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半卷·天国录》洛乾

8、月黑风高坐下喝茶

　　那抹红色十分的暴躁，只是小小一团，却试图着将困住自己的黑气吞噬。

　　黑气阴冷深沉，将红气紧紧禁锢在中间，十分有耐心地磨合着。

　　红气狂暴蛮横，从四面八方狠狠撞击着黑气的牢笼，试图将其涨破。

　　黑红两者相互争夺着主权，都想将对方消灭掉。

　　韩成泽微微一抬手，那团黑气也不再磨蹭，失去了玩耍的心思，立马变得异常凶狠凌厉。

　　只是一个剧烈的收缩，便吞噬掉那团鲜红色气体，回到了他的手中。

　　在它消失前一瞬间，简苡诺似乎有听到，那团黑气发出的低沉而满足的笑声。

　　继而，不待她做出任何反应，一道钟声，狠狠地在她脑中响起。

　　“咣！”

　　好大一声。

　　只是敲了一下。

　　却有着无数道回声。

　　悠然地飘荡在她耳旁。

　　世界无限延伸了一样。

　　没有尽头，却有一圈又一圈的回声如潮水般荡回来。

　　迷迷糊糊地让人很想睡。

　　眼前昏昏暗暗。

　　大脑也昏昏沉沉的。

　　今天累了一天。

　　好像也该睡觉了。

　　简苡诺往后退了两步，撞在了身后的密室墙壁上。

　　嗯......墙壁凉凉的，好舒服。

　　夏天就适合睡这种床。

　　她转了个身，小脸贴在墙壁上。

　　两眼一闭就准备睡觉。

　　韩成泽挑挑眉，见她几近被催眠之后，才迈开步子缓步走过来。

　　他抬起手，离简苡诺的肩膀就差几公分距离。

　　“抱歉。”

　　韩成泽低声说了一句。

　　他必须看到她的真容。

　　知道她身为鬼公子时候的记忆。

　　这样，他才能完整的变成鬼公子这个人。

　　也能更加轻松的得到陛下信任。

　　他会把她的记忆消除，让她也以为，自己才是真的鬼公子。

　　作为交换，他不会伤她。

　　他轻轻地将指尖搭在她的肩上。

　　右手即将扯下她遮在脸上的黑纱！

　　不过，还没等他把简苡诺整个人翻过来，她就抓住了他的手。

　　“什......”

　　韩成泽一惊，还未等他反应，左手便被她狠狠往前一拽，撞在冷邦邦还很硬的墙上。

　　双眼微微眯起。

　　催眠了还能做出反应？

　　呵，真不简单。

　　简苡诺迅速用左手反手抓住他的右手，再次往后用力一拽，身子紧紧贴着墙壁，将韩成泽两只手都狠狠撞在自己脑袋两边的墙壁上。

　　接着，长腿凌厉地往后一抬！

　　那嗖嗖破空声，让人忍不住脑后一凉。

　　韩成泽冷淡地扫了一眼，自是知道她的意图。

　　两腿轻轻蹬地，便是凌空而起，整个人都像飞起来的鸟儿。

　　这样一来，他的重心就压在了简苡诺手上。

　　简苡诺的长腿还保持着凌空状态，接着就察觉到手上传来剧烈的压迫感，压得她手腕发麻。

　　既然这样，那就......

　　她的嘴角翘起一抹弧，两手趁机往下一拉，欲将韩成泽摔在墙上。

　　韩成泽早料到会这样，却不急躁，只是顺着简苡诺的动作，轻轻地倒立在墙根。

　　简苡诺细眉一皱，心下惊呼不好。迅速把手脚撤回来，灵活地往旁边一滚，躲过韩成泽的脚风。

　　这一滚，倒是撞到了一架柜子。

　　那柜子晃动了一下，只听“锵”的一声，一把剑发着光滚了下来。

　　青光无比耀眼，汇聚在一起，仿佛可以斩断一切！

　　那剑锋笔直往下，竟是深深刺入坚硬的地板！

　　直没剑柄下方三寸！

　　简苡诺只瞅到地上有把剑，想也不想，就用脚把剑柄踢起来，然后飞扑过去接住。

　　转身就将它搭在韩成泽脖子旁。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

　　结...

　　结束了？

　　简苡诺眨眨眼。

　　不会吧，韩成泽不是很厉害的吗。

　　怎么直接就被她威胁到脖子了？

　　她的目光扫过韩成泽的脸。

　　简苡诺愣住了。

　　这是......怎么了？

　　韩成泽满脸的不可思议，表情复杂的混合着惊讶，恼怒，还有担忧。

　　简苡诺嘴角抽了一下。

　　难道...这把剑是什么祖传绝世宝剑然后机缘巧合下认她为主人了？

　　嗯......肯定是这样。

　　不然他为什么用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看着她......手中的剑。

　　剧情终于走上正轨了是吗！

　　那些小说里不都是主角穿越后在什么地方得到绝世传宝然后一路开挂到结局嘛！

　　嗯不错，她也有自己的剧本了！

　　她也有属于自己的武器了唉！

　　艾玛，想想都好激动。

　　刚想说些啥，就见韩成泽缓缓扭过头去。

　　“别动！”简苡诺把剑贴近了他的脖子。

　　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剑刃划过他的脖颈，留下一道狭长的血痕，看得简苡诺胃里一阵翻滚。

　　慢着慢着！

　　她她她她可不想杀人啊！

　　虽然不晕血，但是没经验的话，万一不小心真把人给杀了不就完了？！

　　韩成泽像是没听到一般，愣愣地望着出现在密室入口的那道身影。

　　简苡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不想，眼瞳骤缩！

　　来人......

　　是个美人啊！

　　乌黑浓密的泼墨长发，从耳旁倾泻而下，与那略显松垮的雪色长裙交织如一，却也愈发的界限分明；

　　朴素的裙摆上，只是绣了几朵浪花，只看浪花复杂的样式，和那栩栩如生的真实感，都足以见得绣花之人炉火纯青的技术，颇有巧夺天工的意味；

　　单薄的身子，只披了一件墨色披风，摇摇欲坠；

　　不知为何而苍白的脸庞，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紧咬的唇瓣早已惨白，那双杏眼却是泛着坚强的光芒；

　　她疲惫的倚在墙边，发软的腿脚好像下一秒就会跌倒。

　　虽是如此，骨子里散发出的贵族气息丝毫不减。

　　令得简苡诺微微皱起了眉。

　　她是谁？

　　能把贫民衣服穿得如此有范，看来是个高人啊！

　　仔细看去，那扶在墙壁上，骨节发白的指尖，竟握着一把剑！

　　不过，看韩成泽的表情......

　　他们应该认识。

　　啧，是他的帮手吗？

　　他确定是帮手不是累赘？！

　　这女人看起来一点会干架的样子都没有唉！

　　好像比宫里那些妃子小姐还要柔弱娇贵呐！

　　韩成泽双眸一紧，冷声道：“今晚还真是热闹啊，这位姑娘莫不是走错地儿了？如此寒夜，还是早些回去好罢。”

　　咦？不认识？

　　简苡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嗯...还挺冷淡的。

　　不会真不认识吧？

　　不对！

　　被人胡乱闯入自己的密室，怎么可能这么冷淡就放过对方？！

　　对方还带着剑！

　　来者不善来者不善啊兄弟！

　　你就这么放过她了？！

　　心也太宽了吧？！

　　等等下......

　　万一是为了保护她呢！

　　这么说，她肯定是自己很重要的人了！

　　分析的真好！

　　就是接下来，她该做啥？

　　门口女子动了动，薄唇微张：“我来看你。”

　　哇！

　　听起来好有料的样子唉！

　　简苡诺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

　　精神！

　　“滚，这里没你的事！”韩成泽不再伪装，口气及其恶劣。

　　女子没理他，只是向前缓缓挪动了一小步：“这位应当就是......鬼公子吧？”

　　简苡诺的眼眸暗了暗：“有事？”

　　“小女有......”

　　“鬼公子！现在是我们二人之间的对决，牵扯进他人不好吧！”韩成泽两指夹住剑锋，“不如我们二人开个赌，先来一较高下，再决定别的事？”

　　简苡诺细眉一挑：“可以。赌什么？”

　　“若公子赢，韩某便听从公子任何命令，辅佐公子；若韩某赢，就请鬼公子也能放缓脸色，屈尊至寒舍小叙一晚！如何？”

　　一见到那个女子就这么焦急，居然舍得放弃自己快要干赢的局面跟我谈条件？

　　还谈了这么好的条件？！

　　看来要收小弟喽！

　　简苡诺心情大好，笑眯眯道：“好啊。”

　　接着放开那把剑。

　　韩成泽松了一口气，将剑丢到一旁：“如此，得罪了！”

　　让我们跳过主角被吊打的剧情~

　　结果当然是——

　　简苡诺完败！

　　“咳咳咳，不错，厉害......”

　　简苡诺揉揉被打得发酸的关节处，也不磨蹭，利索的从地上站起来：“我输了，走吧。”

　　赤手空拳打赢了自己，感觉真不爽啊。

　　这样他不就成了唐京第一了嘛。

　　哼，不开心！

　　但是没办法，愿赌服输嘛。

　　只能跟人家走一趟了。

　　等等。

　　为什么有种做坏事被请教务处的感觉？！

　　呃......

　　说到这，她好像还没去过教务处唉......

　　唉，没办法，五好学生就是这么优秀啊！

　　想到这里，她竟然有点小嘚瑟。

　　嗯？

　　嘚瑟啥？！

　　被人打了还嘚瑟？！

　　有啥好嘚瑟的嘞？！

　　别乱想别乱想，专心走路！简苡诺暗暗告诉自己。

　　来到门口前，韩成泽给她介绍了那名女子：“鬼公子，这位是内子柏溪。”

　　柏溪微微颔首：“见过鬼公子。”

　　简苡诺瞄了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挺好看的。

　　声音也很好听。

　　想不到民间也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她还以为好看的都被搜罗到宫里去了呢。

　　“走吧。”韩成泽把外套裹在柏溪身上，扶着她走在了前面。

　　·

　　不能看不能看不能看。

　　简苡诺一边跟着前面两人，一边抬头，望天，外加告诫自己。

　　真是走哪都有狗粮。

　　想想自己这个身体，才十三都不到啊。

　　啥时候能谈个恋爱嘞。

　　简苡诺脚步一顿，伸手就给了脑袋一个板栗。

　　瞎想啥，现在先活下去才是王道！

　　“到了。”

　　推开木门，韩成泽回过头看向她，简苡诺加快脚步上前。

　　“就是这？”

　　韩成泽点点头：“是，请。”

　　简苡诺背手走进小院。

　　很整洁，四四方方的小院。

　　墙角一丝不苟的堆着劈好的木柴，旁边的地面上却什么木屑都没有，看起来就知道是细心打扫过的；墙壁也是雪白，丝毫不受漆黑木柴的影响；青瓦尽然有序地排列在白墙之上，充满江南水乡的独特韵味......

　　房子嘛......

　　她刚想胡乱夸奖两句来着，视线却被院中那颗茁壮成长的板栗树挡住了。

　　咦。

　　咋有点眼熟。

　　当看到那熟悉又崭新的小推车，她的眼角不禁抽了抽。

　　不是......

　　吧......

　　这不是她白天来过的那个卖板栗饼的老板住的院子吗？！

　　啥情况？！

　　谁来解释一下？！

　　“回来啦？阿泽。”

　　一个年迈的声音从板栗树后的屋中传出。

　　“嗯，父亲。”韩成泽柔和笑着应了一声。

　　对简苡诺抱有歉意道：“我先扶内子进屋歇息，鬼公子可以先在石桌旁稍作歇息。”

　　这家伙......

　　和家人关系真好。

　　简苡诺垂下眼眸：“好。”

　　望着他扶着柏溪小心翼翼进屋的背影，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什么时候，她也能和皇宫里的亲人关系如此亲密呢？

　　呵。

　　她又在幻想了。

　　皇宫是什么地儿。

　　吃人不吐骨头。

　　电视剧里不都这样？

　　她还是想想怎么活下来更实在一点。

　　要不就想想怎么才可以回家。

　　板栗树下摆着一方小巧石桌，四只石凳。

　　那树真的挺大，巨大的树冠几乎掩盖了大半个院子天空，巨大的树荫打下来，显得有些昏暗。

　　有些看不清人的脸。

　　那树荫摇动间，坐在下面的人，可以透过枝叶，看到星空。

　　韩成泽拎了一壶茶过来，给她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在她对面坐下。

　　“能和鬼公子心平气和地谈话，韩某真是有福分。”韩成泽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简苡诺笑笑：“能和检察长史大人一起喝茶，我也很有福气嘛。”

　　韩成泽倒茶的手一顿：“今日冒充鬼公子一事，还未给公子道过歉。那么，韩某就先在此给鬼公子赔不是了。”

　　“若是赔个不是就能解决问题，这天下还会有那么多的官司案例？”简苡诺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

　　韩成泽将茶壶放在桌子中央：“是，韩某自知不能解决问题。所以，我们能来谈判吗？”

　　“谈判？谈什么？”简苡诺挑起嘴角。

　　这里的人居然知道谈判？

　　思想还是很先进的嘛。

　　“想与鬼公子好好谈谈条件。”

　　“哦？什么条件？”简苡诺挑眉道。

　　“能让公子消气的条件。”韩成泽面带微笑。

　　“我何时生气了？”简苡诺步步紧逼。

　　韩成泽神色定然，一举一动像极了贵族高层，应对人方面很有一套：“午时一刻，韩某不过在北市青云酒楼露了个面，公子就找上门来。先不说消息灵通得很，公子会找过来，也一定是因为心中不快。想拆穿我的方法有很多，公子大可随意选一条称心的解决我。但这深夜来我公事处，韩某拙见，公子是想与我谈谈。否则何必浪费时间与我这个冒牌货纠缠不清？”

　　简苡诺不禁有些好笑：“想谈谈就代表我生气了？”她巧妙地绕开韩成泽想扯开的话题，快速地返回自己想听的话题。

　　“非也。韩某的意思是，既然要谈条件，那就要谈到双方都满意为止，不是吗？”韩成泽也不恼，试图将话题再次转移到谈谈上面。

　　“哼，韩大人可真不像一个只知读书的秀才。”简苡诺端起面前的茶盏放在手心里把玩。

　　“公子都知道了？也好。”韩成泽喝了一口茶，“介绍一下，韩成泽，今年二十五，大前年考得秀才；家父在北市摆摊；内子昨日刚刚得子，方才又到监察府上找我，身子愈显虚弱。倒让公子见笑了。”

　　“你把你的底子都透露给我，就不怕我对你家人不利？”简苡诺玩杯子的技术十分了得，晃了半天也不见得一滴水洒出来过。

　　“反正，就算我不说，公子也查得出来，还不如我自己坦白。说不定能留个谈条件好印象呢？”韩成泽无所谓地耸耸肩。

　　“那真可惜，韩大人在我心中的印象并不是很好。”简苡诺面带微笑。

　　“公子敢随韩某光临寒舍，韩某自然敢将自己的底细摊出来。”韩成泽似有所指道。

　　反正你打不过我，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在我家里，还不是我说了算？

　　简苡诺哪里听不出来，这分明就是威胁！

　　拿她打不过韩成泽的事实当威胁！

　　太可恶了。

　　刚开始就处处比别人矮上一截，之后的谈话一定会受到限制！

　　“哈，韩夫人昨日喜得一子，今日尽然还能走这么多路，真是女中豪杰。”简苡诺举举杯，笑道。

　　韩成泽不动声色地将杯子与她碰了碰，意思一下：“鬼公子自然也是真正的大丈夫，有气度。”

　　简苡诺呵呵两声：“不敢当，韩大人正恶分明，行事光明磊落，此为真正的大丈夫。哪里是我这等粗鄙之人比得上的？”

　　说她是大丈夫，接下来的谈话，若是不大度些，定会被反咬一口。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对方如此吹捧，她也可以自降身份，将对方吹得天花乱坠，限制对方接下来的行动。

　　要是他不“光明磊落”的话，可就自打自脸喽！

　　韩成泽像是没听到一般，巧妙地将话题扯开。

　　“来谈谈条件吧。”他一点都不拐弯抹角，“公子是客，当你先说。”

　　简苡诺放下茶盏：“不急，先听听韩大人的条件，我再做决定。”

　　“我想从公子这儿得到所有关于鬼公子的事，作为回报......”

　　“这个不行。”简苡诺打断了他的话。

　　韩成泽愣了下：“为什么？”

　　简苡诺的后背微微发紧。

　　她也不知道她身为鬼公子的种种事迹啊！

　　她还是从柠儿那里知道这件事哎喂！

　　“这种事，韩大人直接去打听打听，便能知道我曾干过什么。何必从我这得知？”简苡诺指尖拂过茶沫，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占人便宜。”

　　意思是：满大街小巷都有我的事迹，你自己去溜达溜达就知道一切，没必要让我当做一个条件和你谈，白占你便宜。

　　韩成泽脸色微缓：“还是公子想的周到。那么，韩某就换一个请求。公子将这个身份给我，如何？”

　　“给你？”

　　“是，今天以后，鬼公子就是韩某，而不再是公子。”

　　简苡诺的星眸沉了沉。

　　把身份给出去......

　　这个条件，真是戳中她今日来砸场子的勇气来源。

　　果然是头狐狸，狡诈得很。

　　韩成泽面带和善微笑：“嗯？”

　　望着这个表情，简苡诺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危机感。

　　有点麻烦。

　　要是不给，今天八成走不了；

　　给了，自己肯定是最吃亏的那个。

　　果然还是拳头硬有说话的权利啊......简苡诺后悔得想挠墙。

　　以后要跟着火兰好好学习！

　　再也不能在打不过对方还讲不过的情况下，乱！来！了！

　　现在这个情况嘛......

　　只能怂了！

　　给就给吧！

　　反正她也不想把先前原主的隐藏身份继续扮演下去了。

　　倒不如给出去，还可以狠狠宰上一笔。

　　也还行。

　　“可以。”简苡诺十分干脆直爽。

　　不是想让她当大丈夫吗？

　　她当定了！

　　韩成泽接下来，不大度都不行了！

　　他也没想到简苡诺会这么利落大方。

　　还提早一个月准备了一系列的方案准备说服呢。

　　看来一个都用不上了。

　　“那公子的要求？”得到自己想要的后，韩成泽也不再委婉，变得慷慨许多。

　　“五个条件。”

　　简苡诺的回答很简单。

　　“你要答应我五个条件，我有需要的时候，你得帮我。”

　　“这是自然。”韩成泽松了一口气，“韩某平白无故占了公子的名声，自然要为公子做些什么，才能挽回一些。今后，若有公子需要韩某的地方，韩某在所不辞。”

　　还以为要求会很苛刻，现在看来也不错。

　　这鬼公子也不是无理之人，省下他不少心思。

　　简苡诺笑了笑：“你不问我会让你做什么事？”

　　“公子的名声是靠劫富济贫起来的，并不是靠杀人放火而起。为人如何，从中便可看出，韩某自然不用担心公子的要求会有多过分。”韩成泽看起来很高兴，嘴角隐着一抹弧。

　　“是吗？”简苡诺瞥了他一眼，“江湖上劫富济贫的人多得是，但是每个人难道就是心相朝堂吗？”

　　韩成泽浓眉一皱：“公子不会......”

　　“我只是随口一说，不必放在心上。”简苡诺站起来，“我不会蠢到将目的直截了当的告诉给一个陌生人，让别人抓到我的把柄。”

　　韩成泽默不作声地喝着茶。

　　看了眼那颗板栗树，简苡诺的语气有些冷淡：“今天就这样吧，明日未时末，赵家卤肉铺见。告辞。”

　　跃上墙头后，想了想，她回头又补了一句：“夫人生得如此美貌，韩大人可一定要将她护仔细了。”

　　不等韩成泽说话，简苡诺一甩脑袋，潇洒地踩着青瓦离开了。

　　夜风微凉，拂过巨大的板栗树杈，浓密的绿叶沙沙作响。

　　望着眼前那杯滴水未少的杯盏，韩成泽微微发起了呆。

　　“看来，谈得不错。”

　　柔柔弱弱的嗓音撞进他的耳廓，韩成泽起身走到屋前：“不是让你好好躺着吗？”

　　“我哪里躺得住。”柏溪温柔地笑着，“万一你们中间闹僵了，我正好可以出来圆场啊。”

　　“胡闹。”韩成泽压低声音，“你是想把前阵子刚熬过去的风寒又闹回来吗？快进去。”

　　柏溪也知道她现在不适合站在外面受风，缓步走进里屋。

　　“别以为自己是个练家子，就可以乱来。平常你吹个风我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你刚刚产子，身体自是最虚弱的时候。都是个当妈的人了，怎么还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韩成泽唠唠叨叨地给她盖好被子，在床边坐下。

　　柏溪挑挑秀眉：“那个人现在还在沉睡中，我担心你应付不过来嘛。”

　　“那也轮不到你来帮忙。”韩成泽厉声道，“居然还跑到监察府上来，真是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如今早就宵禁了，你还乱跑，不要命了？”

　　“好啦，别生气了，我知道了，可以吗。”柏溪难得撒娇一次。

　　韩成泽揉揉眉心：“鬼公子说得对，我得把你保护好，以后都给我待在家里，哪也不准去。”

　　“说到鬼公子，我想起一件事。”柏溪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她可是个姑娘哦。”

　　“当真？”韩成泽愣住了。

　　“当然，我相信我的直觉。”柏溪望着韩成泽的黑眸，“我想，她应该还是个小姐之类的。不过那种气概，还有与你不相上下的身手，可不是一般小姐能有的。我觉得，要么是武将家小姐；要么......”

　　“就是皇族。”

　　韩成泽皱了下浓眉：“皇族？你确定？”

　　柏溪静静地笑。

　　“咳咳，你对她有什么想法吗？”韩成泽赶紧扯了个话题。

　　柏溪想了想：“她的性子挺像我。明日见到她，你定要多与她交好，不仅给你拉拢一个人才，也能多陪陪我说说话。”

　　“看起来你很喜欢她嘛。”韩成泽扬起嘴角。

　　“谁让你总不同意我出门，这两年在这都快憋死了。”

　　韩成泽叹了口气：“没办法，他们现在还在找我们，你的样貌又过于显眼......”

　　柏溪的确很漂亮，仔细看，她的眉心有一个细细的浅色印花，衬得白皙脸庞愈发娇美动人。

　　她抬手碰了碰那朵印花：“这东西，的确是个麻烦。”

　　不过一会儿，她又释然了：“没关系，大不了我躲他们一辈子。”

　　“你没有想过要回去吗？”韩成泽试探道。

　　“为什么要回去？”柏溪反问道，“难道你希望我回去？”

　　“不，我的意思是...”韩成泽有些慌张，“你不想回去看......呃...没什么。”

　　柏溪垂下长长的眼睫，往床里翻了个身：“好了，快睡吧，明天可以早去早回。”

　　“嗯，我先去看看儿子。”韩成泽脚步极轻地走到屋后。

　　那儿有一口井，里面传出清脆的流水声。

　　他打了一桶水上来，解开官服衣领上的纽扣，扯向两边，露出洁白完美的锁骨。

　　接着，他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水中。

　　再次抬起头时，额上的几缕发丝都紧贴在光滑如雪的肌肤上；

　　脸颊两旁滚落下颗颗晶明透亮的水珠，在月光照射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将他菱角分明的轮廓勾勒地无比清晰动人；

　　那双星目，璀璨的简直堪比夏日傍晚的星空......

　　那坚定的眼神！

　　那意气风发的神态！

　　一张令无数少女疯狂的脸庞在月光下，展示的清清楚楚。

　　先前那张黝黑的脸庞，蜕变成如此模样......

　　怕是任谁都不敢相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