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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大天狗即将登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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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那王纵身一跳,跳下桥栏,弁庆的刀光随即而至,但是只一晃,遮那王便不见踪影,弁庆的刀去势不可收,直直插入桥柱之中,正在生气,突然听到天上传来一声:“喝!”
弁庆抬头,此时恰好风吹过,飞舞的樱花化为漫天的粉红色,然后,只听得刀身一断!
原来在这转瞬之间,遮那王起身跳飞到空中,又及时落下,正巧落在刀身之上,将刀断了。
弁庆惊呆了:天下竟有这样的人?
遮那王抬起一腿,仿佛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将他扫在地上:“你可服了?”
弁庆的脸一时灰败起来,好半天才发出蚊子一般的低语:“服……只是不知道你的名字……”
“法名遮那王,出家前的名字叫牛若丸。”遮那王报上名字,想到自己如果行了冠礼,就要以成年后的名字行走江湖,便说,“我是常盘御前之子——”
“常盘的儿子?”突然,又有声音响在五条大道上。
黑暗之中,一人急急行来,目光竟是如此急切:“你真是常盘御前之子?”
源赖光心中一紧:那黑暗之中行来的人,竟是源行家!
源行家拉过遮那王,仔细上下打量,然后又询问了生日年岁,长叹道:“想不到,我兄长竟还有一子存世……”
这话才叫遮那王不明所以:“您是平相国的——”
听到平这一字,源行家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冰冷:“不,你的父亲仍是源义朝!在战乱之中,被平家杀害的源家栋梁源义朝啊!”
“不——”遮那王一时如被结结实实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一般。
源行家继续喋喋不休:“你可知,就算是庶子,平氏何等缺人,还不是要留在本家照顾,春宫大夫平敦盛生母不过严岛巫女,也不是留在本家由正妻照顾长大,又送到宫里当差!为何你要被送入寺院?你可想过,莫非常盘御前还不上区区一个巫女!”
一步步,都指向一个真相。
“因为你——并非平氏之子,源义朝战败之后,平清盛看你母亲美貌,便收她为妾,因为她的缘故,虽然不好杀你,却也不能让你留在平氏,于是,下令将你送入寺院,从此与政治隔绝!”
源行家的声音一下比一下高,身子也是步步紧逼。
风的声音轻柔地响起,信义落在遮那王面前,将他与源行家隔开。
“在下鞍马寺太郎坊,遮那王已在我处出家,从此,凡尘与他无关,你又何必要为他增加痛苦?”
源行家自恃有膝切在手,便冷笑:“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信义将刀抵住刀鞘:“此刀与我大有关系,但我也不会一味忍让!”“你既然认识这刀就应该知道我是源氏嫡流之一!”源行家马上又摆起了谱子。
“双——不,鞍马寺太郎坊。”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膝切的付丧神居然现灵了,“你能遇到遮那王想必也是天定的缘分,源氏之人有着自己的宿命。”
“源义朝已有嫡子,庶子的命运将会如何,你能保证么?平氏如此强大,你能保证他能活着回来?”
膝切慢慢听完信义的问题,然后反问:“你能保证,他不想为父报仇,为母申冤?”
信义一下子停住了。
遮那王在月光之中抬起头,鼓起勇气:“我——”
“够了,他还没有成年,不能做出足够理智的决定!”信义双翼一收,将遮那王结结实实地包在怀里。
旁边看着的源赖光和鬼切不由目呆口咂:两人见过的天狗也蛮多,用羽毛把人包起来的倒是第一次见。
膝切叹了口气,对源行家说:“我们走吧,这个人我是不愿意出手的。”
“等等——”遮那王竟从羽翼里走了出来,满脸的泪水,在月光下莹莹,“我今日便为自己加冠!”
日本古代国冠便是成年的标志,预示着他可以自己做决定。
膝切看着他,不由感叹:“当年远征陆奥,你的祖先源义家也是如此,强行为自己加冠……”
月光下,遮那王将自己的头发剪短,然后说:“我没有帽子,就这样吧!”原本的加冠的仪式,是要将头发梳成大人的样子,再戴上帽子,最后,由亲近之人展示为他取的名字,才是完整的。
可是可怜的遮那王,他的父亲早已死去,连个帽子也没有……
突然,他头上一热,回头一看,竟是信义将自己头上的帽子取了下来,给他戴上。“师父……”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拂了他意思,为什么他要帮自己。
“自己的路,尽力做,不后悔。”短短几个字,却是最后的诀别,信义转身,展翼,飞走。
“遮那王,你以后就叫义经!”膝切急急喊道,“这个义字继承自你父亲义朝,也继承自你的祖先义家。”
这只是明面上的意思,这个义字,也可以继承自信义,而源信义之名,虽然在起的时候,是综合了源赖光弟弟赖信和侄子赖义,但是也有另外一种解释:
信义信义,相信大义,这个义字,同样也是继承自大天狗。
信义在听到膝切的这句话时,不由滚滚热泪而下:他从未告知过遮那王自己的真实身份,仅是告诉他,自己是源博雅与山妖的后代,名叫鞍马寺太郎坊。但是膝切将巧妙地将自己的名字镶了一个在遮那王名中,将师徒的缘分继续了下去。
源赖光低声道:“行家为什么突然来到了这里?”他对源行家印象极差,又担心他会惹出什么是非,眼下他把源义经带走了,不知又有什么鬼算盘。
鬼切叹了口气:“游女之子难道不能有事业心么?他在坂东受挫,来京都找找事业也是说不准的。膝切一别也是多年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两人跟踪行家和义经来到他们落脚的小草屋,源赖光召唤了膝切。
一看主公,膝切十分激动:“梅御前果然没骗我,可惜我流落坂东多年,一直未来到京都与主人得见。”
源赖光说:“我也不知道你去了何处,只是寻不到,今日也是有缘啊!”鬼切心中叹道:分明是你压根就没去找膝切。
膝切继续说:“哎呀你不知道,我被源氏带到坂东开荒,看到的是野人,吃的是粗肉,后来更倒霉,我的上一任主人死于偷袭,我就掉进了河里,又给冲到海里,好半天才游上岸,想了一下,决定去旁边的神社混吃混喝。”
源赖光眉头不由一皱。
想不到堂堂源氏式神,居然到神社骗吃骗喝……
膝切完全没发现这件事,继续说:“后来行家逃到神社附近,我想起我源氏宝刀的身份,于是在他面前现了真身,两人一并结伴,又遇到源太产衣,行家就决定编一个‘源氏合法继承人’的名目,统一坂东诸族。现在坂东旱灾连连,隐隐有反的趋势,他对于自己很是自信啊。”
源赖光有抚额的冲动:敢情没遇上行家,你就彻底忘记了自己是膝切这事儿了吧。
鬼切也没有想到膝切竟会变成这个样子,两人的本体仍是一对双刀,可以说是兄弟了。
“坂东的旱灾?”对于这场因干珠引起的旱灾,源赖光也十分头疼。
“不错,坂东旱灾连连,较之关西,更为严重,平氏发源于西国,本就偏向西国,再加上西国与宋、金交好,平氏频频以金银之类日本的特产向宋金交换粮食,反而没有那么严重。坂东诸族,愚昧不化,不知其他原因,一口咬定是平氏妖媚圣上,让圣上把所有的资源都给了西国!”膝切说。
想到这人还算没有把当年在陆奥杀敌的勇气忘个干净,源赖光总算松了一口气:“不错,有大谋,是我源氏的儿郎!”
膝切嘿嘿一笑:“可惜那日被大江广元一说,天下皆知行家乃游女之子,贻笑大方,走南撞北,也没有什么结果。于是来京都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比如让个贵族女子认了自己当儿子之类,提升一下自己的身世。”
鬼切悠悠一叹:“若无嫖的男子,又何来卖身的女子,若没有男子付出元阳,又怎么会有孩子出身于游女之家,在这件事上,无论是女人还是小孩子都是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的啊!”
源赖光的手按了一下他的肩膀:“我与你想的一样,可是,悲伤并不是他误入歧途的理由。那日他的诅咒你也是听到了,‘膝切之主会终结鬼切之主的荣光’,也不知他会对源赖朝做什么呢?”
膝切说:“也是啦!也许这些日子让他太过伤心,才会说出这样的诅咒,我是绝对不会对源氏之人下手的……”
得到了膝切的肯定,源赖光总算松了一口气,便对膝切说道:“干灾遍布整个大和,受到灾民怨气影响,生了不少妖魔,眼下我维护京都结界甚是困难,若是行家有什么危险的事情,你一定要给我报告!”
膝切说:“你永远是我的主人。”
告别了鬼切,源赖光走在回家的路上,眉头深锁。鬼切反问:“你是在担心着什么?”“担心行家,他的行为,隐隐有成魔之势……也许,我会有大义灭亲的一天。可是……”
“可是什么,源信义是博雅的儿子,也没见你下手轻过——”“行家继承的是相模姬的血脉。”源赖光说。
鬼切一下子止了嘴:相模姬是他和赖光的养女……
真的会有这一天么?鬼切选择了放弃思考:“我相信,不会有这一天,就算有这一天,相模也会同意我们大义灭亲的!”
与此同时,平氏宅中,另外一起悲剧正在发生。
平清盛之女,高仓天皇的皇后正在生产,关键时刻却听到了皇帝在她孕期纳小督局为妃的消息,一气之下,竟晕了过去。
严岛大明神连忙掌握了祗王的身体,叫众人去高僧将真言索拿来,在皇后身上一套,果然,有许多鬼影现了形。
“有崇德上皇,还有藤原赖长,这些都是皇后父亲的政敌的冤魂,因为刚刚皇后太过悲伤,所以身上阳气过低,无法抵御,才会上身。”严岛大明神马上坐地,开始念经,然后说,“右府(赖长的官名),你的儿子受到你父亲的庇佑,眼下正任官,只要你肯放过她,平氏一定会加封你,并且重用你的儿子……”
赖长的冤魂闻言散去,严岛大明神于是如法炮制,对着崇德的灵魂也念了一遍,可惜的是,他并不为所动。
“相国,这生产之时最是凶险,皇后怕是拖不了多久了……”女官看着皇后的脸色,叹道,“羊水流尽之时,就是皇后一尸两命之日!”
严岛大明神连忙操纵着祗王往上西门院跑,使了法术弹开看门的武士,直接扑到北野悠子房间中:“大事不好啦,你知道崇德上皇的灵体在那儿么?”
悠子说:“崇德上皇本是大天狗转世,死后自然恢复真身了。”
严岛大明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可能大天狗还没有忘记崇德那一世的恨,所以他作崇到了皇后身上,眼下皇后难产,十分危急,我只有找出他的本身大天狗才能解救皇后!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悠子正要动身,却听得一位威严的女声说:“不许!”
抬头,正是上西门院。
“我布局多久,正是为了让小督局进宫,取代平氏之女的位置,眼下好不容易平氏之女出事,又岂容门下之人为她奔命?!”
严岛大明神说:“人命关天啊!你不忘记平氏多次解救你了……”
上西门院不怒而威,反驳道:“臣之救君,本就是职责所在,何来恩惠一说!”
悠子一咬牙,俯身一拜:“仆自然知道主上计划之深,计划之远,可是仆乃是女子,知道女子生产之苦,不欲利用女性的天然弱势来达成政治抱负——
在仆眼里,天下的女人,在面临生产这个敌人时,都是同一战队的战友,谁都不该用这一点去算计谁!”
上西门院一愣,她自幼与生母分离,又立志不嫁,并不知道生育之苦,可是这句话,她却不能听。
“也罢,你去吧,我院中守卫纵多,难道能拦下雷御前之女么?只是,也许,一个女人,是没有办法当成真正优秀的政治家的。我不能亲自生育,而你,不能放下慈悲之心。”上西门院脚一退,精美的十二单动了动,让出一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