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恶女江湖飘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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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少才第一次遇到殷逐月，是他八岁那年。
彼时，他路过桃林，恰看到一女娃娃站于树下，蹦蹦跳跳地去摘树上的花，风吹过花瓣，红色的烟霞如海浪般浮动，她一袭红裙，站于树下，入景如画。
他冥冥之中，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走上前去，替她折了一枝。
女孩接过他的花，愣了愣，随即仰起头，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日光透过树影铺洒而下，照在她白净的脸颊上。
咚咚咚。
心跳声，如同雷响。
他第一次，面对一个女孩的笑颜，落荒而逃。
柳少才从小便觉得，自己与他人不一样。他三岁那年入华山练剑，七岁那年破境化缘，一直以来，别人对他的称呼只有天才二字，也正因如此，他便鲜少与他人交谈。华山众人皆道他生性冷淡，是真是假，已无从知晓。但今后的岁月里，他的确是向着冷淡二字一直靠拢，身旁的朋友，也越发稀少。
但有一人，似是例外。
“小师叔，小师叔......你看我捉的蛐蛐。”
“小师叔，我的新裙子好不好看？”
“小师叔，我新学了剑法，超级厉害！”
......
她总是像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围在他的身旁。她生性活泼，喜笑好动，恰如一团暖阳，慢慢地融入了他的一切。他就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对方的存在，甚至深信不疑地认为，他们会一直这样。
“无我则生，我执则灭。”
“斩情丝，断尘缘，抛却七情六欲，方可达大道之境。”
那一日，高殿之上，白须老者声音如洪似钟，震得他两耳发聩。
或许事情在最初的开始，便早已有定数。
是劫是难，逃不掉。
七月七日夜，她向他表明了心意。
温暖的身躯从背后轻轻抱住了他，那样近的距离，两人甚至可以闻到彼此的心跳声。
他听到她说。
我喜欢你，小师叔。
一瞬间，他仿佛亿起了初见时桃花树下笑意盈盈的她，春色烂漫，眉眼如画。但耳畔，那如魔咒般的话语又时时刻刻地缠绕着他。
斩情丝，段尘缘......
他抬头，天上的星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他扯下对方环绕在他腰间的手，落荒而逃。
后来，似乎也就没有什么可回忆的了，他想着自己应该是把她忘了吧。她的笑，她的声音，她身上温暖的气息，都随着时光一同封存在过去。他习惯了一个人在深夜里饮酒，看着远处苍茫的天空，什么都不想，仅仅只是一口一口地，将迷茫和孤独饮下。
他想，原来忘记一个人，并不是那么难。
但那抹红色的身影在沉寂了四年之后，再一次如火一般张狂地闯入他的心里。所有以为被埋葬的，尘封的，永世不会再想起的记忆如洪水般汹涌而来。他望进对方那双明亮安静的眼眸，只望见了陌生的一切。不是曾经的痴迷与爱恋，不是温柔与缠绵，而是清亮的，甚至，是凌厉的。
柳少才一直觉得自己有一种奇怪的仪式感，譬如吃饭时总要先祷告神灵，譬如沐浴时总要先散头发，后解衣衫，譬如拿剑时总要剑头朝下，或许正因如此，他觉得自己还要再见殷逐月一面，为一段故事画上句点。峨眉山比武招亲时，他站在人海茫茫中观望，一眼便认出那个和江平阳并肩的女子是殷逐月，纵然她易了容，变了性格，她的背影，他始终能够认得。
很久以后的一天，当殷逐月已经渐渐淡出江湖时，当大家几乎要把这个女人彻底遗忘时。
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费尽心思地找到了这位曾经臭名昭著的恶女当今的的住处--一个普通的茅草屋。
他就像个小偷一样，坐在窗子外的一个槐树上，隔着叶子看着她。
她和原来一点都不一样，在她身上，他似乎已经找不到原来那个红衣女子的影子，连一点温存的气息，似乎都已经彻底消散。
她穿着一件素色的裙子，黑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手中捧着老掉牙的俗套话本，看得津津有味。她还喜欢自言自语，显出一些不符合年龄的幼稚。
那个下午，他悄悄地跟在殷逐月的身后。
他看着她坐在老旧的客栈里，靠着窗户，吃着花生米，安静地听着说书人讲江湖人的故事。
手边的剑还闪着冷光，刚热的酒已三分微凉。
两人就这样，一直坐着。
不远处，穿着布衣的孩子正在青石板上你追我赶，清凌凌的笑声穿过窗棂，混着清冷的风，飘到两人的耳边。
他看到她咽下最后一粒花生米，拍了拍手，起身离开。
身上的剑穗随着步伐摇摇晃晃，她哼着不成曲调的歌，一路穿过喧嚣，穿过寂静，最终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柳少才安静地坐在原处。
一动不动。
他一直坐到到天边的夕阳西沉。
最终像是放下了什么般，叹了口气，轻轻地说道，
再见，月儿。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恶女江湖飘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