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种》劫酒济愁

5、短信

　　纪川眨眨眼，适应了黑暗，手紧紧地攥着被子，浑身都燥热不安。走马灯似的看着以前的一幕一幕，纪川有些反胃。
　　陆玦轻声安慰了几句便没再说话。纪川下床，被子以外的冷让他清醒了一点，他把外套和手机拿上进了厕所。披着外套，他在里面哆嗦着点了根烟。
　　纪川本来睡眠质量就不好，以前孤儿院里房间隔音很差，隔壁有喊梦话和打呼噜的他都一清二楚。再加上晚睡久了使他要很久才能入眠，他大概连在睡眠的时候也都紧绷着吧。现在这个环境很陌生，不像杨鑫家，虽然陌生，但纪川很放心。他有时候挺认床的，睡不着的感觉很难受，就像你身上痒可你却死活抓不到，让人会从心底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纪川想抽根烟，让自己冷静一下。他现在居然做梦都想狠狠揍一顿纪安天这个人渣，还好住寝，要是还住一起，纪川可能会克制不住自己。
　　刚领养那会，确实挺像回事儿。纪安天姓纪，纪川姓纪，就像种缘分。他初一的时候被领养，后来他慢慢清楚这对夫妇看中的只是自己的成绩，他们甚至都不了解自己的品行。
　　他随着纪安天和冯玉婉搬家后，新的学校让他无所适从，他没了原来的朋友和兄弟，自己有些习惯又格格不入，这让他变得易怒和暴躁。于是他时常与同学发生口角，以及打架斗殴。当家长到时，纪安天不由分说先骂了他一顿，那时候纪川就明白了，什么新的家庭，什么父母，去你。妈。的狗屁亲情。
　　那就是矛盾的开始。
　　纪川吸了口烟，让烟慢慢地过肺，又缓缓地从口腔里吐出。他没开灯，纪川不想打扰陆玦，因为他觉得丢脸。
　　他不会轻易向一个陌生人去寻暖，他连在周阳杨鑫他们面前都没怎么爆发过。
　　纪川感受着自己在寒冷与黑暗中的瑟瑟发抖，像只雏鸡，羽翼未满就踏入了这世间的苦水里。
　　人偏偏在冷的时候脑子会比以往更清醒。纪川在脑子里算着一比一比的帐，他到底欠不欠纪安天夫妇人情？他到底哪儿做错了？他是不是就像那些人说的不该出生？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死死勒住纪川，捂住他的口鼻，呼吸都变得极其艰涩，纪川眼前连黑色都没有了，是一片灰色，灰茫茫的，很脏又很安静。
　　他现在脑子很乱，纪川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他以为他挣脱了那个地方就能自由飞翔，可他在物质上一无所有，等于换了棵树上吊。
　　纪川尽量放轻步子，利索地上床钻回被子里。
　　-
　　早上纪川被自己设定的闹钟吵醒，陆玦已经起了，在穿衣服。纪川感觉脑袋很沉，还有点钝痛，昨晚的记忆一股一股的从小缝里钻进来。
　　纪川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对不起，昨晚。”他看见了陆玦手臂上的点点血印。
　　“没事。”陆玦下床。
　　“我昨晚……有喊过什么吗？”
　　“有啊。”
　　“我喊了什么？”纪川一下紧张了。
　　“记不太清了，声音不大，就类似于……猫发怒一样的声音。”
　　猫发怒？纪川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陆玦并不在意的样子让他少了点尴尬。
　　洗漱过后，纪川明显感觉头晕劲儿还在，鼻子还有点塞，大概是昨晚冻着感冒了吧。自己之前也没买感冒药，今天下午要出个学校了。
　　陆玦收拾好之后在那儿点早饭的外卖，问纪川点不点。
　　“不了，没胃口。”
　　“嗯。”
　　纪川给周阳打了个电话，“小阳崽，你下午出的来吗？”
　　“当然，怎么了？”
　　“帮我买点感冒药来，我这儿买不到，顺便买几个一次性口罩。”
　　“ok，其实我现在就过得来。”
　　“行，你要多久？”
　　“十分钟吧，我放你们学校门卫那。”
　　“好，谢了。”
　　现在还早的很，六点半不到，寝室关门在七点。
　　“你要拿东西？待会一起？”陆玦点好东西。
　　“嗯，行。”
　　陆玦这人挺自来熟的，而且纪川能感觉到陆玦身上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具体的他也说不清。在寝室里抽了根烟，两人也差不多下去了，纪川一路打了三个喷嚏，早知道让周阳再带包纸了。
　　东西拿到以后，他们一起走进教室，纪川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他看着陆玦坐到自己边上。不过这也理所当然，因为某些原因，全班只有纪川一人一桌。
　　他俩来的最早，教室里还空无一人。陆玦打开早饭开始吃，纪川给自己带了个口罩，下课打算去小卖部买杯子和纸。
　　陆玦速度惊人地干掉了他的早饭，然后把垃圾丢到垃圾桶里，回到位置，把帽子一戴，开始睡觉，纪川在他旁边看英语书。
　　最先来的是三班其他几个住校的学生，然后人慢慢多了起来，纪川前面坐的班长徐雅，问陆玦学校住得怎么样。
　　早自修的时候班主任把纪川叫出去。
　　“纪川，前天的请假条补一下，不然算旷课的。”
　　“嗯。”
　　“学校住得还习惯吗？”
　　“挺好。”
　　黄琦叹口气，“行了你先回去吧，好好上课。”
　　纪川脑子晕晕的，一路顺着黄琦答下来，听到回去两个字立马转身就走。他知道纪安天或者冯玉婉肯定给黄琦打过电话了，他不想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跟裸奔似的。昨晚——是个意外。
　　纪川一路咳嗽到教室，别人在里面跟读英语单词，纪川撕了张纸开始写请假条。陆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打着哈欠含糊不清地也跟着在旁边念，纪川听着像念经似的，本来就因为感冒晕得慌，现在这搅得他头疼。
　　“你能……好好读吗？”纪川忍不下去了，对陆玦说。
　　“appreciate……我读得不好吗？”
　　“很烂。”
　　“那你读一个我看看？”陆玦还是头一次被人因为早读嫌弃。
　　“我不跟读，我觉得很白痴，不如多听听磁带自己一个人读英语文章。”
　　“为什么你可以不读？”
　　“因为我排名不会掉到年级前5名以外。”
　　……
　　你.妈.的陆玦没话说了，真·成绩好可以为所欲为。
　　“可我困。”
　　“……”
　　这回轮到纪川没话说了，毕竟昨晚是自己打扰了陆玦睡觉。纪川把请假条写完，旁边已经没了声音，他头一偏，陆玦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书挡在陆玦的头前。
　　纪川和陆玦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桌，阳光正好能透过玻璃进入教室。难得的太阳，阳光毛茸茸又金灿灿，十分恰当地披在陆玦脸上，平时不太清晰的线条被阳光打磨地棱角分明。陆玦脸上金色的光晕和暗色的阴影对比很强，可以，很帅。
　　早自修结束后要出操，像现在的冬季，十一中每天早上都会晨跑三四圈。纪川今天感冒，本来也懒得出去，刚好就能留在教室里，和他一起在教室的还有徐雅。
　　纪川把周阳买的药拿出来，看看要什么时候吃。徐雅应该在生理期，趴在桌子上。
　　外面放着跑步的音乐，体育老师在上面亢奋地拿着话筒指挥着，教室里的喇叭嗡嗡响，纪川的脑子也跟着嗡嗡响，他走上去把喇叭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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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的课好不容易上完，因为早饭没吃，饿了一上午的纪川稍微有了点胃口吃饭，他不想挤在食堂里，就想问问周阳或者杨鑫他们有没有空出来吃饭。
　　杨鑫：
　　“三条，我在处理ktv的事情，现在走不开，晚饭都话我应该有空。”
　　“嗯好。”
　　周阳：
　　“川子，我和我爸在馆子对吹呢，一起？”
　　“……算了算了。”
　　这俩人有空的时候都有空，没时间的时候还一起没时间。纪川顿时没了兴趣，打算去小卖部买泡面吃。
　　纪川泡好面，小卖部外边的位子已经满了，他就端到寝室去吃。寝室里没有人，纪川掀开泡面，正要吃呢就发现不对……他把泡面里的塑料勺子连着一起扔了。
　　纪川看着面，心情很复杂，倒了又不行，不倒又吃不到。妈.的，运气差了连吃个面都倒霉？纪川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看着面干瞪眼，一碗让他上火的面。
　　纪川想了想，小卖部是没有筷子卖的，陆玦会不会有？纪川觉得打电话问很白痴很尴尬，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语气，就发了条短信给他。
　　“你有没有筷子？”
　　陆玦在学校外面一家饭店里，看到纪川这个问题有些奇怪。
　　“有，我柜子第二层你找找。你要这个干什么？食堂里没筷子了？”
　　“对，谢谢。”
　　纪川不可能告诉他自己是把泡面的勺子给弄没了。他顺着陆玦说的去找，陆玦的柜子很干净，出乎意料的没什么东西。纪川还以为会翻出一柜子的护肤品呢。
　　他找到了那双筷子，想了一会，又给陆玦发了条短信。
　　“筷子，你洗过吗？”
　　陆玦在饭馆喝汤，差点被这个问题呛到。
　　“洗过了，你不放心可以再洗洗。”
　　其实刚刚那个问题纪川发过去之后觉得很脑残，现在这样子他也懒得讲究，直接开始吃面。面因为泡得太久有些发涨，纪川很快吃完了这顿不太完美的午餐。洗好筷子以后，用手机给自己定了十五分钟的闹钟，稍微午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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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玦的手机再次响了，他以为还是纪川，但是个电话，手机上印着“陆城。”
　　陆玦挂了电话。
　　几分钟以后，一条短信。
　　陆城：“这周末回一趟家，穿体面点。”
　　陆玦快速读完短信，指尖一滑，把短信删除。叫自己穿体面一点？您老咋自己不活得体面点呢？
　　陆玦没了吃饭的胃口，阴着脸离开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