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源家物语》夹江米线

18、帐红温旧情

　　伊势神宫。
　　一把刀被送到斋宫面前。
　　“这就是天下闻名的童子切，因为被妖怪夺去，付丧神陷入沉睡。”源赖光看着爱刀，心中十分难过：在大江山一役中，童子切砍下了酒吞的头，因此获得了酒吞部分妖刀，为了复原酒吞，源家败落之后，童子切被大江山抓走。
　　再回来时，刀中的付丧神已经陷入沉睡。
　　伊势神宫是供奉天照大御神的神社，属于皇族所有，在源氏物语中，六条妃子的亲生女儿、光源氏的养女——秋好皇后，就曾经出任过伊势神宫的斋宫（出身于未婚皇族的巫女）。
　　斋宫喜子内亲王是崛河天皇的女儿，当今天皇鸟羽的妹妹，出身虽高贵却早已因父亲的早逝，兄长的无能而没落。
　　“这刀本来就与我伊势神宫有莫大关系。”随着喜子的手轻抚而过，刀身慢慢焕出光彩，“这样还不错，在我处供奉些年，想必就能借神力重新化形。”
　　一颗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只是，另外一人，喜子看了一眼龙印，摇了摇头：“龙印非大和出身，是渡来人带来的式神。”
　　这些日子，源赖光为了复活童子切，把京城几个大神社：八幡、贺茂、清水寺，都跑遍了，总算，这里给了自己一个准信。
　　源赖光奉上供品，退了出来。鬼切在神社外等着他。
　　伊势神宫与其他大神社不一样，远离京都，眼下，枫染层林，美不胜收。“今夜不在神社中休息么？”侍从问。
　　源赖光摇摇头：“伊势神宫何等庄严，岂容我们造次，乐天丸的别墅应该就在附近，我们天黑前能到的。”
　　乐天丸是博雅和大天狗的私生子，源赖光与大天狗不合，将从父母身边夺走，送给妖狐和鲤鱼精抚养。加冠之后名源信义，后来妖狐和鲤鱼精被源氏牵连，流放至日向，鲤鱼精临行前将儿子送还了源博雅。
　　源信义继承了父亲丰厚的遗产，加上仕途不顺，干脆弃官成为游方诗人。眼下，就在这附近盖了个别墅住着。
　　众人在山路上前行着，落日刚到山沿，恰是秋天最美好的时候，一片绚丽的橘黄色在山沿上灿烂地蔓延，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变大，最后变成恢弘的橘黄色，将天边的灰云也点燃成了一片瑰丽的红。
　　鬼切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梅御前曾经念过的唐诗: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雾气悄悄生在脚边。时不时，草尖调皮地将露水散在众人脚上。
　　终于，在白云、红枫之中，一座别墅现了个飞檐。
　　“赖光叔叔。”源信义开心地从里面奔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根笛子，“你回来了都不告诉我。”鬼切也在心里嘀咕：源赖光此生最爱权势，怎么不将这只小天狗拐去作打手。
　　源赖光拍拍他的肩膀：“你一心只作闲云野鹤，我是凡世中人，又如何打扰，只不过，今天恰好路过，来你这儿参拜参拜罢了。”
　　嘴巴上说得好听！
　　源信义看出这两人不大对劲，张口便是“哇，叔叔，你还没睡服他么？”
　　“扑。”鬼切差点把嘴巴里的水喷了出来，睡服？他确定了自己刚刚听到的是这个词？源赖光摇摇扇子，眼中一丝精光：“我才复活没多少时间，口舌不甚伶俐，说服不了。”
　　源信义慌了，指手画脚地比了一个姿式：“不，我说的就是睡服，睡觉的睡。”
　　鬼切的眼睛直直地望向天：就叫你当年不要把孩子送给妖狐带，本来两个生父就是小色鬼，养父又是大色鬼。
　　源赖光无视这目光，继续摸了摸信义的小脑袋：“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入座，吃饭，信义是严格的歌人，吃饭讲究三品一汁，也就是三个干菜一个汤，说得具体些，一条烤青花鱼，一个水煮白萝卜，一个青菜，一个豆腐汤。
　　鬼切有些惊讶：源赖光的侄儿居然是个苦行僧。信义摸着手串：“艺术家要保持一定的禁欲，以维持精力，这种信仰，你是不会懂的。”
　　随从都点头称是：不愧是大江山出来的，没有修养。
　　源赖光不动声色地说：“你老爹妖狐被流放之前，偷偷在源氏老宅里藏了一箱子春宫，我今天可给你带来了。”
　　源信义马上兴奋地站了起来：“老爹的私藏春宫？在那里——”啪啦，放菜的方盘都因他剧烈的动作而倒地了，菜散了一地。
　　“真是一个刻苦修行，清心寡欲的年轻人啊。”源赖光慢悠悠地喝了一杯酒。
　　鬼切低下头，在离开源氏之后，他在大江山呆着，强迫自己把人类都想成阴险狡诈的生物，可是，如今源赖光却强迫自己和他的侄儿一起吃饭，还让自己看到了侄儿如此可爱的一面。
　　如果当年不是自己失去了记忆，信义说不定就是自己和主人的养子了，而不是由妖狐和鲤鱼精抚养。
　　如今，可爱的信义不由在自己心里加了一些彩色。
　　吃了饭，信义把众人带到客户，发现都是男客就说：“都是男的，我们去泡野温泉吧。”所谓野温泉，就是这后山上，有几泡天然的温泉。
　　日本人天生就喜欢洗澡，尤其是热水澡。源赖光一口答应下来。众人把身体洗干净了，就奔向后院，只见层层绿松红枫之间，荡漾着九个池子，每个池子，都有一轮晃晃悠悠的明月。
　　“明月圆满，真是不忍踏碎。”“化作一池银光，越显潋滟。”源赖光，源信义叔侄一对一答，相视一笑。
　　是好兴致，鬼切在心里道，平时茨木也弄些书回来与酒吞读。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没有这种感觉。
　　“叔叔，你也吟一首与月相关的和诗吧。”源信义喝多了，在水里伸开，在月色中醉了。
　　“记得，我昔日为东宫权亮，为三条天皇随从，他曾吟过一首和诗，论月，我以为没比这更好的：滚滚红尘终误我，所恋惟有半宵月。”
　　这首诗的意思是，滚滚红尘只是误了我，我所留恋的，只有半夜时的月亮，其实，包含着一个苦涩的故事。
　　鬼切不由微微侧头，看着源赖光。
　　三条天皇在东宫时与原配感情极好，可是登位后，藤原道长强迫他娶了自己的女儿为中宫，当时，一帝可以有中宫和皇后，两者地位相当，三条天皇就想把发妻立为皇后。两人吵了起来，源赖光本来相利用两者相争，来个渔翁得利，没想到，三条天皇突然失明，鸡飞蛋打。
　　三条天皇虽为天皇，却与权臣道长不相得，在高位上凄凉一生，不由不说可叹。
　　源赖光向周围解释了这个故事，众人齐齐叹道，源信义高举酒杯：“敬三条天皇。”众人喝开了。
　　明月，古人，酒。
　　鬼切让温泉将热量传遍自己的全身，手足都酥软了起来。随后，众人都起身回了房间。玩得非常快乐，床铺也是很软的，鬼切感觉自己泡足了温泉的身体仿佛一块化开的棉花糖，在床上铺开。
　　不知睡了多久，他自然醒了过来。看到旁边房间的灯还亮着。
　　主人？鬼切蹑手蹑脚去看源赖光在做着什么。
　　灯光之下，源赖光看着桌上的纸，纸上一行字：
　　忠怒为一。
　　“论语《里仁》云，‘吾道一而贯之，忠怒而已’，也就是说，做人的道理都是从一个理处发源的——对国家忠诚，对他们宽恕。”鬼切在源氏住着的时候被迫上了几年学，这些基本的知识还是懂得的。
　　“是鬼切啊。”源赖光回头，脸上睡容还在，头发松松的，脸上两团酡色，在灯光下忽明忽暗。
　　“是我。”鬼切说。
　　“我知道，你恨我。”“不。”鬼切纠正他，“是非常恨你。”在大江山的时候，自己几乎想要食其肉，寝其皮。
　　“你放出邪神，与道长为伍，又屠杀妖怪。是，梅御前是对我们说过，人类生存艰难，可是，这不是你害我的理由。源赖光，你以为今天这样的泡温泉、出气，就能让我回心转意么？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鬼切一股作气地说完了，胸膛剧烈地一起一伏。
　　“……嗯。鬼切，这是在我房间，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在这个点出现在我这儿，幸好，我是在抄论语，如果我是在看春宫，你不就尴尬了。”源赖光嘴角带笑地说。
　　鬼切一愣，的确，自己为什么要到他这儿来。
　　源赖光倒了杯水，递给他：“我也没指望你会原谅我，只要你没办法反抗我就行了。你现在不是作为妖怪联盟给我的人质，乖乖呆在我身边么？”
　　鬼切接过水杯，在一边坐下来，一言不发。
　　源赖光在床上躺下来：“你深夜到我这里来，就是喝杯水就完了。”“当然不止，我是来看看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点子。”
　　源氏败落之后，继任者平氏无能，京城渐渐被彼岸花等大妖占据。源赖光复活之后，一定会想方设法向妖怪报仇。
　　源氏想要杀妖怪，自己才不会让他得逞。
　　源赖光已经在床上躺下了，看着鬼切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笑了：“你的小心思，我已经明白了。很可怜，那是不可能的。妖怪是没有国家的，也没有国人的概念，不会有忠，也没有恕。”
　　“说得好像这两样东西，你身上有似的。”鬼切已经深深懂得了对嘴的精髓，那就是骂回去。
　　床幔里传来一个骚骚的声音：“是啊，我又没有忠，又没有恕，因为我满脑子都是怎么干你呢。”
　　可恶(〃＞皿＜)！
　　源赖光又适时地加上了一句：“我的枕头下面现在还有好几本以你为主角的高黄小漫画呢。”
　　这家伙，鬼切一下子冲到床幔里，脸上烧红了一片：“你，把本子给我交出来！”
　　回答他的是一双有力的手源赖光抓紧了他：“本子没有，现场av有，即兴表演，就看你愿不愿意配合。”
　　“……”鬼切的心跳得很乱，“若我不愿意配合呢？”
　　红烛透过纱帐，摇曳一片情乱意迷，源赖光的声音如同一杯酝酿了千年的美酒：“那，我们就拍重口味，囚禁play那种，你若愿意配合，就是文艺小清新片。”
　　这人，到底是如何将骚气变成文气的。
　　“那还是文艺小清新片吧。”床幔之中，两个人影合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