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hapter 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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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你是杀手吗。
赵筱寺内心模拟了很多次的开场白，在昨晚见到苏修的那一刻刹时放弃，不知道是没勇气还是没根据，他只是像往常认识一个朋友的朋友那样平静地等着葛翼介绍完，然后互相忙着点餐。他好奇的事，想必在场除了苏修之外的人都在好奇着，然后身为关键人的葛翼都还按兵不动，他感觉自己要是提前说出口了，就等于是卖队友行为。
但假如说自己不闻不问的话，组织这一场饭局又是为了什么呢，又不是小学生了，难道大家还要手拉手交朋友么。正在他内心为难的时候，点好餐的陈棠突然来了精神：诶苏修你听说了吗，下午咱校长好像出事了。我们班这边看不见，但是对面楼看得很清楚，说警车救护车都来了。
“我下午送我妹去医院，不在学校。”苏修毫不震惊，甚至毫不在意，更加没有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对这种事情该持有的好奇。也说不好自己的想法是不是荒谬，赵筱寺内心有推断，无论是前两天河边的尸体，还是昨天校长的事情，他觉得全部都是苏修所为。而且昨晚后来的那个长头发的男的，那人一看也不是什么善茬，他就总觉得那人脸上的笑看着瘆人。他的这些想法在对葛翼说出来之前，全部都对陈棠说了一遍，但昨晚回家后他一直没等到陈棠的短信。
这就很不是她的风格，往日里她可都是秒回，就算是有事耽误了，也绝对会在睡觉前看一眼手机然后回一条“明天见面说”的消息来着。一想到昨晚饭局上说不定就有两个杀手，加上陈棠当时像是没读懂现场气氛似的只顾着吃，赵筱寺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不会这么巧吧，因为看她不顺眼所以随手杀了？如果没有，为什么不回短信呢，难道是回家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如果这也没有，那么为什么今天早上也没有来上课呢。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一直联系不上你搞得我以为你死了，给个消息啊。”他看着已发送里面最后一条短信，再退回去看收件箱里面未读为空的提示，烦躁地叹了口气。
他不断地想还会有什么可能性，想昨晚她的言行有哪里不妥，想来想去，感觉他们聊的内容当中最敏感的就是她说起那个远方亲戚是警察这个事情了。“我有一个亲戚，是警察，好像还是很厉害的那种吧，经常一出任务就断了联系，过个十天半月的和我讲讲他任务中出现的有意思的事情。最近也是，好久没联系了，不知道任务顺不顺利。”赵筱寺现在仔细回想，感觉她会突然提起这个亲戚可能是因为最近一直在想着那个人，对于这点他完全报以理解。
“那个时候我竟然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哭诉的朋友，然后唯一喜欢的那个人，他居然是害我爸坐牢的那个人的儿子。但就是那种心底压着的事情无处释放的时候，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远方亲戚一直就、就是、一直站在我身边。我好久好久都只知道哭，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想到我爸就想哭的那样，那个人也没说什么别伤心那种没用的话，就是经常早上来给我和我妈带早点，他说他上班正好路过，然后送我去学校，路上聊他同事，谁家的猫又怀孕了、谁家的狗又走丢了这种无所谓的事。
“好像慢慢的、逐渐的，我也开始跟他说学校的事，说我喜欢的那个男生的事。他和我说，无论葛翼的父亲如何如何，葛翼本身是不知情的，而且我们将来人生还有很长时间，后来会变成怎么样，现在没有人能预测得到。我觉得他这点说得就很多，关于将来的事没有人能预料得到这个，毕竟六年级毕业的时候，我发现我好像就没有那么喜欢葛翼了。可能是因为洛凡的那些话让我觉得葛翼还是个小孩子，只是跟同龄人相比看起来好像优秀一点而已，不值得喜欢也不值得怨恨。
“我虽然一次都没有说过，没有对洛凡说也没有对我妈说，当然了朋友们更加不知道，我非常非常的、发自内心的感谢洛凡，在我最孤立无援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庇护所。说出来怕你不信，我当时甚至在想，假如说他还没结婚，然后等我长大之后他也一直单身的话，我甚至想过那时候去追他。可惜了。”
昨天午休，教学楼后，陈棠半哭半笑着，偏过头朝他使了个眼神，“但是这些事我愿意对你说，对我而言这就是有一件很走运的事情，赵筱寺，你这个人很奇怪你知道吗，看起来幼稚得不行，关键时看着也很靠不住。但是就是有种、我想想该怎么形容，就是能够让人能够放下心里设防你明白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刘海滑落之后虚掩着眼睛，虚掩着那双因泪水的关系变得比往常更为透彻的眼睛，赵筱寺感觉自己当时像受了魔怔，抬手撩起陈棠的刘海，凑过去用嘴唇碰了碰她的嘴唇，软得不行，还有一股鸡蛋灌饼的味道。
想着，赵筱寺无意识地摸着嘴唇，感觉自己做了件大胆的事却没被打，这可能是好的征兆。但那之后他们也没再说什么，晚上吃完饭也没再说什么，好像昨天中午那长长的往事叙述只是个故事，那个轻薄的吻只是礼节性的慰问。
不，不对，他内心有预感，无论是一整晚没有回消息还是今早的欠勤，可能和最近她一直念叨的这个远方亲戚有关。他说不上来为什么会这么想，可能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呢，在不该在意某个人的时候突然在意，说不定就预示着什么，况且那个人还是个高危职业。
赵筱寺在早自习结束之后匆忙离开教室，跑到走廊里一遍一遍打着陈棠的电话，等待音的彩铃在当时听来简直叫人急到咬牙。前前后后打了四五遍，全部都是“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
“草。”他攥拳砸墙，琢磨着要不要直接跑去她家找她，可是她家住哪儿呢，自己又怎么跟老师说呢。怎么昨天晚上没有去采访一下苏修是如何做到坦然翘课的呢，还是说因为自己成绩一般所以没有底气？现在该怎么做，找谁商量呢，算了，这种时候还想那么多。
赵筱寺，你这个人很奇怪你知道吗。
虽然不知道该怎么给这份决心命名，但赵筱寺决意要下定了，然后揣起手机抬腿就要跑。
“赵寺。”甩起来的手臂很突然地被身后来的人拽住，赵筱寺不用回头看都知道这人是谁。
“放开我，我要去找她。”
葛翼当时被这句话震惊得哑口无言，这兄弟以为自己演什么青春电影吗，居然就能在清晨阳光正好的时候说出来这么一句油腻的话。可能是这份油腻感在葛翼心里已经完全具象化，怕被感染的他立刻松了手，“你、你去吧，不过你要去哪儿，找谁？”
赵筱寺表情发僵，干咳了两声，“不管你事，你找我什么事？”
“啊，不是我，是苏修。他想叫你和陈棠到顶层去一下。”
苏修想要找他和陈棠，就在这样一个他心里设定的节骨眼？赵筱寺心里莫名一股火气：“今天陈棠没来。”
哦，原来是要去找陈棠。葛翼安慰似的拍拍他肩膀：“我好想知道你要去干什么了但是，你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吧，先冷静一下，你这么跑出去老师那边你打算怎么对付，请你家长的话你又要怎么应付？”
“不知道，我没想那么多。”
“那我来帮你想，”葛翼揽住赵筱寺的肩膀，扳着他朝楼梯那边走，“我们先去听一下苏修想说什么，我再让我家里人帮你扫听一下陈棠是不是在家，不在的话又有可能在哪儿。如果实在需要你去或是你实在想去的话，老师那边我来想办法。昨天学校进进出出的那些警察里面有跟我们家比较熟的人，我昨晚问了问……”说着，他压低声音，“昨天校长死了，远程狙击，一击毙命。所以现在学校很乱，只是一个学生翘课这种程度他们是不会特别关心的。”
校长、死了？
赵筱寺不知道该震惊哪一点，是校长的死讯还是葛翼居然认识警察这件事。“葛翼，我说真的，我觉得我们……是不是正在被强制卷进什么可怕的事情。”
“怎么，你最开始不是还很好奇么。”
“是啊，话是那么说。”
“难不成真的被卷进去的时候，你就开始害怕了？”葛翼放开他肩膀，语气里没有嘲讽也没有威胁，“怕的话就算了，你还可以选择现在就回教室，好好上下一节课，然后尽快忘记你这三年来对苏修的一切好奇。现在走还来得及，赵寺，我是认真的。”
上课铃响了，两个人僵持在即将到达顶层的楼梯上。
他不知道他在背负什么，赵筱寺愣神地看着面前这个同龄人，觉得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哪一样都过分成熟了。
“葛翼，我也是认真的，你到底……”
“我也是认真的，你们到底打算在那边含情脉脉到什么时候。”坐在上一层楼梯上的苏修表情木讷地目视前方，嘴里叼着根烟，看起来像有丝倦意。
听到苏修声音的两人顿时半面身子发麻，他们默契地选择当作刚刚什么都没说过那样，踏上最后几阶楼梯。
“找我有、有有事吗。”
“没事我为、为为什么要找你。”
这人还会开玩笑吗，赵筱寺满是不可思议地打量着苏修。
“那个人呢，我记得是叫陈棠。”苏修表情自始至终没有变化，好像那种疲惫感不是装的。
“她今天没来，”赵筱寺握了握拳，“昨晚回家之后也一直都没有回我消息。”
苏修眼神一转，斜视着墙角并一直盯着，像是正在思考什么事情。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赵筱寺不想再忍了，尽管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都没发现自己正浑身发抖。葛翼心里一惊，一掌拍向赵筱寺后背，一声闷响，后者差点没当场跪下。“你这不是在说笑，苏修能知道什么，我们都还以为你昨天送陈棠回家了。”
如果这个时候暴露了葛翼已经知道苏修是□□组织里的成员这件事的话，想必对葛翼而言是百害无一利，赵筱寺也不是没有脑子，可刚刚那话听起来就像是自己已经相当于承认自己认为苏修是一个有可能会知道什么一般人不知道的消息的人了。怎么办，要笑着打哈哈吗，可他紧张得完全笑不出来，尤其是在现在苏修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和学生完全不同的气场的此时。
该怎么形容这种气场呢，像是一个经历了很多的人突然放弃了所有，又像是一个从来都对任何事情毫不在意的人突然决定要拿起一切。
苏修抬手取下一直叼着的烟，像是在点头又不是幅度很大的那样，语气平稳地说：“应该说我的确知道点什么，但不知道和你们有没有关系，也不认为可以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们，甚至觉得一旦说出口，对你们、对我，都没有什么好的影响。”
“那你特意把我们叫过来，不就是决定要对我们说了吗。”赵筱寺心里乱得发麻，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也不知道想的事情能不能说出口，就连自己是不是真的说出口了他都没有意识到。
苏修站起身，吓得赵筱寺退后一步，而葛翼却原地没有动作。苏修看在眼里，手里撵着那根烟，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着打火机。他其实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他不该是个会考虑这么多事情的人，但是刚刚听到的消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从自己脑子里赶走。他想要对他们说——
洛凡死了，就陈棠昨晚说的那个远方亲戚，她应该再也等不来他的联系了。
可是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走下楼梯，踱步到赵筱寺身旁，犹豫了几秒后低下头念叨着：“我虽然不确定，但陈棠现在应该在北京。”
北京？赵筱寺迷茫地眨了眨眼，“你是想跟我说什么，因为她没开全球漫游所以怕浪费话费才不跟我联系？”
苏修也迷茫地看了他很久，“这可能还真的是个很现实的理由。”
“她在北京的什么地方。”葛翼叫停了他们之间尴尬的对视，掏出钱包看向苏修。
“不太清楚。”
“好，”葛翼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卡递到赵筱寺跟前，“你拿着，总而言之先到北京站，然后等我消息。”
赵筱寺没敢接，瞪着卡上的“VISA”不敢眨眼。
“我不想问你想不想去，”食指和中指夹卡的动作熟练得像是电视剧里的老戏骨，赵筱寺感觉自己脑皮层阵阵发麻，看着眼前拿着卡的人把卡直接按在自己胸口上，一字一句地说，“就问你还想不想当个男的。”
想不想当男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也想成为有钱人。赵筱寺攥住那张卡，一片空白的大脑逐渐浮出路线，他很好奇这三年来他们之间明明没有过来往，为什么这么突然地、关系突然比曾经还要近了一大步。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他只需要心怀感激。“够兄弟，回头请你。走了。”关于今天的课要怎么办、老师那边要怎么办、家长那边要怎么办，这些事情他不再考虑，他不该考虑那么多啊，那八成都是成年人需要考虑的事情。趁着自己还是个小孩儿，趁着一切都没有定型，他就想为所欲为一把。
不是去观察别人，不是去好奇其他事，而是自己去创造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秘密。他疯狂地跑出学校，挥手叫停一辆出租，摸着口袋里不多的现金和那张信用卡，看着手机上葛翼发来的密码。长吁口气，现在他本来应该坐在教室里，本该继续听一如既往的题型、担心不久之后的考试、忧虑很久之后的将来。
他本该，但偏不。
站台上阵阵强风刮来一阵春天的气息，他在上车之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外的天空，尽管前途迷茫，但他义无反顾。
毕竟那所学校里，话题一样的苏修和葛翼他们无论有与没有，如果不是陈棠在，如果不是和她一起，好像一切都没什么意思。所以重点不在那些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而是想要去和另一个人分享一件事情的自己的心情。
“Oh ,captain ,my captain！”他嘴里念叨着这句毫无缘由浮现在脑子里的句子，然后看着窗外的风景正朝后移动，赵筱寺相信，自己的人生从这一刻开始，正在向前。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Chapter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