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君不识绮罗心》不是美女

6、梦里不知身是谁

　　窗框间透过朦胧的白色，昭示着天已亮了的事实。龙逸云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清冷的空气瞬时扑面而来，深吸一口气，任由冰冷沁入心肺之间。昨夜就那么睡着了，与青衣的初次相遇再次出现在梦中，以前也曾梦到过，可是却没有昨夜那么清晰,清晰到——他可以看清那擦身而过的一眼，青衣眼中清楚的写上的——是恋慕。
　　他轻吁一口气，是的，恋慕……而且随着相处还在渐渐加深的恋慕。其实他早就知道青衣对他的感情，只是他一直不去正视，他一直把那当作妹妹对哥哥的仰慕，他也一直以为他对青衣的感情只是兄妹之情，可是他现在知道，他错了，或许，还错的很离谱——
　　他们的命运，从八年前就开始纠缠，而他，直到八年后的再相遇，才发现这点……嘴角扯过一抹苦笑，如果现在想要改正，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甩甩头，再深吸了一口气，他们还要相处一段时间，他还有机会来发现自己真正的感情，究竟为何……

　　* * *

　　笃笃的敲门声惊醒了青衣，她睁开眼，脸上一片湿意，手指摸去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睁开的眸子一片朦胧，梦中又回到他们三人初相遇的时候，也许就是那一眼，就注定了自己一辈子都得活在无法成真的渴求中……
　　撑着身子困难的坐起来，发现自己全身酸软，想必是昨晚就这样穿着湿棉衣睡着了，又没盖被子所至吧。轻咳两声，青衣抚着额站起来，门外再度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青衣，你起来了么？”龙逸云微皱着眉，相处多日青衣的起居一向极有规律，平日这个时候她早就起身用早饭了，这么晚还未起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昨晚她也没吃晚饭，思及此，龙逸云不由得加重敲门的力道。
　　“我起来了。”青衣出声应答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看来真是着凉了，她换下污衣梳洗一番，确定从镜中看不到哭过的痕迹了，才下楼去用早饭。
　　很简单的早饭，两个人却食不知味，青衣能感觉到龙逸云的眼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炯炯的，想要看穿什么似的……他想看穿什么呢？青衣心底扯出一抹苦笑，她总是这般容易忘乎所以，怎么可以忘记现在已经不是八年前，一切都已经人事全非了呵……他也应当早就成家了吧，说不定孩子都已经会叫爹了，她还在期待什么，奢望什么呢？青衣垂下眼睑，任睫毛遮住她眼中的苦涩。
　　收拾好行囊来到客栈门口，才发现自己的坐骑已经变成了一辆马车。龙逸云站在马车旁道：“再往前行大都是山野之地，恐怕要找客栈实在不易,加上天气不好时常下雨，有马车的话会方便许多。” 他温和的解释着，眼里却写满坚定，不管青衣怎么说他都不能再让她骑马了，除了那些理由外，他没说出口的主要原因是不想再看到她冷得不住颤抖却又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因为——他会觉得心疼……
　　出乎意料的，青衣没有反对，只是一愣，随即不发一语上了马车。
　　暂时避开也好，青衣轻吁一口气，昨天在他面前如此失态，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马车是用厚实的红木造的，漆着红漆，没有绘上任何花纹图案作为装饰，可是上去之后才发现这马车布置得十分舒适。车上铺着厚实的毯子，很暖和，马车的一角有一张小桌子，细看之下才发现桌脚是固定在车上的，就算马车行在崎岖的路上桌子也不会随着颠簸。桌子下有两个小抽屉，第一个里面放的是些精致的小点心，都是她以前喜欢吃的；第二个抽屉里放的是些坊间流传的野史故事，给她打发时间用的。龙逸云还真是体贴啊，她的喜好他都没忘——只是他忽略了一点，人是会变的。
　　她与八年前的自己，早已是泾渭之别……喜好自然也是不同了，青衣轻叹一声，合上抽屉，当年她想要的时候他不给，如今又给她这无谓的期待做甚——
　　眸子落在马车上，疑问不觉萦绕在心头，这马车像是大户人家为了远行而特制的，一时间，他是哪里找来的？青衣挑起一角帘子，看着在赶车的龙逸云的背影，眼神却不自觉的，又迷离起来。
　　记忆中，她好像总是在看他的背影，一直，一直都是——
　　眼神一黯，青衣叹口气 ，放下帘子，将龙逸云的背影隔绝在帘外，也隔绝在心外。

　　* * *

　　越接近北方越发寒冷起来，雨倒是不再下了，换成了雪花片片。幸而他们有个马车可以避寒，否则有数次找不到客栈时候就当真要露宿在野地里了。
　　遇到风景好的地方，龙逸云总会放慢车速，唤了青衣出来看。这一路走走停停，若不是两人皆有心事，这日子还颇有些悠闲的味道。
　　北国的风光与南方差异很大，南方的景致一般精致而缠绵，北方的风光却是磅礴大气的。若是用画来形容的话，南方是精致的工笔画，北方则是一幅洒脱的泼墨山水。
　　举目望去一路皆是开阔的旷野，在苍茫的天地间，人是这般渺小，与之相比，那些爱恨情绪显得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在这种地方待久了，想必心胸也会开阔起来吧。
　　踏着厚厚的积雪马车十分难行，马儿也十分容易疲累，所以龙逸云每过几个时辰就停一会让马儿稍作休息，也可让车里的青衣出来透透气。
　　青衣下得车来，望着那一片白色的旷野，有点感叹。
　　寒风轻吹，天空中飘下来一朵朵雪花，“下雪了。”青衣伸出手去接，雪花落在手里，不一会就溶成了雪水。抬头望向天空，只见那雪花徐徐飘落，固执的要为地面再添一片白。
　　“好美啊……”青衣痴痴的看着雪花片片，若是没有走出萧家门，怕是一辈子也不知晓雪花飘落的时候竟是这般的美丽。虽说这一路行来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雪了，可是每次看到还是会觉得好美。倘若她的愁她的怨也能随这风雪飘去，还她一个洁白无暇该有多好……
　　肩上忽的一重，她回头，原来是龙逸云将披风披在她肩上，她微笑，却不说话，仍旧抬头看雪。
　　龙逸云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她身旁，陪伴着她。自那日她为了那袋栗子在自己面前失控流泪之后，她的态度就变得疏远起来。他不懂，也不明白她究竟在想些什么。记得曾有人对他说过女儿家的心思是最难猜的，当时他觉得不然，可是现在他不得不信了。
　　她就这么一直站着，沉静得几乎要与雪花化作一体。自从再相遇以来，她一直是如此的沉静，除了偶尔的对话外，她几乎没有声音，不经意时他甚至会忽略她的存在……真的不习惯看到这般模样的她，与他记忆中的青衣简直判若两人，八年——真的能将一个人变得如此彻底么？
　　有时候他真怀疑，现在的青衣和八年前的青衣，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雪渐渐的大了，地面积上一层厚厚的白色，空气也变成了刺骨的寒冷。龙逸云看看天，微蹙眉头轻声道：“这雪下得这般大，指不定会下整上夜，再前行极为不便。我们到前面找找看是否有客栈，住一夜明日再继续赶路吧。”
　　青衣回首，无言的点头，有龙逸云在她还有何需要担心的呢……这个男人，无论何时，都能让人感到安心。
　　其实女子一生盼望的，也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