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攻不作虞》三月家的海棠菌

3、二、离世

　　一晃又四年过去了，春去秋来，年复一年，宫里的玄太子殿下已经年满二十一岁，时逢悉兰王久病缠身，卧榻不起，人们纷纷唏嘘，这王位只怕不日便是新人的了。
　　这几日老将军下朝归来，席间时时叹气，老将军是个忠主的人，跟随王身边几十年鞠躬尽瘁，如今旧主已近迟暮，多年老臣，却不得为王上的病痛分忧丝毫，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生命慢慢流失，老将军心里难受，长长一个人呆在房里，用带老茧的糙手抚摸着当年一起浴血战场的佩剑，今日他时，心里一阵悲凉。

　　这天，老将军将长子林天辰传至身侧。
　　“我林家，世世代代为悉兰重臣，开国至今，一分一毫皆为我悉兰效力。”老将军停下来缓口气，林天辰笔直地跪在地上，眼中带着泪光。
　　“王上身在病榻，时日无多了，好在太子殿下年二十一，也是个英明之主，儿啊……”老将军手颤巍巍伸向林天辰的头，林天辰眼中闪烁着，硬是压下了哭腔，一字一顿：“父亲大人，您说吧……”
　　门外悄悄站了个红发少年，他披着雪貂外衣，靠着门板，面上冷静如这深冬，静静听着屋里的声音。

　　“你要尽心尽力来辅佐我们的玄皇子殿下，帮他把这个国家，稳定富强地维持下去，不得叛逆，不得失职，不得欺君罔上，勿忘王族…..对林家的恩惠。”
　　“是！儿子谨记在心，父亲……”林天辰眼泪再也忍不住，身体都颤抖着，只管握住老将军的手
　　“你莫怪我对你一直严厉…..这个家需要人来把它撑起来，这个国家更需要我们去守护，君臣之情你现在一定不懂，直到经历过生死才明白，这关系何等珍贵……”
　　初九的前一晚，老将军在府上咽了气，那晚有人听见痛哭，也有人在房外屋檐下看到一滩融化了的雪水，似有人在此站立了许久。
　　将军府在新年的红色灯笼一夜间被雪染的惨白，林天虞望着那一口黑棺，心里默念着：这里面是他的父亲，那个从小到大对他不闻不问的父亲。
　　林天虞不喜欢这个男人，将自己整个生命都奉献给了王族，却将自己的妻儿弃之一旁不理不睬，这样的人，不配为父亲。
　　可如今，这人再也不会对他训斥打骂，他静静躺在棺里，眉间竟看出老人的慈祥。
　　林天虞皱了眉，他觉得眼睛干涩的很，觉得这地方太安静了。
　　“小少爷……”灵堂里的管家忽然走过来，眼里很是焦急。“已经一天一夜了，这大少爷……”林天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灵堂正中的蒲团上，是那熟悉的银发，他笔直地跪在那里，坚毅的脸上没有表情。
　　林天虞摆摆手让管家退开，自己缓缓走过去，在另一侧跪下。
　　屋子里除了一片烛火，静的可怕，林天辰仍是一动不动，目光涣散的看向前方。
　　良久，林天辰沙哑着开口：“父亲他一生戎马，心中承载的事数都数不过来。”
　　林天虞抬眼，看向兄长的侧脸，一夜之间这个大他四岁的兄长，下巴居然攒起了胡渣，背挺得笔直，他已经从一个少年变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
　　“父亲临终前，提到了你。”林天辰说着，将一直紧握成拳的手展开，伸到林天虞脸前。
　　林天虞看向那物，一时间嗓子被哽住，瞪大了眼睛不禁颤抖起来。那是一对鲜红色的玛瑙耳坠，在烛火下发出妖艳的光芒，静静躺在林天辰手里。
　　娘说，这是她当年刚进门时，将军亲手为她戴上的火红玛瑙，说她的红发配上这耳坠好看极了。
　　“他要我转告你，他很抱歉。那日苏姨娘去世，他身在千里之外的漳州赈灾救民，快马加鞭也没来得及看你母亲最后一面。”
　　红发的少年接过那物，泪水不停地打在上面，良久，他拿袖子擦了擦眼，望向林天辰：“这世上，只剩兄长和我，天虞这辈子也不和兄长分开，好不好。”
　　三日后，悉兰王逝世，举国哀鸣

　　这个漫长的冬天，终于在没有礼炮声响的安静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