旁那两个随从躬身领命,飞身上马冲出城门。
      我心中一动,这两人显然又比外面那十三个人强,他把这两人借给我,也算鼎力相助了。
      正欲跨上坐骑,忽闻背后一声娇呼:“休!”
      回过身去,只见麦姬从屋子里奔了出来,原来她也早就醒了,站在门口将事情看了个清清楚楚。
      我心中一叹,不忍看她忧惧的目光,将她拉入怀中,双手环抱,感到她的发梢在耳畔厮磨,轻轻道:“放心,不会有事的。等着我。”
      她轻声道:“我相信你。”
      我放开了手,转身跃上马去,猛抽一鞭,向城外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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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夏、德尼和另外两名侍从策骑卓立于前,其余十一名侍从在一旁列阵以待。
      我纵马来到四人身前,悠然立定。
      那首领乍一见我,目中凶光绽露:“休,你终于现身了,快交出麦姬!否则你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住这里七十二把刀!”他竟能一口道出我和麦姬的名字,看来那委托人为了抓住麦姬,已然不惜泄露秘密。究竟是谁这么欲得麦姬而后快呢?
      我夷然道:“没见过像你这样急着找死的。”回身向那四人低声嘱咐:“你们分两批上阵,与我保持三角阵列。克夏、德尼闯头阵,冲杀三个来回。待我们回到阵前,你二人再替上闯第二阵。”头阵凶险,所以我要克夏、德尼这两个高手中的高手相助,凭三角阵列的稳固尖锐,誓要将敌阵凿穿粉碎。
      杀手组织已然不耐烦了,那首领大喝一声:“罗嗦够了!你既然执迷不悟,就让我用刀来教你看清现实好了!兀那站着的十五个人,再不肯退开,与我一并格杀!”
      七十二骑说动便动,齐齐向我们掩来,践踏起黄沙滚滚。七十二把长刀的刀阵在月光下铮亮肃杀,战云密布,魑魅魍魉笼盖四野。
      我心中霎时间静如古井不波,屏息低喝一声:“杀!”迎着敌阵率先电射而出。克夏、德尼紧随于后,三个人,三个尖端,笔直撞入敌阵!
      短兵相接的刹那,雷藏如一道惊虹乍现,冷冽的刀光映过我身前三人的眼睛。我清楚看到刀光掠过三人咽喉的瞬间,那眼睛里闪现的惊悸,甚至还来不及熄灭,三具失去生机的躯体已倒撞下马,耳边拂过冷风,夹杂着骨骼被乱蹄踏碎的声响。
      我并未停留。跨下坐骑仍箭一般向前飞射。挡我者死。
      眼角余光中,斜后方克夏、德尼身侧两道寒光上下翻飞,血光纷呈,落红如雨。
      一口气刚尽处,眼前忽然开阔,银沙卷成的道道轻烟,在视野中飘然升腾,仿如幽境;身后,却是断肢残骸和一条血红的通道。三柄利刃,硬是将七十二人的刀阵生生撕裂成两半!
      我猛吸一口气,雷藏斜指星空,左手缰绳一紧,跨下坐骑稍转方向,再斜刺入阵。
      人丛林立,向我们急速包抄,面巾遮蔽下深褐的眸子,野兽般凶厉。我手腕轻颤,雷藏洒下万点寒光,飞芒般射向那些精光四溢的眸子。光与光的追逐,终于是冰冷没有温度的一方凌驾称雄。凄厉的惨叫穿透了夜空,十二人双手掩面,指缝间血红淋漓。
      瞬间再次穿破敌阵,面对着黄土城墙上,亚马尔•辛凌空注视,眼色冷静如刀。
      哀兵必胜。再次回入敌阵,终于遭到强力阻击。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势,令这些人血气里的悍勇激扬勃发。身后克夏、德尼微微冷哼,显是身上已然挂了彩。我猛然气聚丹田,喝出真言:“咄!————”
      音波四播,犹如无形的巨浪,生生震翻面对着我的八人八骑。余人心神涣散之际,雷藏若秋水倒卷,斜穿而过,饮血而还。九具躯体连哼都没哼一声,已落入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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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此机会,三人三骑再次突破重围,将敌阵撕开又一条难以弥合的裂缝。
      回程。敌人的剽悍倒也令人不敢小觑,踏着己方的尸首,长刀如雪,衣履如墨,重叠而来。眼睛里,分明已是困兽之光。
      虽死犹勇。我即或欣赏这样的勇力,但既已为敌,就决难留手。更何况,他们想要不利的是麦姬,我可以原谅世间所有的罪行,惟独不能原谅任何针对麦姬的阴谋。不可以,谁都不可以。
      雷藏的青光裂开最后一个阻碍在我身前的敌人,天使之城再次呈现在眼前。今夜,它已不再是天使,它见证到的是一场血腥的格斗。而那个置身作壁上观的身影,仿佛深不可测的眼眸中,此刻竟露出轻微的笑意。
      三个来回的冲杀终于结束。原本浑然一体七十二人的刀阵已然七零八落,折损泰半。而克夏、德尼亦俱各汗流浃背,浑身浴血。这一阵,其实并不轻松。亏得是他二人作我的辅翼,让我不至于有后顾之忧,否则我亦难保毫发无伤。
      三人三骑回到原点,我冷喝道:“换人,第二阵!”
      在一旁押阵的十一名侍从爆起震天介一片喝彩。早已守候在那里的另两人一声呼啸,策骑迎来,与克夏、德尼擦肩而过。再面向敌阵时,又是一个崭新的三角阵列。
      敌人的目光已成惊怖。那首领眼见己方溃不成军,我却换上了生力军,终于信心动摇,狂喝道:“撤退!”残兵顿如蝼蚁四散仓皇而逃。
      我却哪由得他从容来去?不留下那委托人的讯息,休想离开。沉声嘱咐那两个侍从:“与我左右兜截他们的首领,要活的。”猛一夹马腹,直追而去。
      途中赶上一个逃敌,他惊惶下一刀向我劈来,竟是怕得狠了,全然不成章法,被我捉住手腕一扭,已将长刀夺过手来,顺势一送将他掼下了马去。
      渐渐近了那首领,我抄起夺来的那把刀向他的坐骑投掷出去,用上了旋劲,那刀旋成一团白光,“喀”地斩断了一条马腿,再斜飞而出,“噗”地没入黄沙之中。马儿悲鸣一声,扑地倒了,将那首领掼出老远。
      等他止住了翻滚爬起身来,我已经气定神闲站在他面前。这人的面巾已在翻滚间勾落,露出一张黝黑却泛青的脸孔,额头汗水涔涔,眼色显出几分恐怖。我想他决料不到他们组织高手尽出,仍敌不过我区区三人之阵,刚才那一场血战,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一个噩梦,眼下又落入我手,不知道又要经历什么样的痛苦,因此以这人的强悍,此刻竟也现出惊惧之色。是的,他已胆气尽丧了。
      我看着他悠然开口:“谁是你们的委托人?说了,饶你不死。”
      眼见同伙都已散尽,这人咬牙半晌,终于道:“是当朝国舅。”
      我的眉微微一皱:“康基费兰?”原来是他……
      这人咬牙道:“是他。你答应放我走,可别食言……”
      “滚!”我再不看一眼这人,回身上马,向回飞驰。赛门果然出事了。
      还没等我跑到城下,闷雷般的蹄声再次传入耳鼓。怎么,又有人来?今晚真是多事之秋啊。可这次,人数比刚才仿佛又多了数倍,是敌是友?我不由心中一沉。
      大队人马在月色下浩浩荡荡而来,旌旗飘舞甲胄鲜明。为首一人雄踞马背,桀骜不群,却是纳里纳!我心中暗惊,他竟然追了上来,难道已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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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七上八下,仍按辔以待,状若止水。
      马队片刻间即抵面前,我凝目瞧去,又是一惊,他们马鞍上悬着颗颗血淋淋的头颅,却不是先前我放走的那些杀手是谁?这些人竟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纳里纳在马上躬身一礼,朗声道:“小将奉曼萨达大人之命,前来迎接王子殿下!殿下请勿怪罪小将向上官报告殿下的来访,只因殿下身系尼泊尔与敝国交好的重任,殿下的安全实乃敝国必须保证的大事,否则若殿下在敝国境内稍有差池,敝国怎还有脸面向贵国国王陛下交代?而今看来,小将来得正是时候,这些匪人已被小将绳之以法。殿下,贵体无恙否?”眸子里光焰闪烁,紧紧锁定我的眼睛。
      心中暗暗叫苦,看来他这是要护送我去德里了,护送为名,恐怕监视是实,若到时证实我乃假冒,便是插翅也难飞!可……又怎能推拒?而此刻背后城墙上那两道凌厉的目光,如芒刺在背,给我的压力却仿佛更甚于纳里纳。该如何向他解释?我一生经历的风浪也算不少了,竟从无此刻般的进退维谷。
      微微一笑:“将军考虑周详,本王当然无意怪罪,更要感谢将军代替本王惩治了这些匪类。将军远来劳顿,便先在此休息,待天亮再同回德里吧。”轻轻一句带过,离天亮还有些许时间,希望能趁这段缓冲时间想到应对之策。
      “殿下且慢。小将奉命带来金匮一只,专为盛放尼泊尔国书,以示敝国对与贵国交好的重视与尊重,并由小将亲自护送殿下与国书回德里,入德里后小将亦将直接护送殿下与国书入宫面见敝国皇帝陛下。决不会有任何差错,请殿下宽心。”言辞凿凿,句句真情,竟不容我有半分拒绝。
      我心念电转,这是要逼我立刻现形了。我如果真是正式来访的尼泊尔王子,自然该有国书随身,却叫我到哪里弄一封国书来给他?他这一着,打正了我的死穴。要战的话,这里几百人在场,我却刚经过一场剧斗,结局如何可想而知;要逃,麦姬和巴比尼还在城中,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我是被拴死在这里了。顷刻间忧心如焚!
      “殿下……殿下,有何不便么?”纳里纳催促道,眼里那志在必得般的光却如烙铁一般狠狠烫了我一下。
      呵呵,我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么?今日的遭遇实在是个莫大的教训。
      “国书……”我沉吟难言间,忽闻背后一把雄浑的声音响起:“殿下,国书在此。”
      我剧惊回首,只见亚马尔•辛卓立身后,手上捧一个紫檀木匣子,封条上鲜红的国玺赫然在目!深湛的眸子里依然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
      心中剧震。原来……他才是尼泊尔王子,那么他的真名应该是——亚里罕度。我竟被他瞒过了。一直觉得他的背景不简单,却想不到我冒充的人原来就在身边,他也该觉得好笑吧。我却由不得汗湿重衫,冥冥之中,安排确令人骇然。可是,为什么竟愿意帮我解围呢?是的,他看见了我手上的指环,他也知道城中的女子就是麦姬,我夺了他的未婚妻,他本该冷眼旁观看一场好戏的。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心念电转,伸手接过了匣子,转身面对纳里纳:“国书在此,本王就将它交付与将军了。”
      他眼里的惊愕也令我好笑,只是我却实在笑不出。看他只是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个匣子,我将匣子径直递到他眼下:“将军。”
      “啊!”他才突然醒悟般叫了一声,“取金匮!”
      将国书放入金匮的过程中,他的表情一直十分古怪,似乎这件事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为什么?他又是从何处得知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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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里纳等人就在城外扎营,我自与亚里罕度回到城中。一路上他默然不语,这沉默却令我心中更是尴尬,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多谢殿下施以援手。”
      他淡淡道:“你不需要谢我。帮你,首先是因为欣赏你,其次是因为,我们之间有事情需要单独解决。在这之前,我不希望有他人插足其间,提前威胁到你。”忽停下了脚步,直视入我的眼睛,目光如天火跳动:“只是为了男人的尊严,必须做一个了断。等解决完这件事,我还期待可以与你把酒言欢。”
      果然是个人物,难怪当年赛门要将麦姬嫁给他。只是……他显然将我当做了男人,所以提出决斗,若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我只好心中苦笑起来。
      “殿下胸襟广阔,叫人佩服。自当从命。”
      他唇角浮起一丝笑,相识至今,这个笑虽然淡薄,却无疑是一个毫无敌意真正的笑容,简单地道:“男人之间的事,不必让女人忧心了。”
      我心中微震,想不到他如此魁伟一个男子,心思却是细至纤毫,连麦姬会为此担心都设想到了。然,是否他也真的对麦姬有情呢?忽然百般滋味在心头。
      “殿下所言甚是。”我也不想让麦姬忧心,她受的磨折已经够多的了。
      说话间进了城门。麦姬与巴比尼正从城墙上下来,整个过程,已看得一清二楚。对亚里罕度,她悔婚在前,自然有几分愧疚,笔直迎了上来:“殿下不计前嫌拔刀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请受我一礼。”说罢盈盈下拜。
      亚里罕度急忙还礼:“不敢当小姐如此大礼,折煞小王了。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小王也不愿意强人所难。今天看到小姐与休伉俪情深,才知道神仙眷侣究竟如何。唯愿贤伉俪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虽然有轻纱遮面,但我亦能感到麦姬心内的震动,这个人,确令人心折。我不能肯定,如果当年麦姬先看到的人是他,今天的局面会是什么样子。
      “谢殿下吉言。小女子尚有一事想向殿下请教,不知……殿下有没有我父亲的消息?”原来她心中亦早有所虑。
      亚里罕度道:“小姐放心。令尊在贵国的地位,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我就是早前收到令尊的信函,邀我来贵国访问,故而才有今日之行。”
      麦姬追问道:“殿下收到信函是什么时候的事?”
      “算起来,应该是一月前的事。”
      一月前,那应该是赛门甫抵印度不久的时候。他比我们先行一步,由得我们在后面游山玩水。但他刚回国就邀请尼泊尔王子来访,似乎又另有深意。我与麦姬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隐忧。
      麦姬又问:“如今的情形,回到德里又怎么办好?”这也是我关心的问题。
      亚里罕度道:“既然休已经扮了我,自然要一直扮下去。除了令尊,德里没人见过我,应该不成问题。”
      我苦笑道:“可是德里却有人知道我不是真的尼泊尔王子。而且这个人,似乎居心不良,今天这些杀手,据说就是他收买的。”
      麦姬骇然看着我:“……康基费兰?”
      缓缓点头。
      亚里罕度沉吟道:“他只是一面之辞,拿不出证据。如今你有国书为凭,还有我从旁相助,就算他敢出来揭露,你只要抵死不认,他也无法可施。”
      话是没错,前提是,如果我真是男人,可他却知道我本是乔装。只是现在却怎能说出这一点,只好先回德里探明情况,再从长计议。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区区一个康基费兰就真能难倒我。
      巴比尼忽道:“师傅如果不放心,就让我先回德里探听长老和那个什么康基费兰的消息,也好让小姐宽怀。”
      我愕然看向他,这小子居然称呼起我师傅来。
      “你叫我什么?”
      他满脸堆笑:“师傅……”
      亚里罕度笑道:“这位小兄弟是你的徒弟?果然明师出高徒,他的武功底子很不错。”
      我苦笑:“我还没有收过徒弟。他……唉……”心里为难,看他的样子是赖定我了。
      亚里罕度道:“这位小兄弟天赋极高,倒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巴比尼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多谢殿下夸奖。师傅就收下我吧!”说罢竟倒身下拜。
      我无奈下只得扶了他起来:“你就先去德里探听消息吧。”
      他大喜起立:“是,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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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屋子里,刚关上门回过身来,麦姬忽紧抱住我,身躯微颤:“休,我怕……”
      我摩挲着她头顶的秀发,柔声道:“赛门不会有事的。亚里罕度也说了,他是接到赛门的邀请才来印度访问,那就足以说明,赛门在朝野仍有控制大局的能力。”
      “可是我却以为父亲请他来,正是形势困窘的征兆。否则我们这一路怎么会遇到那么多险阻?连康基费兰也竟然……”下一句话已是哽在咽喉吐不出来。
      我心中一痛,双手环过她的腰际,用力扣入怀中。如果有伤害,我希望替她遮挡,如果有痛苦,我甘心代她承受,可是现在却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容颜憔悴。
      我们都知道,形势并不乐观,我不认为那个杀手组织的首领会对我说谎。她对一切洞若观火,我也骗不了她。康基费兰是她孩提时代的偶像,上一次的伤害,已经令她痛彻心扉,而她依然从我手底救了他的性命。她对他实在并非无情,虽然这无关乎爱,而纯粹是兄妹之情,可这次他竟然敢再次伤害她!这实在无可饶恕。
      可是叫我怎么舍得让她难过,她是上帝赐予我的天使,就算拼尽一切,我都要保着她的快乐、幸福。只要她快乐、幸福,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哪怕是谎言,哪怕是暂时的欺骗。
      “我不认为那个委托人就一定是康基费兰。就算他对你仍抱有幻想,也不该这么愚蠢,采用这样卑鄙的手段,除非他是存心彻底毁坏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形象。他好歹也算个人物,不至于做出这样的蠢事来把。”我漫不经意地道,这样她会察觉不到我心中真正的想法。这个时候,连我自己都几乎希望,那个人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低头凝望着她的眼睛,如水晶般透明,纯洁无暇,眼睑微阖,眼角轻轻向上一翘,是一个略带忧伤的笑。我或者还是骗不了她。
      “巴比尼已经前往德里,以他的脚程,五天便可往返。赛门到底是否无恙,康基费兰的动向,我们很快就会知道。明天我再向纳里纳套取口风,他既然是曼萨达的得力手下,应该清楚朝中的形势。”
      她缓缓点头,依偎着我,浅浅一笑:“我信你,休,永远都会保护着我……”
      我心头一暖,低头,让细碎的吻落在那双抚慰着我的灵魂,共鸣着我的心声的眼睛上,它是如此明亮,比天空更明晰,比幽泉更清澈。
      她轻轻地笑着,忽然道:“你看亚里罕度究竟有多深?”
      我一怔,片晌才道:“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觉得他是第二个让我感觉深不可测的人。那双眼睛似乎永远也没有波澜,叫人揣摩不透他的内心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你倒有心情探究他的内心世界?”不知不觉酸溜溜的话就从我嘴里冒了出去,等我发现,已懊恼不及。
      她左右端详着我道:“你是休吗?为什么我那骄傲更胜天神的休,竟会说出这样酸意十足的话呢?”
      “哼,”我有些狼狈地道,“还不都是你害的。”
      “那你倒说说看,你看出些什么门道来了?”
      我沉吟道:“此人是我见过最有魄力的一个人。到目前为止,我还看不出他此行的目的究竟何在。或者,是来帮赛门的。”
      “你也看不透他啊?失望了。”她微微皱了皱鼻子,这个表情简直爱煞我也。
      “他是第二个你觉得深不可测的人,那第一个是谁?”
      她点了点我的额头:“某人当年光焰万丈,可惜已经被我看穿了,原来是纸糊的老虎,装样。现在早就不再神秘了。”
      “你……”我愤愤不平,忽然抱起她就向床走去。
      “你想干什么?”她有些慌乱地道。
      “我对某人还是觉得很神秘,所以要好好研究研究。”施施然道。
      一声惊呼还来不及出口,已被堵死在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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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队伍起程向德里进发。几百人中只有麦姬一个女子,而且这一路过来我们都是骑马,又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实在找不到马车,仍旧只好骑马。但我却还是用希萨尔城里的材料做了个类似于伞的凉棚,驮在马背上,给麦姬遮遮毒辣的日头,加之她拉上了面纱,只要不开口说话,纳里纳倒也认不出来。她的身份却是个问题,我只好对外宣称她是我的姬妾,掩人耳目。
      回望希萨尔的黄土城墙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下,不知道若干日子后,这座天使之城是否就会淹没在时间的暗河中,逐日风沙呼啸,日侵月蚀,也许就再没有人能记得这里还曾经有过一个如此浪漫的地名。
      荒芜的沙丘,白沙在地面被风卷动,清晨的太阳还不算十分火热,在那白晃晃的日光下,马背上的麦姬,就如一个传说中的人物,踏着风尘向我走来。我忽然有了一种渴望,渴望一场暴风,刮走这里所有不相干的人、事,天地间只剩了她和我,让我可以牵她的手,走过漫漫黄沙,走过悠悠岁月,永远没有终结。我一生,只要这样就足够。
      向她看去,她的目光是如此柔和,充满爱的光辉,在我们对视的交流中,所有的情感、渴慕、希冀都彼此回应,清楚明白,我们相爱。我因此快乐着。又想起昨夜的欢悦,我们的配合天衣无缝,她的柔顺,任我予取予求,我的温柔,为她制造欢乐幸福。真的足够了,这样就是一生的归宿。
      但是总有这样那样的艰难险阻横亘在我们中间,仿佛违背伦理的爱恋注定得不到上苍垂怜,我本以为对我们的考验已经到达极限,然而事实是,它还远远没有终了。我不知道前路上等待我们的究竟是什么,可我却已经对天发誓,不论这条路有多难,我都会始终坚持如一,爱她,保护她,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做到这一点,那么肯定是,我已经灰飞烟灭。
      再次凝注了她一眼,在她期许的目光中,打马向纳里纳行去。
      “将军,有一事想请教。”
      纳里纳急忙恭敬道:“不敢当,殿下有何疑问,小将必知无不言。”
      “目下贵国的朝野中,究竟是谁在掌权?”
      纳里纳略略吃惊:“殿下何有此问?”
      “三年前本王曾有幸到贵国一游,还记得皇帝陛下的威仪,马杜拉大人的风趣,国舅康基费兰先生的睿智,以及曼萨达大人的风采,真是迫不及待希望再见到他们,了解了解他们的近况。依本王看来,曼萨达大人近年来必定官运亨通,在朝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将军亦跟着飞黄腾达了吧,呵呵。”
      纳立纳脸上有一抹得色,谦恭道:“殿下真是神机妙算。大人最近确很得皇上信赖,将德里的防卫大权全权交付给大人,我想皇上今后还会更加倚靠大人的。马杜拉大人仍老当益壮,精神矍铄,乃陛下得力的臂助。国舅却自三年前麦姬小姐失踪后,便深居简出,不大听到他的消息了。”
      深居简出,这倒叫人回味。到底他是伤心失爱,还是另有所图?
      “听说纳克夏造反,刚刚才被平定下去,究竟是怎么回事?”
      纳里纳脸色微变,道:“这厮辜负皇上对他的信任,自认为功劳盖世,妄想割据一方自成一国。吾皇威仪日盛,岂能容得下这厮猖獗?下旨褫夺他的兵权,这厮狗急跳墙,就造反了。曼萨达大人在平乱过程中立下汗马功劳,故而能有今日的成就。”
      “此案必定牵涉广泛吧。上次本王在沙漠中巧遇将军,想必与此案有关?”我趁机打探上次之事,那些惨死的老弱妇孺,若非牵涉进这样的大案,也不至于被秘密处决。
      他似乎料不到我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愣怔了片晌才嗫嚅道:“那……事关机密,恕小将不能放言。但也与此案多少相关。此案受牵连的人众广大,连朝中位高权重的大臣亦有波及,这就不是小将敢与置喙的了。”
      “赛门长老是本王的旧识,这次来访也是受他所邀,本王倒是很想知道他最近情况如何。”
      纳里纳字斟句酌地道:“长老向来得皇上尊重,从国外旅行归来后,皇上体恤他丧女之痛,就接他入宫小住,盼能以亲情稍慰长老的伤怀。”
      什么?赛门竟已被皇帝接入宫中?这……岂非是软禁!回身望了麦姬一眼,见她正凝目远眺德里的方向,忧思悄然爬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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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天过去了,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路边再不是一律枯燥的黄沙,有些树影婆娑,远处的田塍上也间或看见一些茅屋。但路边田野里多有黄土龟裂,稼穑不勤,五谷不生。我心中感叹,看来皇帝一心巩固权位,却荒废了政事,如今但见得民生凋敝,实在是本末倒置。
      第五天的日头在长天中隐没时,我们终于可以不再露宿荒野,住进了馆驿。
      我坐在中庭树下等待着,今天,巴比尼该要回来了。天气仍旧闷热,我随手端起身旁一盏冰镇番石榴汁喝了一口,冰凉透心,舒了一口气,做王子果然好。
      “殿下,介意在下打扰一下么?”耳中忽闻低沉悦耳的男声。又是到了身边我仍未发觉,而且居然自称在下,颇有些调侃的意味。这人若存心刺杀我,怕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招架,我不禁暗自诧异,他贵为王子,却怎能学得这般绝世的武功。
      头也不回地道:“我不过是鸠占鹊巢,有什么资格说介意呢?阁下就不要揶揄我了。坐,喝碗冰镇番石榴汁消暑吧。”说着拿起勺子,再盛了一碗番石榴汁放在几上。
      亚里罕度笑吟吟在我对面坐了下来,端起碗喝了一口,赞道:“果然清凉。我有些后悔把这王子的身份让给你了。”
      我失笑道:“后悔可也来不及了。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他道:“你怎知我一定是有事才来找你,难道就不许我专为与你促膝谈天而来?”
      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不像是一个浪费光阴去聊天的人。”
      他笑道:“这我恐怕要叫你失望了。因为我正准备与你畅饮美酒,对月高谈。不过,我倒不认为这是在浪费光阴,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要想在决斗中胜过你,就必须最大限度地了解你。反之亦然,你也必须最大限度的了解我。不是吗?”说罢竟如变戏法般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瓶和两只黑色半透明的杯子,在月光下光华流转。
      “我们有个邻国叫做中国,他们有首诗说得非常妙,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用夜光杯盛葡萄酒,酒色艳如鲜血,更显得沙场驰骋的豪气。如今我们虽不上战场,亦可效仿古人的饮酒之法。”说着拔开瓶塞,扑鼻的酒香顿时缭绕鼻翼。
      我想不到他真是为饮酒而来,这人竟是个酒痴。想起他对我说过酒逢知己千杯少,决斗之后不论胜败,都要与我再把酒言欢,酒对他而言,似乎比爱情更重要。
      接过他递来的一只夜光杯,笑道:“美酒良宵,妙哉。干杯。”
      与他碰了碰杯,仰头让丝般感觉的液体在口中回环数周,再顺喉滑下,由衷赞道:“珠圆玉润,更胜上次所品的赤霞珠,此酒当不下30年历史。”
      他亦笑道:“好见地!此酒我已珍藏多年,就是要找一个懂酒的人共品,才不会辜负了美酒。今日得偿夙愿,要感谢你才是。”
      “阁下太客气了。每次都蒙你以美酒相待,又慷慨相借身份,我却无以为报,真是惭愧啊惭愧。这决斗只怕我多半要输了。”
      他诧异道:“何也?”
      “我既对你心中有愧,又岂能全力以赴?倒不如现在就认输的好。”
      他呵呵笑道:“你何需有愧?决斗之期由我来定,到时你一定会全力以赴,我相信这一点。因为你深深爱着麦姬,此战既是为她,你必定会倾尽全力。千金易得,对手难求,我不禁对这一天十分憧憬了。为了这一天,我们再干一杯。”
      为了麦姬?那倒是。为了所爱,我不会输的。微笑着与他干杯。
      不知不觉已月至中天,巴比尼还是没有出现。他早就应该回来了的。我不由眉心微蹙,这小子不要是出了什么事吧。
      “你在等人?你那徒儿今天应该要回来了吧。”他鉴貌辨色的本事果然非同凡响。
      我微微颔首:“是的。不过他现在都还没出现,恐怕是在德里有事绊住了。”
      “明天他若还不回来,我就叫德尼去打探打探。”
      “也只能如此,那就偏劳了。”
      “殿下真客气。夜已深沉,在下就告辞了。明天见。”他居然又用了那种玩笑的口吻。
      我一时哭笑不得,谁叫我理亏呢,竟被这人处处戏弄,只好莞尔一笑:“明天见。”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中泛起一丝惆怅,此人若为友则可为引为知己,可是若为敌却会是我有生以来所遇最可怕的对手,只因我一直看不透他。
      忽闻一声轻柔的叹息在门口响起。回身看去,麦姬白色的身影嵌在金黄的光晕中,身侧仿佛有光环缭绕,似若神女临凡。
      起身迎了上去:“沐浴完了?真香。”轻轻将她环抱在臂弯中。
      “你们刚才的对话,我都听见了。”语气不甚愉悦。
      我笑了起来:“听到两个绝顶高手要为你决斗,应该高兴才是啊。”
      她小嘴微扁:“你没发现他对你太好了吗?醉翁之意不在酒,什么决斗云云,全是借口罢了。”
      我不由怔住:“你想到哪里去了?他当我是男人,怎么会……”
      “你怎么能肯定他不会?若我们都着女装,又有什么人会怀疑我们的关系?”
      “可他……早已娶妻,听说感情甚笃啊。”
      “传言而已,谁见过了?何况是他自己说的,更不足信。”
      我有些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亚里罕度会有断袖之癖。可为什么今天一向通情达理的她会这么不可理喻呢?看着她微恼薄红的娇颜,脑海里有一道灵光闪过。原来……我的女神已经走下了神坛,露出些小女儿的情态来了……又叫我怎能不爱呢?
      我抱着她的双臂由不住一紧,笑道:“就算他是,我可不是省油的灯。你怎么可以怀疑我呢,还这样忧心如焚,岂不是杞人忧天?”
      她哼了一声:“是你以往的记录太糟糕,一笔糊涂帐,让人怎么放心?”
      看着她娇嗔的模样,我心中却泛起一股暖意,我何其有幸,能得她长伴左右,心意挂牵,不离不弃?心绪激荡间低了头去,奉上虔诚的长吻。

      PS:上班太累,只想睡觉,大家原谅则个!谢谢小酒提醒,我改啦!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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