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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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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雨下的狠,砸在身上生疼。少年踏雨而来,一身狼狈。小厮撑着油纸伞在身后紧跟着,神色慌乱:“爷,您等等。
雨蒙了双眼,雨声掩了双耳,少年疾步而行,几乎快甩掉身后的小厮。
城里的打捞队前几日去冰湖打捞,谁想却打捞上一具石棺。冰湖附近村落里有人喜欢举行水葬,平日里打捞是禁止的,偏偏七月初是唯一一次能在冰湖打捞的日子。
打捞队是有规矩的,凡是打捞起来的棺木尸体都由打捞队再次送入水中,可这次打捞出来的却是一具从没见过的石头棺。有多事的又撺掇着打开了石棺,里面竟然是一具没有腐化的尸体!
石棺中滴水未进,衣物完整,棺中人面色红润,就如同睡着一般。
石棺一出,大雨倾盆,落在身上冰冷刺骨如同冬日刮骨寒风入体。
“快,小城主来了!”一大胡子道。
少年跌跌撞撞推开前来为他撑伞的人,扑到打开的石棺前。石棺上撑了遮雨布,里面还保持打开时的模样,少年面色苍白,唇色发青,他失神的看着石棺中的人,一瞬间仿佛成了一尊石像。
小厮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他自小跟着主子,还从没见过自家主子如此…失态的样子。
“爷?”小厮喊了一声。
少年扭头看着一脸担心的小厮,双眼突然有了光芒,他猛的翻身进石棺,不顾众人阻拦,胡乱扯开棺中人的衣服,强健的身体裸露在众人眼前——白皙的皮肤上一道可怖的刀疤,他胸腔里的心脏被人拿走了!不仅如此,那人身上无数条被切开又缝合的痕迹,看的众人是一阵心惊。
“胡老大这石棺可能交给我?”少年笑着,脸上全是雨水,或许还参杂着其它的东西。
“这……”大胡子有些为难。
“青石,让人把石棺带回去!”
“爷?”小厮试探着喊了一声,他从小跟着主子,他感觉到了些许异样。城主前几日和夫人出门去庙里上香祈福,临走前可是让他好生看着主子,这要是主子出了事那他的脑袋也没什么用了。
被唤做青石的小厮连忙一边把少年扶下来一边应着,让打捞队的几人帮忙把石棺抬走,从府里找人来有点远了,只能请打捞队的帮忙了:“劳烦各位搭把手,事后可到府中来领赏。”
“这…小城主这怕不合规矩啊。”大胡子是真的为难,他是领头的,没道理带头破了规矩,再则这种事也不吉利!
“胡老大,你觉得我会害你们不成?”少年整理着装,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仿佛之前那个失态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
“小城主这是哪的话,搬!我们这就搬!”一老爷子拉住大胡子,陪笑着。
见少年转身离开后他才把大胡子拖到一边说:“胡子,这事就听小城主的!他让咱搬就搬,再说这棺木也怪的很,就是真有邪气那估计也是冲小城主去的,你别瞎闹了,我们可是有一大帮子人要养活的!”
城外三石坡,一小童坐在一颗古树的树干上,他穿着单薄,脸色透着病态的苍白,脚上没有穿鞋,尽是伤疤。小童嘴里轻哼着的小曲配合着他脚腕上晃动的铜铃声,一双漂亮的眼睛紧紧的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城。
“小祖宗你能不能考虑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树下是江湖郎中模样的少女,气喘吁吁,她背着药箱,手里拿着“医者仁心”的帆子,身后还牵着一只丑丑的小毛驴。
“我早告诉你最好骑马,可你偏是不听。”男孩子微微一笑,十分鄙视少女身后走的慢悠悠的那只蠢驴。
少女把手里的帆狠狠摔在地上,一屁股坐在树下,道:“你见哪个江湖郎中骑马的?还不是你自己非要我弄成这样,说什么掩人耳目!我看你根本就是玩我呢!”
“别生气了,我们不用再赶急路了。”
“到了吗?到了?总算到了!”少女总算注意到不远处的城和城里耀眼的光。
“是啊,到了。”
风雪夜归不夜城,夜夜灯火通明。
“一宁,听说前几日你收了副石棺回来?”苏卓一回来就听说冰湖的事,儿子这几年偶尔做出格的事他也不怎么过问,但是你没事找具尸体放家里,再如何心宽也不是事啊。
“是熟人,人死了连个归处都没有,我让青石另行安葬了,只是把石棺留在了密室。”苏一宁连头都没抬,专心致志的打磨着一节木头,是手臂关节,苏卓倒是不知道自己儿子何时开始喜欢玩人偶了。
“你母亲想见你,正在佛堂,这些日子她总是噩梦,睡得不踏实。”
“赵医师看过了吗?还是老毛病?”
“说是心病。”
苏一宁手一顿,不解。母亲除了生他时落下了些病,身子一向很好,这不过去上回香回来怎么还患上心病了?
贴身小丫头在佛堂外伺候着,见到苏一宁微微一行礼,小丫头是个小哑巴,自小在夫人身边长大,是个极其听话的孩子。
“青衣,你下去吧,我陪娘亲说说话。”
小丫头看了看佛堂,点头离开。
苏夫人跪坐在铺团上,手中一串檀木佛珠。苏一宁点了香跪在一旁的铺团上:“娘亲身体可好些了?”
“无妨,不过是做了些噩梦,倒是宁儿你近日可有遇到什么事?”
“娘亲做了什么梦?”苏一宁想来这梦估计和自己有关。
苏夫人手中佛珠顿了顿,这边便要起身,苏一宁忙去扶住。
“我听说过些日子就到百年之期了,你爹爹自然要去无垢城赴约,你就不要去了。”
“这是为何?因为娘亲的梦?”
苏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暗暗叹气,这要她如何去说?难道说梦见他被人挖心夺骨?她说信,可自己的儿子她能不了解吗?这成不了阻拦他的理由。
“娘亲是要我等第二个百年吗?”
“你永远也不许去!宁儿,我自然知道无垢城对于你们这些年轻人来说是何等机缘,但是也危险重重,爹爹的能力足以护你,你就守着这座不夜城就足够了,何必去争!”
“娘亲是不相信我还是想要爹爹护我一七尺男儿一辈子?”
“……宁儿”苏夫人拉着苏一宁的手隐隐发抖,“你听还是不听?”
“娘亲曾告诉孩儿,男儿自当顶天立地,我一出生便在这江湖中,刀口舔血如何避免?一辈子被爹爹护着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大牙?”
“你是想气死我不成!”
“……娘亲……”
到头来,苏一宁还是没能拗过自己的娘亲,而对于她的梦苏夫人也是只字不提。
石棺静静的待在密室的正中央,本该躺在里面的人早已经不见了,自然不是如苏一宁所说的重新安葬,而是被挪走了。
这座密室是被他偷偷改过的,里面还隐藏着一处房间,而苏一宁正在此处。
满屋子的木头关节,栩栩如生的人偶,他正坐在一张杂乱的木桌前专心的雕刻着一张人脸,那是他的脸。在他左手边不远处是一张冰床,冰床上的人正是从冰湖中打捞出的那人,安静无声的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