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琉璃圣母像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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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松田阵平是她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北川真纪可以很自然地接纳这句话。
她原来是个侦探啊，那么协助警方办案也就很合理了。
按照他的指示，北川真纪环顾了一番四周。
她大概是身处在教堂的某个走道尽头，面朝《圣母救济图》的五彩琉璃窗，左手边是扇紧闭着的铜门，右手边则是个不深的拱洞，摆着一尊白瓷制成的圣母像。
【##、真#——】
但根本无需松田阵平的提醒，北川真纪也可以立刻意识到无论琉璃窗上还是这尊白瓷上展现着的圣母形象有着古怪。
她走上前去，细细端详起来。
在基督教中，圣母的形象通常是个温顺慈爱的西方女人，而眼前的“圣母”却赫然是一副东亚人的面孔，明明环抱着圣婴，却侧脸冷淡而疏离地俯视着地面。除此之外，它身上的女性特征并不明显，并不柔美的身体线条、雌雄莫辨的五官——特别是那双上挑而宽粗、仿佛从男人脸上截取下来的眉毛，使得这圣母的样子与之普世的形象千差万别。
【.......目前无法提取出任何有用线索】松田阵平替她作出了判断，【真#，请你去左边的门那看看。】
北川真纪转过身，朝着铜门走了几步。比起圣母像，铜门显得平平无奇，是欧式教堂内随处可见的样式。只是门很重，北川真纪花了些力气才将门推出了一道可以侧身进入的窄缝。
门通往一间不大的礼拜堂。
礼拜堂铺着血红色的地毯，总体呈长方形，四角立着廊柱，在若干排横向排列、左右对称的木质长椅前是一小块空地、讲台，以及其后延伸向上的五层阶梯。阶梯之上是白色大理石制成的祭坛，祭坛之后则是占据了一整立面的彩绘琉璃窗，仍是绘制着《新约》中与圣母圣婴相关的几个场景，绚烂夺目，一直延伸至高耸的穹顶之处。
但令北川真纪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礼拜堂里有人。而且是不少人。
总共有七个女孩子，年龄都在四五岁的样子。还有一名穿着修女衣服的胖女人，及一位坐在最前排长椅上的中年男人。都是东亚人的面孔。
当北川真纪在四处张望时，这些人也露出着惊讶困惑的神情直直盯着她看——仿佛她并不该出现在这里。
【松田警官，我、应该干什么？】
松田阵平也似乎是被这场景震住，过了几秒才回答道：【真#，你要记住，你是一名侦探。你要做的就是找到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凶手就在这群人中吗？】
【这个世界是由凶手的潜意识构造的，他一定存在在这个世界的某处。我们警方会对所有人进行系统内人脸识别比对，协助你进行判断。】
【那么请给我一些与案件更多的信息。比如，死者是谁？】
【死者们......现在就在你的眼前。是这群孩子们。】
【目前出现、可以确认为死者的有五位。至于剩下的两个孩子，稍等——】他偏头和身边的技术人员说了几句，【其中一位也从失踪人口名单里找到了。大江绘里奈，15年1月失踪，失踪时是3岁。】
北川真纪只感觉毛骨悚然，但不等她多问，一直站在高高的祭坛旁的修女主动开口说话了。
“你.....是新来的孩子吗？”她的声音很温柔，脸上带着母亲般的慈爱笑意盯着她，“虽然你看上去已经超过了孩子的年龄，但并没有关系。这个教会很少有人拜访，既然你来了，就留下来加入我们吧。”
见北川真纪没有动作，她又笑着冲她招了招手：“孩子，还愣着什么？快过来吧。站到美沙的后边去，她也是不久前新来的。”
北川真纪不得不穿过一排排的长椅，走向那群回头怯生生盯着自己的小女孩们。
那个名叫美沙的女孩冲她小幅度地摆了摆手。
“大姐姐，你长得好高啊。”她仰着头看真纪，脸上带着点羡慕，“我也想长到这么高。”
与此同时，松田阵平的声音在她的脑内响起：【三原美沙，是这个案件最新的死者，6岁。】
【从三原美沙往前，这群孩子分别是高梨典子、高桥琴乃、大江绘里奈、市川雪、星若菜。按照死亡顺序、又或者是加入这个“教会”的前后顺序排列。至于最前面的女孩子，我们无法在警方的资料库里找到她的任何信息。】
北川真纪的反应很快：【她大概率就是早在星若菜之前、这起连环杀人案真正的第一名死者。】
连环杀人案的第一名死者通常是案件侦破的关键。凶手因为经验的不足，极有可能留下某些破绽来。也有可能，凶手所杀的第一个人并不像往后的那些经过他的精挑细选——这名既没有被警方发现尸体、也没有被上报失踪的死者，有没有可能和凶手有着某种直接的联系呢？
北川真纪正要走向那名女孩所在位置，但却被修女制止：“孩子，你们的忏悔马上就要开始了。请排成一排，一个个走到祭坛前跪下向神虔诚地悔过。好吗？”
“理江，你是第一个。”
那名不知身份的女孩乖巧应是，一步一步地迈上了阶梯。在白色的祭坛前跪下，任由修女用黑色的十字架轻触她的额头。
【看来她叫做理江。】
“我们要悔过什么？我们犯了什么错？”北川真纪拉住前面的美沙。
美沙用很小的声音说道：“我们大家让修女妈妈失望了。大家很不乖、很淘气，还在讲台上乱涂乱画。”
北川真纪看到几步之远的讲台上果然被彩色的蜡笔划了些乱糟糟的随笔画，边角上还留着几个拿了蜡笔而留下的彩色指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你来之前。”
“是谁干的？”
“是大家一起干的呀。”
北川真纪指了指她的手：“你的手是干净的吧？真的有碰过那些蜡笔吗？”
美沙很不会撒谎，当即红了脸。
“典子、琴乃、绘里奈、雪还有菜的手也都是干净的。”北川真纪一一观察过去，“大家都没有在讲台上乱画吧？难道是理江干的？”她没法看到在台阶之上的理江的手到底是不是干净的。
“嘘，好好排队啦。”美沙想阻止北川真纪继续乱动，但小小的她没法对真纪做什么，只能气鼓鼓地警告道，“他会生气的！”
“他？他是谁？坐在那边的长椅上祷告的男人吗？”
美沙不理她了。
其他孩子加入“教会”的时间更长，比美沙更加守规矩，此刻也是一动不动地安静站在队伍中，等待着理江结束忏悔仪式。
【看来暂时得不出别的情报了。松田警官，你那边有查出来修女和那名在祷告的中年男子的身份吗？】
松田阵平回应她：【修女的身份还在查。至于那名中年男子，他叫做长谷隆一，基本可以排除他是杀害市川雪及其后三名孩子的凶手的可能性。因为在5年前、早在市川雪14年被杀害前他就已经去世，享年50岁。他生前在神奈川县的一处教堂工作，死亡原因为脑瘤，从07年起就在断断续续地接受住院治疗，08年2-3月、星若菜遇害期间，他也有神奈川医院的住院记录，因此他杀害星若菜的可能性也很低。除此之外信息不明，目前我们在着重调查他的家庭关系。】
警方的思路很明确。长谷隆一的家庭关系绝对是找到凶手的关键。
在这个由凶手的潜意识创造的世界里，长谷隆一是目前唯一身份明确的非被害人。凶手为什么要把他放进自己的世界里和其他被害人生活在一起？
他是凶手潜意识里重要的人，他会是凶手的父亲吗？
虽然隔了一些距离，北川真纪仍能够发现，长谷隆一有着一双上挑而宽粗的眉毛——这让她想起了这个世界里诡异的圣母形象。这个男人，在凶手的心中，是圣母那般的存在？
北川真纪将自己的想法复述给松田阵平。
【我赞同这个思路。根据案件记录，从警方发现的第一名死者星若菜08年被害后，凶手总共有6年时间再未杀人；再次杀人就是14年的市川雪案，此后凶手开始一年杀一个人。很明显，有某种契机——极有可能就是13年长谷隆一的逝世——彻底打开了凶手的杀人开关，从此再难掩盖他残暴嗜血的本性。】
就在这时，那名名叫理江的女孩结束了忏悔，低着头从台阶上走下。
北川真纪几步走到她的面前，女孩并不怕生，睁着懵懂如小鹿般的眼神仰头回望着她。她的手掌也是干净、一尘不染的。
“你也没有在那个讲台上乱涂乱画吧？为什么要在修女面前忏悔呢？”
“大家都没有在讲台上乱涂乱画。只是如果大家不承认错误、不忏悔的话，那就没有人去那样做了。”理江明明也才四五岁的样子，说的话却很成熟懂事，“修女妈妈说，做了错事，就要向神祷告，这样大家就不会下地狱了。我们如果下地狱的话，修女妈妈会伤心的。理江不想让妈妈伤心。”
“理江和大家都是善良的好孩子。但是忏悔是做了错事的人该思考的事情，他做出的错事不该让你们这些无辜的孩子来承担、更不会让你们下地狱。下地狱的永远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而已。”北川真纪顿了顿，问她，“理江，你知道那个真正做错事的家伙现在在哪里吗？”
“他藏起来了。”
“他藏在哪里？”
“他藏在他永远藏着的地方。只是.....”理江思考了几秒，“理江是不会说的。”
“为什么？”
“因为——他是理江的家人呀。”理江笑了，“家人不是应该要相互保护的吗？”
【松田警官，你听到了吗？】
【啊、真#，听得清清楚楚。长谷隆一的家庭关系也已经调查出来了。他和已经离异的前妻有一个女儿，名叫长谷理江，四岁的时候因为意外死亡了。除此之外，他在结婚前，还在孤儿院收养了一个儿子，名叫长谷幸。今年二十六岁。警方已经通过长谷隆一在神奈川医院留下的紧急联系人地址找到他目前的住所了，现在正在赶过去的路上——】
现实中的凶手住址已经找到了。
那么，这个世界里的凶手到底藏在哪里？
小小的礼拜堂里并没有很多藏人的空间，北川真纪快速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线索。那么这个房间里唯一没有调查过的位置，就是台阶之上的祭坛。
祭坛由半米高、一米宽的白色大理石叠成，哪里还有空间可以藏下一个人呢？
北川真纪看向站在祭坛旁，手拿十字架的修女。
这名脸庞圆润的修女仍是用慈爱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孩子，你的心太乱太浮躁，快去美沙后面排队，马上就轮到你上来忏悔了。”
“不好意思，”北川真纪不由分说，赶在下一个孩子之前、几步登上阶梯，“我现在就迫不及待了。”
粉橘色的夕阳透过柳叶形状的琉璃窗在祭坛前投下如梦似幻的光影，北川真纪跨过那片绚丽，看清了修女厚重的裙撑之后，那个双手抱膝、蜷缩而坐的瘦弱男人。
他的脸色苍白，显得怯懦卑微；或许是缺乏运动，也或许是先天不足，他的身材显得异常窄小、干柴。那双缺乏力气、满是七色蜡笔污渍的手，是不是只能碾碎唯一比他弱小的年幼女童呢？
“人渣。”
“犯了错，也只知道躲在别人身后的人渣。该下地狱的只有你才对。”
“你想知道被比你强大的人扼住喉咙，拼尽全力挣扎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逐渐死去的感觉吗？”
“我来帮助你体会一下吧。”
北川真纪向他伸出了手。
【真#，你做的已经足够了。】
在松田阵平冷静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绚丽的教堂如被打碎的琉璃窗一般在她眼前寸寸龟裂。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琉璃圣母像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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