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少年】指引》傻东西和小智障的故事

2、第一夜·恶魔

　　铛——铛——铛——铛——
　　钟声由远及近，传入百里君馗耳中，令他的神志终于能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抽离。
　　又做了一个怪梦，差点睡得不省人事。
　　马车内，另一个人正招呼着扑腾着翅膀的金色使魔，可惜使魔在长时间的旅途中憋坏了，现在就想立刻出去透气。
　　“迪姆更比……喂，迪姆更比！不要乱跑啦，会被猫吃掉的哦。”那沙哑的嗓音带着男孩子青春期特有的青涩，也令百里君馗彻底挣脱了睡眠的怀抱。

　　“亚连，现在几点了？”
　　他的声音哑哑的，怪难听的。
　　马车外安静异常，实在不太像他印象里19世纪末的英国。透过有些凌乱的刘海，百里君馗只能窥见潮湿的街道与浓郁的雾气。
　　冷风透过小小的缝隙吹进车厢，被这样一吹，再困的困意也被吹走了。百里君馗不自觉地缩缩脖子，呼出的气体在空中凝成团小小的雾气。
　　“我睡过头了？”

　　“没有，现在七点半，师兄。”名为亚连的白发少年不解地扫过钟塔上的时间，“不过我们马上就要下车了，你现在醒过来刚刚好。”
　　“嗯……”
　　百里君馗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但很快，各种扰人清闲的记忆就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4个年头了，除了高压的生活，就是更高压的生活。曾经不懂平平淡淡才是真，直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他越想越生无可恋，偏偏脑子里还蹦出了某张面具男挑衅的笑容。
　　更气了。
　　试问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专门让徒弟赚钱还债的师父啊……！不，还债还算好的，那家伙还真放心他和师弟两个菜鸟满世界乱跑，完全不担心自己两个徒弟会被骗走噶腰子——仔细想想，遇到骗子也比那位师父丢过来的烫手山芋来得简单，他果真还是太年轻了。
　　就在百里君馗被回忆硬塞痛苦面具之际，他的师弟也和马车里的另外两位乘客聊了起来。
　　他心事重重，无心去听亚连和别人聊了什么，反正要么是问他们来历，要么问他们去处。这种交谈交给性格温和的亚连就好。

　　果然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下车点。马车很快就咕噜咕噜跑远了，一路上只剩下他和亚连并肩而行。
　　“亚连。”百里君馗又叫了一次白发少年的名字，换来对方困惑的一瞥。果然，这么突兀地叫别人，没有什么正经事的话，确实有些奇怪，“驱魔师总部是什么地方，老家伙有没有对你说过？”
　　他话音还没落下，亚连的表情猛地僵硬了起来。
　　得，这小孩还是和以前一样容易被骗，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那无良师父打包丢了过来。熟悉的心累感油然而生。
　　“师父只给了我一张地图……”亚连弱弱地回忆道，“然后他刚说了这句话，第二天就失踪了。”
　　“……”
　　啊……没变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百里君馗在心底狠狠磨牙，“真是预料之中的发展啊。”
　　指望那个男人不如指望母猪上树，但比起这样一种“果然如此”的结果，百里君馗更痛恨这样的自己：为什么直到现在，他还在对那个男人抱有希望，希望他能有一丝丝良心啊。
　　就因为他总是乐观地看待那家伙，才会被牵着鼻子走……！

　　“那师父有没有对你说过？”
　　亚连又把问题抛了回来。
　　百里君馗默默扶住额头：“好了，我懂了，我们为什么是师兄弟了。”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百里君馗极力管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尽管内心已经裂开，却依然要保持表面的缝缝补补。
　　但亚连显然没能理解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便更令百里君馗心中感慨。

　　亚连·沃克，他可怜的小师弟，从小就被师父捡到，一直带在身边，可以说无时无刻不身处债务危机和人身安全被威胁的漩涡中心——好吧，他也不例外！
　　“这回终于连驱魔师总部的欠款也不打算还了吗，就这么把我们俩叫过去报到，而这最应该负责的家伙反而溜之大吉……”百里君馗捂着嘴唇喃喃道，“之前只是打工赚钱，现在难道要进阶成卖命赚钱了……”他越说越觉得这推测的可能性很大，不由得抬起头，抓住亚连的手，神色认真地开口道，“亚连，师兄有个想法，不知道你认不认同。”
　　“什、什么？”
　　亚连不安地缩起脖子，只觉这位半年不见的师兄此时此刻浑身都散发着对全体驱魔师的不信任、不理解。
　　“你觉得自己人生是不是该自己决定？”
　　“……？”亚连愣了愣，“但驱魔师又被大家叫作神之代行者，应该不会出现你想象得那么糟糕的情况吧……？”
　　“问题就出在这里。”百里君馗捏紧亚连的手，不死心地朝少年逼近了几分距离，“你要不看看它后半句说的什么：为了埋葬黑暗中衍生的不祥魔物而存在——这和替那家伙卖命有什么区别？”
　　“师兄，恶魔也不是那么多的……”
　　“不是那么多只是你平时没见到那么多，哪次不是一群恶魔围攻老家伙。”百里君馗回忆着过往种种，“这东西就像蟑螂，当你看见有一只在你眼皮子底下的时候，暗地里早就挤不下了。”
　　“……”
　　这种比喻好像，也没法反驳。
　　亚连哽了片刻，还想说什么，可谁知一团黑影突然从两人身旁的树林阴影里窜出来，一阵风掠过，原本还跟在他们身边的迪姆更比就没了影。

　　“咦？！！！等等……！”
　　百里君馗眼看着亚连一个转身挣脱自己，朝着那黑影追了过去。
　　“……啊……”
　　跑路计划A，泡汤。
　　百里君馗看看空空的双手，再看看亚连渐行渐远的身影，最终只能选择深吸一口气，悲痛地跟上前去。

　　可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短短十分钟后，他就和亚连整整齐齐地坐到了当地警局的审讯室里，气氛十分尴尬。
　　审讯室狭窄而晦暗，似乎永远都氤氲着一股霉味。百里君馗看着铐在自己手腕上的痛心悔改银手镯，内心一阵悲痛。他真的很冤枉，亚连比他更冤枉，可事实就是，他们在追踪叼走迪姆更比的犯人的时候，不幸目睹了警察被袭遇害现场。
　　现在亚连是嫌疑人1号，他是嫌疑人2号，哈哈，真是太精彩了……才怪啊……！

　　“快说，是不是你们袭击的那两名巡警？！”
　　严厉的问询有些刺耳，百里君馗心里苦不堪言，但他对面的警察显然已经先入为主，认定了他和亚连就是“杀人凶手”。
　　“我不是，我没有，这位……警察先生，我和我师弟初来乍到，一看安分守己，团结邻里，也没有穷困潦倒到需要袭击巡警的地步。”百里君馗苦恼地说，“我师弟还救了那位女巡警，等她醒过来直接问她，不比逼问我们好百倍？”
　　“像你们这种看上去无害，其实手头几条人命的家伙，我们可见了多了去了。”警察压低了帽檐，不以为然，“那废弃教堂已经有好几人失踪了，都是你们干的好事吧？就看着那地方废弃了，又有贫穷的旅客来留宿，我看你们俩年纪轻轻又身强力壮的，做点什么不好，偏要做这勾当……”
　　“……”
　　百里君馗彻底沉默了。
　　事到临头，他还能说什么呢。
　　这头倒是沉默了，隔壁亚连那边因为糟糕的隔音，各种问话全都传了过来。

　　“快说，是不是你们袭击的那两名巡警？！”
　　真是熟悉的开头，连个字都不带变的。他都能想象要是搁自己那时代，这不妥妥的复制粘贴笔录抬头。
　　“噫——不是我们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和师兄只是把昏迷的警员小姐送回来了而已……那位先生的事我很抱歉，可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
　　“你们明明都在现场的吧？太可疑了！”
　　“……噫……”
　　“还有你这手，不还有血迹留下的深红色吗！”
　　“不，不是的，这原本就……”
　　“这、这是什么，你的手里植入了什么？……真是个疯子！身体可是父母给的，给我好好珍惜啊！！”

　　百里君馗想象了一下亚连的表情，觉得那孩子又惨又倒霉。虽然很想笑，但他跟前的警察目光刺眼得很，但凡他嘴角向上翘一个像素，绝对会被大书特书。因此即使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他也必须忍住。

　　“既然你说你们什么都没做，那为什么摩娅巡警好端端的，就这么晕过去了？”
　　“大概是吸入了一些有毒气体吧。”百里君馗解释道，“那座教堂应该有什么东西在，巡警巡逻的时候，和它撞上了，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
　　“什么东西？”
　　“应该是恶魔……吧？”
　　当百里君馗说出“恶魔”两字之际，对面警察的脸都青了。
　　“就……你们听说过驱魔师吧？”百里君馗说着说着，不由垂头丧气起来，他已经能想象到自己那正义单纯的师弟会说出什么话来了，搞不好他们得加班了，“那是一种……生物兵器，暂且这么理解吧，如果要细问，我师弟更专业。总之，这种兵器寄生在人的尸体里，将活人视为食物，到处制造失踪案，那些失踪的人往往只会在现场留下衣服。我师弟因为个人关系，经常遇到它们。”
　　“我还是觉得，要不等那位女警醒来，再问问她具体情况。”
　　百里君馗又叹了口气。
　　“我师弟有专门对抗‘恶魔’的武器，如果他非要协助调查，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每个字里都充满了对上班的抗拒和懈怠，但这一定不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