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仙垂怜》白云期

7、第 7 章

　　叶萤走出门，中庭有琴声传来。

　　琴声清泠，如同珠玉。曲攸宁站在丹樨树下，独坐抚琴，如同画中人。

　　那注定是她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人。

　　叶萤远远的看着，两人不过隔着一地花雨，却如隔天堑，她怎么敢痴心妄想？

　　一夜迷离，似只是叶萤的一场春梦，如今梦醒，唯余春寒。曲攸宁明知叶萤在，却看也没看她，十指流玉，一曲奏罢，道：“你听到了什么？”

　　“求不得，相思苦。”

　　“流风回雪曲本意不是如此。”

　　“那是什么？”

　　曲攸宁沉默，“风雪相依，天涯海角。”

　　叶萤问：“那岛主是为谁所作？”

　　曲攸宁许久没说话，无欲无求的男子眸中竟划过一丝黯然。

　　叶萤也不语。

　　“过来。”

　　叶萤不想过去。

　　“过来。”清冷的声音，竟流露一丝温柔，让人沉沦。

　　叶萤明知不该，却控制不住自己，如上次一样，她想退开，却屈服于内心的那个声音，迈开步子。天地一转，又入他怀中。

　　曲攸宁微微使力，逼得叶萤看他，深幽的眸子里是少女的身影，“我不会害你。”

　　衣袂飘飘，曲攸宁似要随风而去。声音低沉，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他怎么会哀伤？

　　叶萤心口一痛，寂静中，曲攸宁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鲜血溅地，如落桃花。

　　叶萤惊叫：“岛主！”

　　曲攸宁倒在叶萤身上，叶萤脸色苍白，“我去叫人！”

　　曲攸宁抓住了她的手，声如游丝，“不要叫人来。”

　　“我喜欢清净，你就在这里陪陪我吧。”

　　叶萤扶曲攸宁到树下，以膝做枕，曲攸宁睡了过去。他的身体冷的厉害，叶萤紧抓着他的手，寸步不离。

　　丹樨花落如雨，两人相拥而眠，渐被花瓣覆盖。

　　一钩弦月挂在天上，月色迷蒙。

　　叶萤的手指动了动，醒来，眼前是男子安详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微颤，淡红的小花落在上面，她凝望许久，曲攸宁乍然睁眼，刺目的猩红眼眸一闪而过。

　　定睛一看，似是错觉，曲攸宁的眼黑沉沉的，古井无波，哪有红色。

　　两人僵住，意识到过于逾越的姿势，叶萤想说什么，曲攸宁先她一步，食指抵在她唇上，似在压抑什么。

　　“此地唯有你我，无需多言……”

　　曲攸宁轻咳一声，又咳出血来，叶萤看出来他在压抑痛苦，担心他的安危。曲攸宁看着叶萤，平静道：“你能帮帮我吗”

　　曲攸宁的脸凑她那么近，叶萤觉得呼吸都乱了起来，她想移开目光，却不自觉地被曲攸宁拉回来，叶萤闭上眼睛，低低应了声，“好。”

　　如飞蛾扑火，宿命一般，义无反顾。

　　外衫褪下，露出洁白的中衣，却没有下一步动作。轻云蔽月，天地一暗，叶萤屏住呼吸，面前曲攸宁长发披散，往日端正挽着的发髻解落下来，更添诱惑风情。

　　夜色阴暗，如同禁忌。眼前人如谪仙，多看一眼都要目眩神迷。

　　曲攸宁道：“此乃双修之术，须得你我同修。阴阳相合，天地大道。这既能助我恢复伤势，对你也有进益。”

　　他的身影像笼在一层微光中，叶萤睁大眼睛，看不分明。昏昏沉沉，似沉醉其中，又似睡梦过去。

　　阴阳相合，如登极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便是双修吗？真气相通，元神相对，并非男女交合，分明无肉.欲，却让人沉沦。

　　叶萤应了一声，声如叹息。一切都那么酣畅淋漓，是情.欲，又不是情.欲。汗湿了眼睛，她只觉得要融化了。

　　如一场大梦。

　　大梦阴阳……和谁相梦？

　　若能和君在一起，便至死方休吧。

　　意乱情迷，一夜双修，虽只为修炼之法，无肌肤之亲，无声无息中，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日光迷蒙，白雾缭绕，水汽蒸腾。温泉之中，透出一条纤弱人影。

　　叶萤浸在温泉中。遥遥一端，曲攸宁的身影朦胧，看不清楚。

　　水滴落下，滴答滴答。

　　叶萤靠在山石边，兴致上来，掬一把水洒在手臂，热气袅袅，肌肤也染上绯红。温泉地处仙渺灵脉，灵气随泉水流入四肢百骸。她在这里一个时辰，抵得上在外的一日苦修。

　　“此乃仙渺灵脉衍生之地，在此修炼，灵气充足，你可善用此地灵气。”

　　曲攸宁出言提醒。叶萤盘腿端坐，手放膝上，温泉半日，窒碍已久的瓶颈果然松动，她闭目内视，体内气息流转，天地一变。

　　漂浮的白雾朝叶萤汇聚，在她头顶形成一个漩涡，无尽灵气吸引而来，顺经脉运行，汇入丹田。

　　灵气如潮，洗经伐髓，每经一处都带着无匹的冲击力。叶萤经脉剧痛，贝齿轻咬下唇，呻.吟出声。

　　“啊……”

　　她本是凡人，不像那些仙门子弟自幼服食仙丹灵药，经脉本就脆弱。如今筑基，拓宽经脉，疼痛无比。

　　泉水漫过头顶，就要坠入池中。

　　一只手拎起了自己，声音清冷，只一听就定下心神，“澄心定意，抱元守一，存神固气，心如止水。”

　　曲攸宁在她背后，双掌抵在她脊背上。温暖的灵力流经经脉，修补受损之处，疼痛缓解，叶萤恢复意识。

　　她轻呼一声，“岛主……”

　　得曲攸宁相助，叶萤筑基成功，如今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她轻晃了晃，曲攸宁扶住她。

　　曲攸宁低头看她，叶萤对上他的目光，“岛主，您本就受了伤，这次又为了我……”

　　曲攸宁的目光皎洁如月，“一月过去，我的伤已无大碍。倒是你，你我已然双修，只是还未行双修之礼，结为道侣。”

　　曲攸宁刮了刮她的鼻尖，“怎么这般生分。”

　　语气太过宠溺，叶萤脸上发烫，心里发慌，脚底一滑，下意识地抓住曲攸宁。男子向下倾身，叶萤目光上移，身子一僵。

　　温泉之中，两人皆未着寸缕，原来雾气氤氲，看不清楚，如今雾气消散，叶萤盯着曲攸宁赤.裸胸膛，面红耳赤。

　　目光一点点下移，该看的地方都看了，不该看的地方也看了，叶萤手捂住眼睛，从指缝间偷窥，忽然鼻尖一热，埋下头去。

　　曲攸宁道：“你这是怎么了？”

　　叶萤捂鼻，缩在水下，闷声道：“没……没什么。”

　　水泡咕噜咕噜，往她的头顶上冒，隐约可见一丝红色。

　　“修行虽讲究清心寡欲，可天地自然，本就是阴阳衍化而成。我还未与谁结为道侣，若你想……”曲攸宁停顿，笑道：“挑个良辰吉日，我们便举行双修之礼。”

　　笑意撩人，叶萤心跳加速，又听曲攸宁道：“现在就这么害羞，到礼成之日你该怎么办？”

　　叶萤憋气憋得久，胸正闷着，听到曲攸宁这句话，一口气没上来。

　　狠狠呛了几口水，咳嗽连连。

　　逗够了叶萤，曲攸宁放过她，出了温泉。确认看不到曲攸宁的身影，叶萤偷偷上岸，穿好衣裙。

　　一只青鸟飞落叶萤身边，小红眼珠一转不转，直盯着她。见她不动，轻啄了啄她的手指。

　　是上次的青鸟，这是在给她指路？

　　叶萤微笑，青鸟掠过树林，她也分花拂柳，一路慢行。风景熟悉，神树沐浴金辉，明丽如画，曲攸宁就在树下。

　　叶萤走过去，阳光给男子镀上一层温暖，沾上许多人气。叶萤看得出神，醒来时，已被曲攸宁按在树上。

　　俊脸放大在眼前，叶萤心慌，“岛主……”

　　“还叫岛主。”曲攸宁凑到叶萤耳边吹气，一路往下，停在她的脖颈。

　　“该改口了还不知道，真不乖。”

　　颈子雪白，曲攸宁伸舌舔舐蠕动，摩挲流连，不一会儿，暧昧的水渍布满少女的肌肤。

　　叶萤轻颤，始终不语，曲攸宁齿尖稍一用力，叶萤倒吸了一口凉气。

　　雪白颈子现出红印，叶萤眼里泛起泪光，像只温顺的羔羊。

　　曲攸宁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叶萤沉默许久，曲攸宁再次落牙，禁不住这般亵玩，她轻喘着气，“……是岛主。”

　　齿尖细细研磨，加深红痕，“不、不是……曲攸宁……”

　　“攸宁……”

　　少女的眼睛泛着痛楚，小鹿似的水润。得到了正确答案，曲攸宁却没有放过她，把她束缚在自己怀中，捧着她的脸，唇落在她额上，眼上，两颊，再是她的唇。

　　轻柔的吻一变，齿尖陡一用力，竟咬破了她的唇瓣。

　　少女清纯的唇点染血珠，妩媚动人。

　　叶萤疼出眼泪，“痛！”

　　“痛了才知道听话。”

　　曲攸宁吻了那滴血珠，目光温柔，让她害怕，“你这么不听话，总要让你长点记性。”

　　深吻缠绵，像有电流乱窜，叶萤浑身发麻，泪光莹莹。开始像根木头，后来动情，条件反射地迎合曲攸宁。

　　曲攸宁微凉的舌探入她口中，贪婪地攫取她的气息，每个角落都被男子的气息占领，津液交换，口舌纠缠。

　　良久，曲攸宁放开了她。

　　暧昧的银丝牵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叶萤轻喘着气，脸颊绯红，像是一朵娇艳欲滴的桃花。曲攸宁久久看着她，让她有些怕。

　　曲攸宁道：“该叫我什么？”

　　“岛主……”

　　下一刻，曲攸宁似要加深那个吻，叶萤福灵心至，忽然喊了声，“攸宁……”

　　柔柔弱弱，像只无辜的小兽物，撩人心弦。

　　两人身体贴合在一起，曲攸宁没再碰叶萤，手放在她颤抖的脊背上，叹道：“你就这么不情愿吗？”

　　曲攸宁掰正她的脸，“看着我。”

　　“岛主……”

　　曲攸宁看她，目光温柔，叶萤更怕。

　　“……攸宁。”

　　“这就对了。”曲攸宁捉住她的手指，抚去她的泪水，伸到口中细细舔舐，如同品尝什么美味糕点。

　　“你要记住，你是我的。”

　　阳光下，男子芝兰玉树，如同谪仙，却因她而坠入尘网。叶萤心中一颤，沦陷般地闭上眼睛，“攸宁……”

　　青鸟飞落叶萤身边，叶萤坐在草地上，轻抚青鸟羽毛。曲攸宁抚琴，像是叶萤的错觉，琴声沾上人间烟火，曲调有了柔情。叶萤看着曲攸宁，恰看见曲攸宁也在看自己。

　　心跳漏了一拍，她正剥着瑶草果实，青鸟啄啄她的手指，她没回神，青鸟一口衔了果实飞走。

　　曲攸宁看她，笑道：“我也饿着呢。”

　　“还愣着做什么。”曲攸宁似笑非笑，眼前人似日出雪融，露出了温暖的一面，叶萤傻傻地看着，站起身，剥了颗朱果喂给他。

　　曲攸宁笑，“真乖。”

　　汁水甘甜，顺纤指淌下，曲攸宁轻吮叶萤指尖。大手一揽，两个人顺势滚在草地上，叶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拽到怀里。

　　身体紧紧贴合，丹樨香熏得叶萤头昏脑涨，叶萤晕乎乎的，连话也不会说。

　　曲攸宁笑，“你也喜欢我。”

　　肯定的语气，带着三分笑意，七分狡黠，“你怎么就不愿承认呢？”

　　曲攸宁轻敲了敲她的额头，“不坦诚。”

　　叶萤眼圈泛红，“痛。”

　　“说谎的孩子不乖，这是惩罚。”

　　叶萤委屈巴巴地看他，男子的目光温柔，眼里只有她的身影，叶萤心神一荡，只觉沉沦。

　　若时间能停在这一瞬，哪怕立刻死了也值了吧？

　　滴答滴答，眼泪扑簌簌落下，打湿了曲攸宁的衣襟。

　　这下轮到曲攸宁发愣了。

　　“你啊……”

　　见她闭目垂泪，曲攸宁叹道：“是不是我遇见你的时候太晚，没能好好照顾你，才让你成了如今的性子。有时候太乖顺了，不像你的年龄，可有时候……我倒宁愿你不懂事。”

　　“以后有我陪你，你不用在乎那么多事，只要跟随我。须得记住，你我乃是一体，不必拘于凡尘俗礼，他人眼光。”

　　他话落下，叶萤眼睛更发涩。

　　“怎么又哭了？”

　　曲攸宁抚去叶萤的眼泪，温柔道：“真是个小哭包。”

　　叶萤自己也说不清心中情绪，曲攸宁这番告白，她心中似是酸涩，似是感动，又似是欢喜，一时间只有泪落。

　　飘零半世，身如浮萍，有谁真心待她？叶萤本以为曲攸宁是此生都握不住的月光，可如今那束月光照进门户，洒进了她的心里，温柔地告诉她：你以后都不用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空气沉静许久，等到曲攸宁以为叶萤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叶萤泪光闪烁，笑道：“好。”

　　曲攸宁向她伸出手，两个人携手漫步，回到离尘殿。

　　寒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陌上春意融融，一片绿意。

　　两人双修，这些时日合衣共眠，睡在一处。叶萤午后小憩，醒来时看到几案上阳光洒落，灰尘轻浮，她走到案边，瞥到案上铺展一幅画卷。

　　墨迹未干，是一幅美人像，美人绘出一半，翩翩起舞，红衣如血。

　　微微愣神，叶萤忽然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身后曲攸宁搂着她，笑道：“做什么？”

　　叶萤把画卷抛在脑后，回头看他，甜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