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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神秘消失事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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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雾从驳杂的睡梦中醒来。
她似乎还没睡够,揉着眼睛打了两个哈欠。昨晚上和人联机打游戏又熬夜到两点,今天看来又要顶着两个熊猫眼去公司上班了。
“嗯——”下床伸了个拦腰,她长长舒了口气,下次再也不熬夜陪着他们这帮孙子打游戏了,睡了一夜还是这么累,仿佛被人下了十香软筋散。
滴答——滴答——
卧室里的钟表声像在催促着什么,李白雾恍惚了一下:奇怪......怎么今天没听见闹钟啊?
一念及此,她下意识看向了钟表。
北京时间十一点十分。
快到正午了呀,怪不得阳光这么好。但是下一秒,沐浴在酥软光芒中的李白雾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也随之跌入谷底。
“糟糕!要迟到了!”她拍着脑袋恨恨地想着,回头看向床头闹钟:那只小猪佩奇闹钟正兀自躺在那里,猪眼对着她,眼神仿佛透出某种嘲弄。
她怒意攻心,伸手一把扫掉了床头柜上的所有东西。劈里啪啦地落地声中,那个玻璃质的小猪佩奇应声碎裂,李白雾已经快速换好衣服准备离开,关门前还不忘回以一个嘲弄的笑——诚如弗洛伊德所言,永远不要妄想让一只猪叫醒自己。
李白雾向来是个对自己很没有要求的人,特别是对于上班这种事,她哲学系毕业,浸染了许多年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她自然是不想为资本家服务的。自己少上一天班,也就让资本家们少剥削自己一天吧!
她一边悠闲地吃早饭一边宽慰着自己,天下间除死无大事,心中默念两遍急急如律令,leader那张苦大仇深的脸瞬间退散。面前的荷包蛋都变得更好吃了呢,她感受着可颂面包烤制过后的酥软甜香在唇齿间滚动,幸福的简直快要爆炸了。
能让李白雾幸福成这样子,自然不只是因为口中的面包。
昨天在电影院里,她的手悄悄碰了碰男神那张修长白皙的手。一向自认脸皮薄的她可是给自己做了好几天的心里工作才做出了这样羞耻的事,本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对方竟然没有抽回手!没有抽回手!
接下来两个人就这么顺其自然的牵了小手!
不得不说,虽然是二十五年以来第一次碰男人的手,但是感觉还是不错的,男神的手颀长而温暖,仿佛一块散发着莹润光泽的暖玉。意识到自己可能终于脱单的李白雾在电影院差点扬眉大笑起来,当然那只是心理活动,外表看来,她别提有多矜持了,依然是那座行不动裙笑不露齿的冰山。
只不过,冰山的嘴角融化了,露出了一个贱兮兮阴谋得逞般的笑。
那场电影似乎是个惊悚片,票还是她买的,似乎是《世界奇妙物语sp》,但是她根本没来得及看剧情。一场电影下来,她倒是在心里排演了不少小剧场。
李白雾吃完饭,悠然半躺在沙发上嗑瓜子,正要打开微信发消息,没想到对方却比她更快一步,随着震动屏幕上弹出了一条消息,李白雾咧嘴笑着打开。
“晚上一起吃饭?等你下班我去接你。想好要吃什么?”
真是心有灵犀,李白雾无耻地笑着,仿佛一个盘算着怎么调戏清小倌的老嫖客。她一手嗑瓜子,另一手单手打字:
“昨天看到的那家烧鸟店看起来就不错,想试试。”
“好,都听你的。”
对方回的很快,李白雾抱着手机在屋里高兴地转圈圈,瓜子皮被她胡乱扔了一地,踩起来嘎吱嘎吱地响。在屋里手舞足蹈了一会儿,她终于恢复了正常,编辑了一条信息:
“我今天要去医院取体检单,就没去上班,六点在我家门口见可好?”
按下发送键,她平息了一下过于兴奋的情绪,喝了口桌上的咖啡,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裙子,准备出发去医院。
体检是在上周六做的,并不是寻常的体检,而是精神内科的心理测试。
说起来这个检查她就头大,起因是在地铁里面有个男人举报她动手打了自己的小孩,然后她就莫名其妙地被警察叔叔带走了,她爸妈也闻讯赶来。最后她还是安全从警察局出来了,但是父母的脸色却不太好看,匆匆交代了她两三句就赶紧走了,像是在躲什么瘟疫似的。
委屈的应该是她才对吧?明明只是正常通勤,在地铁上她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变成殴打未成年人残害祖国花朵的罪魁祸首了?!
看她一个弱女子好欺负么?
真是可怕。
晚上她便接到了她爸的电话,说是已经替她预约好了青山精神病院的检查,让她无比去一趟。
李白雾自然是不想去的,一万个不想去。毕竟,谁也不想莫名其妙地被诊断为精神疾病。
虽然现在人类已经在月球上建立了空间站,虽然首都科学技术研究院已经在发明利用脑电波进行无障碍沟通的装置,虽然虫洞已经不再神秘,穿越已经不再是梦想,但人们对理性和疯狂,对正常和畸形的认识似乎还停留在上个世纪。
她可不想这么倒霉。
然而去还是要去的,谁让她摊上一个事无巨细都要为她安排好并且事实监控进度的老爸呢?如果曾经李白雾还对私家侦探这个职业抱有什么幻想,那她活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活明白了,她爹不是毛利小五郎,她也不是毛利兰,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恶心人的。
于是她趁着这个不用上班的周一,老老实实的去了医院。
青山医院是这个城市最大的精神疾病诊疗中心和控制机构,当李白雾第一次走进那扇大门的时候,就被里面寂静的氛围吓到了,走廊上来往的除了医护人员,还有不少患者,大多面目呆怔,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的白墙,宛如一具具被抽干了灵魂的木偶。还有一些则侧头冲她傻笑,嘴里不时念叨着什么,总是那么几句来回重复,仿佛日升日落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李白雾想起看过的恐怖电影《昆池岩》,那故事也是发生在精神病院的,她大白天里打了个哆嗦,不敢多看,踩着高跟鞋走向主任的办公室。
笃笃笃的敲门声后,门里那人道了声请进。
李白雾露出一个程式化的微笑,无可挑剔:“您好,我是来取测试报告的。”
她实在对面前这个白发老大爷无甚好感,周六就是他对着自己絮絮叨叨,问了自己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问题,其中还包括一些让人尴尬的隐私。当问到“您平时最喜欢穿什么颜色的内裤”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骂了对方。
当时门外还有不少患者候着,在她们听来,恐怕还以为里面的病人对着医生来了一段freestyle。李白雾骂人字字鞭辟入里,这可能也是哲学系出身的专业疾病吧,骂完之后还对着对方微笑了一下,仿佛方才所为只是一段礼貌性的见面礼。
被不论男女问候了家中长辈十八代的医生却只是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睛,一脸严肃地埋头记录,口中振振有词:“暴躁易怒,推断患有心理疾病。”
卧槽?
什么什么什么玩意儿?
碰上这种情况谁能不怒?那才是真的奇怪吧!
李白雾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务必忍耐,然后在忍耐了漫长的十五分钟后,这场测试终于结束。
李白雾永远记得这个医生道貌岸然的模样,但对方似乎已经忘了她了。听说是来取报告的,只是问了名字,然后从电脑里调出了她的报告来。瞟了几眼,又看看她,说:“你这个情况有点不乐观啊,家里面有没有什么遗传的精神类疾病?比如癫痫什么的?”
李白雾:“并没有。”
“哦。”医生点点头,眉头却还是蹙着,“那你之前有没有什么对精神刺激较大的经历?”
李白雾愣了愣,怔忡片刻,仍然摇头。
医生说:“现在看来还不算是太严重,但是再往后发展,很可能就是躁郁症了。我建议你还是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李白雾从医生手中接过打印好的报告,还是摇头:“不用了,事情太多,没时间。”
说完就要往门外走。
医生的声音却在身后悠悠响起:“哎,现在的年轻人啊,这么努力工作又是为了什么啊。”
李白雾心道:惭愧,我只是不喜欢医院罢了,鄙人并不喜欢工作。
那医生见她脚步一顿,又继续接着说:“你看看这太阳,不知道还能升起多少天。这些熙熙攘攘的人,不知道哪天就会全都消失不见了。世界已经在不断坍缩了,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我们谁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明天,工作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想到这医生还挺有哲学情怀的。
李白雾失笑,高跟鞋却仿佛粘在了地面上抬不起来。
坍缩。
她不算敏锐,但处在这个非凡的时代,还是能捕捉到医生口中的这个敏感词。
就算她喜欢宅在家,但也还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变化:自太阳历2020年开始,平均每天都有数百人神秘失踪,他们不是被什么人口贩子拐卖了,而是整个人凭空消失了,无影无踪,一并消失的还有与他们有关的事物。仿佛一双无情的大手残酷抹除掉了这些人存在过的一切证据,认识他的人也失去了和他有关的一切记忆。
这种失踪似乎不是完全偶然的,那双大手擦除的是家族谱系。也就是说,一整个家族凭空消失了。李白雾有幸见到过这种可怕场面,日光下,正和她有说有笑的公司同事不见了,如同融化在了炽热阳光里,那最后的微笑表情仍然停留在李白雾的脑海里。由于之前已经听说过了这种奇闻,她的惊愕和难过只维持了短短一周,之后就被越来越多的此类事件刺激的麻木了。
大卫科波菲尔的魔术,恐怕也没有这种效果。
各国都在对这种现象展开调查,但究竟如何,大家还是莫衷一是。倒是一些神秘主义者开始慢慢复兴,他们在森列如戟的高楼大厦间宣扬蛊惑人心的言论,说恶魔的使者已经来到大地上,那些被带走的人就是被恶魔选中的人,他们身上有恶魔头领拜尔的印记,因此能够被轻易识别出来。
但人类“被擦除”却只是离奇现象之一。
更可怕的是建筑“被擦除”。从大桥、公路到写字楼、民居和学校,地球上的每个角落都没能幸免。建筑物凭空消失,就如同那些消失的人类一样,一开始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奇闻,但随着时间推进,这种事越来越多,不能说是司空见惯,但每天都会发生。比如说,李白雾站在医院里,循声看向窗外。
“啊啊啊啊!!!——”
“救——”
几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一个男人从大约二十米高的半空中坠落下来,人体结构的不平衡性让这种自由落体运动变成了身体的上下翻滚,他陀螺似的翻转了几个来回,口中的呼救都没来得及说完,就砸到地上摔了个血肉模糊。
饶是曾经见过两三次这样的惨状,但事出突然,李白雾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真惨啊,他就这样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下摔死了。
一个鲜活的男人,西装革履走在写字楼里,转眼间却成了一具尸体,骨肉支离,只怕连人形都看不出来了。
“看见了么,这个世界已经不正常了,我又何必要正常?”李白雾拿着那薄薄几页报告,看也没看就随手丢进了门口的垃圾桶。
医院里也有不少人听见了对面的动静,不少人神情激动去那边围观,但也有一些已经不把这些当回事,只是默默冲事发地看了一眼,甚至于没有半点表情。
看来已经有不少人习惯了这种奇怪现象了。
正如对面写字楼里发生的事一样,建筑物的消失有时也意味着人员的伤亡,当建筑消失,站在该建筑物高处的人自然会悬空坠落。因此如非必要,人们已经很少站在高处,政府还出资为学校、医院等地的三层以上每一层都加上了钢化玻璃地面,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原本的建筑物消失后,建筑之中的物品却仍然存在。因此研究人员一致认为,新加固的防护结构不会随着原有建筑一起消失。
一些高档小区的住户也会要求加固住宅楼,以防万一。而没钱的人,比如李白雾,可就无法为自己保障安全了,万幸她家住一楼。
从2020年开始,所有住宅楼的一层都变得格外紧俏,就拿李白雾家来说,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人来问过她缺不缺人合租。
真是笑话,房子是她老爸的,她虽然是个不成大器的,但要守好祖宗的产业,这一点她一直奉为圭臬坚信不疑。何况她已经独来独往惯了,一想到要和别人分享私人空间,就觉得窒息。
好在民众聚众游行,政府迫于压力不得不给每户高层住户支付了高额的住房补贴,这些人有地方可以租住,另外一些人乐得赚这个钱,也不再来惦记她的老房子了。
李白雾徐徐吐出一口浊气,走出了青山精神病医院的大门。
车辆和人潮熙攘,春尽时节的阳光包裹着她,还是一样的温暖。但对面拥挤喧嚣的人群和半空低飞搜寻的无人机却在时刻提醒着她,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究竟是什么出了问题?
专门的研究院并没有给出专业说法,世界各地的专家们莫衷一是,除了神秘主义的说法,梵蒂冈那边却兴奋了起来,全世界的基督徒都在传言,这一系列失踪事件都是末日审判的前奏,末世的征兆其实从1948年以色列复国就开始了,上帝用海啸、地震、战争和污染来警示人们末世的到来,可惜从来无人理会。现在《圣经》中预言的天启已经快要来临了,上帝终于向人们展示了神迹,那些消失了的不是神秘主义者口中的恶魔拜尔的追随者,而是神的子民,是虔诚的信徒们,他们的消失其实意味着被拯救。
至于留在地球上的剩余人类,他们将会在最终审判前死在天使的号角声中,届时,七位天使会吹响号角,每一声都代表着一次毁天灭地的灾厄。
李白雾是不相信这些的,但不妨碍种种类似说法不胫而走,末世说已经被广为接受。大家都相信天启四骑士马上就要来了,他们象征着的瘟疫、战争、饥荒和死亡会随之而来。李白雾不知道末世会不会来,但现在的情况更像是某种异常的失控,原有的秩序被打破了,至于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是好是坏,现在还没有定论。
李白雾掏出手机想给她爸打个电话报告一下,手机屏幕亮起,通讯录里却是空的。
什么破手机?!她气得翻了个白眼,关机重启,通讯录里却还是空空如也。
妈的这是她的手机么?
她急切地鼓捣着手机。然而微信、□□、微博、脸书,所有的通讯社交工具都空了,没有状态、朋友圈、好友......
“卧槽?”李白雾彻底懵了,心道:“新手机啊,怎么这么快就坏了,不能吧!”
她弯腰,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在地上撞了两下,旁边那个坐在轮椅上自言自语的老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开心的笑了,还为她海豹式鼓掌。
连撞了好几下,手机却还是老样子,里面什么都没有,连本来残存的app都给她撞没了,彻底成了一部新机。她尴尬地冲一边鼓掌的老头子笑了笑,扭头走人。
还真是个可怕的老头儿,她回想起那副天真的脸,有点儿想笑,又有些恐惧。
精神上的问题,似乎比这个世界的坍缩更可怕吧。
毕竟即便这个世界毁灭了,他们还能那样无所谓地拍手笑着,对毁灭毫无知觉。
但究竟知与不知,哪一种比较悲哀呢?李白雾此刻不想思考什么哲学问题,她只想赶紧知道自己的手机是怎么回事,然后赶紧去爸妈那里一趟。
最近离奇现象似乎更加密集了,许久没回家的她想要赶紧确认一下他们的情况。
旁边就有一家专营店,她赶紧进去找了个店员说明情况。李白雾的手机是上个月在同城的另一家专营店买的,现在保修单还在她包里,然而当她打开包去找时,却彻底傻眼了。
她的保修单不翼而飞了!
更可怕的是,不单是保修单,连身份证都不见了。
李白雾没忍住在店里面爆了个粗口——这特么的什么人啊?偷东西不偷银行卡不偷钱包,专偷身份证和手机保修单?这人脑子里是灌了水银么?
“不好意思,我没带保修单,您先帮忙看一下是什么问题吧。”
店员看着李白雾瞬息万变的精彩表情,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礼貌的接过手机,熟练地练了iTunes,开始检查起来。几分钟后,手机还到了李白雾手上,店员含笑告诉她,这手机没毛病,只不过是第一次开机使用,所以才没有任何app和通讯录名单。
尴尬而不是礼貌的微笑,就是这样吧。
李白雾磨着牙点头,微笑,在店员看傻子一般的目光中离开。
没办法,只能重新问联系方式了,李白雾虽然宅,但一起浪的狐朋狗友还是不少的,加上公司的人和业务往来方,这也是个不小的工程。
一连串的异状让李白雾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的直觉不常起作用,但一旦启动,那简直就是李淳风袁天罡附体,预感奇准无比。
因此她连地铁也来不及坐,直接打车去看她爸妈。出租车来得很快,李白雾上了车,不安的心情终于稍稍缓和了一些:好在她和父母住在一个城市,想要过去探望不过半小时的车程。
一路上司机都在和她聊关于“坍缩”的事,而且似乎对末世论极感兴趣。
坍缩这个词来自天体物理学,说的是恒星物质因为引力作用而收缩挤压,最终成为一个黑洞。认同这个称呼的大都是研究神秘失踪事件的学者,他们大都认为这些现象还是在自然科学的可控范围之内的,并没有超出人类的理解能力。然而神秘主义者和天启末世论者却抵触这个词,他们认为“堕落”或“拯救”才是正确的命名。
除了这些,还有崩解、解构、遮蔽等术语都出现了,不一而足。
但最有说服力的还是“坍缩”,这也说明了虽然末世论甚嚣尘上,但科学主义还是占据着优势的,人类对自己的认知能力和行动力还有足够的自信,不想把所有的解释权都交还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