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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入V二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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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吊呢,通常是指用绳子绑在高处然后用绳子打个结做个圈,套住自己的脖子来结束生命。
之所以能够如此丧命,经过历代仵作总结经验,主要有三种缘由,第一因为人体的重量,导致绳子无法承受,颈椎因此被折断而亡;第二,由于绳子的压迫导致无法呼吸,窒息致死;第三种因为绳索压迫了血管,导致脑袋缺氧。
当然种种缘由有个前提,得是死结。
贾史氏打得自然是活结了。
活结嘛,侍卫们自然是看着人演,等人哭诉“我对不起贾家的缘由”,才好去请家主过来,听“遗言”嘛。
可万万没想到贾珍撞见了,冲上去就想抱贾史氏下来。虽说金镶碧玉带,承重能力挺好的。但再好也禁不住挂两个人重量,尤其某个人还穿得贼重。
黑蛟想起来都感觉自己脖子疼。
与此同时荣庆堂一杆侍卫们看着扑通一下摔地的贾史氏,也下意识的揉揉自己的脖颈。
传言女人有三宝一哭二闹三上吊,现如今就他们亲眼所见来看,觉得得加一点—提防好心的熊孩子。
这熊孩子没常识真得挺可怕的。
“……啊……”
声音凄厉,带着沙哑,恍若从地理爬出来的鬼魂索命一般。且一张口,还生疼得很,那从喉咙传来的疼痛刹那间就席卷了全身,贾史氏眼睛瞪得凸圆,看着还随风漂浮的白绫,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怔怔回忆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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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贾代善离开后,贾史氏觉得自己找到了罪魁祸首—贾赦后,倒有些冷静了下来。待第二天一早如同贾代善所言一般,送过来了罪证,贾史氏一件件看过去,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那些泛黄的,带着些血色的香囊,信笺,药包;也有十几年过去了依旧带着温润色泽的玉坠,珠光宝气的头面……零零碎碎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一时间有些过去太久都回忆不起来了。
但这些东西无比例外在说明她贾史氏在贾家后院绝对的统治地位,绝对的胜利者。
唯独令她难堪的便是这些东西本应该被处理的干干净净的,却是在她最为信赖倚重的赖嬷嬷家中搜查了出来。
这简直是狠狠朝她史婉儿身上扇巴掌,还在心窝上踹了一脚。
要知道这赖嬷嬷,原名珍珠,是随她史婉儿一块儿长大,她们之间情同姐妹。后来随她陪嫁进贾家,本来按着世家流传的潜、规则—妻子有孕后,给丈夫选小妾伺候,为了不让婆婆插、手,都是推出去自己的陪嫁丫头。
四个陪嫁丫鬟中,她最中意的便是珍珠。一来最为信赖,知晓人沉稳,不会随意妖妖娆娆勾搭;二来,也是因为珍珠颜色差些。贾代善虽然尊她敬她,却是个好颜色,爱性子泼辣娇憨的。恰好,珍珠完全不符合。
可她却是自己跪地恳求,愿意配贾家的管家之子,道为她这个小姐尽忠一辈子。要知道世家仆从也算同气连枝的,枝枝蔓蔓缠绕,年轻的媳妇想要彻底收服,在后院立稳脚跟,也少了仆从。这也是世家嫁女会有陪房的缘由。
听到这话,她便是愈发信任。
他们主仆两可以说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她史婉儿非但提拔着他们家的儿子,甚至连孙子都开恩放出去,当良民。
回想往事种种,贾史氏看着摆放在眼前的所谓罪证,只觉得可憎恨。
“这世家大族后院争斗本就是如此!兵不血刃,我史婉儿只是败在信错了人。”贾史氏在心理笃定的重复了三遍,手紧紧拽着帕子,眸光带着猩红,“我还有娘家,我还有老二敏儿,还有贾代善当初的承诺!”
“只要没了老大那罪魁祸首!”
在一堆的罪证前,贾史氏非但没有任何的悔改之心,反而愈发把贾赦当做了仇人一般憎恨。
因为她怀孕了,怀了长子,才会想着给人开脸,才会更加去信任赖嬷嬷。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贾赦!
原本看起来秀丽的面庞带着些扭曲,贾史氏这些话语在心理回旋了数十遍。随后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朵朵,瞧着瞧着,心理就缓缓勾勒起一个计划来。
要说贾史氏也的确够果决的,就像人昔年能够从秀女中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现如今一转眸就定下来思绪,决定以退为进。甚至还完完全全有些理解贾代善,揣摩得出人的性子。
装做被信任仆从捅刀子后的迷茫,贾史氏颓然了一天,瞧着雪停了天黑了,估摸着贾代善回府了,翻腾出了自己的诰命服。
穿戴完毕,贾史氏看了眼镜子,看着里面的女人头戴束髻冠,簪着珠花,身穿真红大袖衣,霞帔上还蹙金绣云霞翟纹,瞧着那若隐若现的金线,嘴角缓缓勾勒出一分温柔的笑意。
这是除却后妃外皇亲外,最最尊贵的超品诰命夫人服。
放眼整个大周,特有的超品,可与王妃平起平坐的。
是贾代善用军功给换来的—因为再也没法升迁了,所以特意推恩家眷。
是贾代善昔年求娶的诺言—只要做好贾家的当家主母,我的妻子,我贾代善会一辈子尊她重她,让她以夫为贵,荣华一生。
似乎耳畔还能想起那时稚嫩却带着锐利的贾代善面庞,贾史氏缓缓解下腰间的金镶碧玉带,眼眸闪过一丝的决然,抬手踩在了凳子上,将带着奋力往房梁上甩去。
看着落下来的金镶碧玉带,贾史氏双手飞快的打了个活结,然后手扣住在结上,面上带着呜咽开始哭诉了起来:“是我对不起贾家,我活着……”
声音不高不低,却也足够让在外守候的暗卫们听个清清楚楚。
暗卫们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愤愤指责对方。
“你们副统领老妻要寻死啊。”
“你们九州职能之一就是监察百官啊。”
两队人马谁都不太乐意配合贾史氏演戏。毕竟对于这样的戏码,他们真得看腻歪了,再者贾代善不是用一哭二闹三上吊能够挽回的,最好用的办法是直接认错!
所以,只要等人哭累了,他们甩个飞镖割破绳索就好了。
摔个屁股蹲,也该疼疼。
暗卫们正琢磨着呢,就见一队人马前来,领头的欢欢喜喜蹦蹦跳跳,丝毫没有被近月来家务政务严峻锻炼出一分的稳重。转念一想,发现也对,贾珍还真没尝过人世间最残酷的爱恨情仇,尔虞我诈,被贾代善保护顶顶好的。哪怕抓人贩子,也被个“虫虫”吓哭后就昏过去了。
被腹诽的贾珍开开心心入院,甚至嘴角的笑容在听到屋内传出来的哭诉声还愈发上扬了一分,“叔祖母,我想到一个好办法,您……”
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贾珍嘴角的笑容瞬间僵硬。
而对于贾史氏来说,听到贾珍那熟悉的欢快声音,那简直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来,眼里带着些决然直接一用力将凳子踹开来,看着推开门的贾珍,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又带着些释然开口:“珍儿保重,叔祖母来世再疼你。”
说完还将扣在活结上的手松开,自然下垂。
听到凳子与地面相触的“嘭”发出的声音,贾珍一个激灵,看着面色带着痛苦,都张开了大嘴巴,身形像是他路过厨房见到过的腊肉在寒风下随风飘荡的,据说这样好吃……
“不!”贾珍被吹进屋内的寒风冻了一下,拉回思绪,当下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抱住贾史氏,发自肺腑的劝道:“叔祖母,您又不是杨玉环,你搞什么马嵬坡自缢啊?据说这样死可丑了。你又不是四大美人,咱不干这事啊。”
“……咳咳咳……”贾史氏本就有些无法喘息,待耳畔听到这话,气得心肺都被戳痛了。
—你特么爹娘都是读书人的,能不能读点正经的书?别看话本了?!
贾史氏开始后悔起来了,她应该不摆着叔祖母的架子去劝架的,活该贾敬打死贾珍。
“咳咳咳……”贾史氏发现被人这么一蛮力,她似乎脖子靠近了些玉带,当下真有些呼吸不顺畅起来,下意识的张大了嘴巴,想要呼吸更多的新鲜空气。
“叔祖母!”贾珍听着那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咳嗽声,急得眼眶都红了起来,咬着牙用尽了力气去抱着贾史氏的大腿,“您……您真可以减减肥了,好重。”
“我……您等着,我立马去外头给你喊侍卫,不对……”贾珍拍了一下脑袋,“喊叔祖父去。”
贾史氏被猛得一松,这脖颈不由得重心一移动。当下贾史氏除却无法喘息后,又感觉莫名的疼痛从喉咙处翻开,尤其是……
瞧着贾史氏双脚都不受控制的挣扎起来,暗卫们直接一飞镖甩过去截断玉带。旋即贾史氏恍若重物,“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便连屁、股也生疼了。
回忆随着遍布全身的疼痛戛然而止,贾史氏眼睁睁的看着闻讯而来的嬷嬷七手八脚的把她抬上床,一叠声的各种吩咐。
还没来得及心理松口气,看着人面目可憎的想要动手脱她的衣服,贾史氏不知固执无比的紧紧扣住衣袖,只要等一会儿,在等一会儿,贾代善马上就会来了。
她知晓的,贾珍可是宁府的家主,贾氏的族长,贾代善唯一的大胖侄孙子,人宠他。
贾珍这熊孩子在贾家,就没有他哭闹办不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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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代善也的确过来了。
不过来之前,熟能生巧一掌劈昏了贾敏,吩咐人好生照料后,才漫步而来。贾珍对此还特生气,讨伐:“叔祖母都上吊了。”
“我就奇怪了,你先前下药说得那么利索,现在怎么还急红眼了?都说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以退为进了,听不懂?”贾代善瞧着红着眼眶的贾珍,特纳闷。
“说归说,做归做,叔祖母待我顶顶好的。”贾珍哽咽了一声,“我……我就想您老既然说了不能喊打喊杀的,那我就想劝劝她认错,好好公平对待叔叔,好好待我。我还学会了黄泉相见的故事打算说给她听呢。”
他被丢在大理寺看案卷故事,虽然没用之乎者也的,但还是有很多典故,甚至有些字也看不太懂,连蒙带猜的。但是看到有一案是由于偏心眼引起的,就找了个人来问。那人还给他讲了个历史上发生的故事。
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有一国太后也是偏心眼的,太后武姜有两儿子,都是亲的。宠幼子共叔段去争夺皇位,闹得长兄,也是皇帝郑庄公没有办法,就把弟弟给弄死了,还把太后送皇庄养老,还说不到黄泉再也不想见,也就老死不相往来。
可后来郑庄公后悔了,就挖了一条地道充当黄泉,来见亲娘。
当然故事没说亲娘后没后悔过。
可也能够如法炮制不是?
不说道歉,当娘的哄哄孩子不是很常见的?
他娘就经常哄他。
他祖父叔祖父也经常哄呢。
当长辈的也不是那么拉不下脸嘛。
听完贾珍振振有词的话语,贾代善拍拍贾珍的脑袋。说实在的,他现在虽然知晓一个惊天大秘密了,但是对他来说没那么沉重感,反而有种解脱。
难怪贾珍思维有时候那么多奇思妙想,那么多奇葩言行呢,敢情不是他们贾家的传承不好,合着没准是那什么另外一半的血缘关系。
“珍儿,给我们一个颜面,自行解决。你去看瑚儿和珠儿好不好?”贾代善委以重任,“你是一个好哥哥对不对?”
贾珍昂昂胸膛,“我懂,叔祖父我信你能处理好的。那我去找瑚大弟弟玩去了。”
“去吧。”
贾代善目送贾珍远去的背影,嘴角抽抽,而后怀揣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入了贾史氏的房门,当入内的那一瞬间,贾代善眼眸一惊,浑身僵硬。
“婉儿这些年辛苦你了,我也有些不对的地方,我们一晃眼也要当祖父祖母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看看为父给你准备的礼物!这身诰命,我特意求了皇上用凤印,下了明旨,从此后见妃不用行礼了。我贾代善的妻子朝皇后行礼可以,但妃子用不着。”
那个时候人笑得多么开心啊。
敏儿应该就是那时候怀上的。
然后……
贾代善眼眸闪了闪,强行将视线盯在了黄太医那白花花的胡子上。周边尽是大红,衬着人胡须都白了几分。
黄太医深深叹口气,再一次感叹自己倒霉衰的。他自打被请进贾家后,就一直没能出去过。哪怕贾家的生活很精彩啊,但他老了也受不起这番折腾。
“贾将军,老朽学艺不精,这夫人恐怕日后难以在开口说话了。”黄太医不用听暗卫诉说,看着人如此盛装打扮,也约莫猜测着几分,不由得有些无奈—这一哭二闹三上吊之前,能不能先看看医术?问问具体的流程?算算时间?
“家门不幸,黄太医见笑了。”贾代善回过神来,揉揉额头。
黄太医瞧着贾代善一脸的疲惫,也是乖觉的,寻了个理由便退了出来。
竭力转眸瞧着人离开的一幕,贾史氏眼眸迸发出一抹亮光,抑制住疼痛,呜呜的想要开口说话。可刚一张口,那似乎被活生生撕裂的疼痛传遍了五脏六腑,贾史氏疼得面色都有些扭曲起来了。
贾代善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自己竟然真心挺渣的,对于史婉儿的情谊没准还贾珍待她来得真真的纯碎。
“我贾代善说过,我的妻子会让他荣华一生,但是前提是做好贾家的当家主母。这世间最好的荣华富贵,我能够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贾代善坐在床边,看着竭力挣扎的贾史氏,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你只是侵吞祭田时,我没想过要你如何,我只想断掉史家这门亲。当着我们两的儿子面说的。”
一听到儿子这一词,贾史氏面色带着些喜色,可绕是有万千的话语此刻都无法说出口。这样的结局,完全就不是她先前设计上吊之后说想过的。
不由得贾史氏都恼恨起贾珍来。
“可是你们还在玩求子的风水局?”贾代善说着,面色阴沉了下来,“这件事我都想等你爹过我贾家解释的时候,问个清清楚楚。岂料给你们时间,竟然一个比一个能够作死。”
“当然,你……”贾代善望向贾史氏,目光从人身上的大红绣衣,幽幽看着那带着肃穆高贵,无数诰命美梦以求的霞帔,还绣着金边的,代表帝王御赐,独一无二的一品诰命霞帔,最后定定的看向贾史氏,望着人那双无法隐忍这怒色的眸子,面上带着自嘲来,不急不缓开口:“我一直觉得你是秋日的菊花,迎霜傲然盛开,在那娇艳的百花中是最美的,带着飒飒英姿,刚柔并济。今日这一看,你果真还有几分果决。可用错了地方。”
“我也会伤心的,你哪怕以退为进,哪怕用计,也不该用自己的命,穿着我豁出命为你挣来的凤冠霞帔。”
本还想挣扎说话的贾史氏闻言一怔,愣愣的看着坐在她跟前,似乎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的丈夫,尤其是看着人眼角那红润的一瞬间,莫名的心理就生出一股恐惧,就像坠入了冰窟窿中冻得浑身血肉都僵硬了。
贾史氏从竭力发出了一声,都顾不得疼痛,直起身来想要去抓贾代善:“不……”
这话还没说完,贾史氏即使因为喉咙刺疼,导致全身疼痛不已,却还是死死抓住贾代善的衣袖。
双手即使一如往常带着温热,但……贾代善眨眨眼,克制住那一股的酸胀,抬手毫不犹豫的掰开,边道:“贾史氏,为你引荐一下,慎刑司出生的李嬷嬷和容嬷嬷。两位嬷嬷从今后将负责教导你,以及作为你的替身。”
贾史氏闻言猛得身形一僵,不可置信的看向贾代善,像是在看陌生人一般。
“所以你压根不用担心孩子们会如何,也不用说史家会如何如何,他们两人是专业替身,不肖半个月就能模仿你惟妙惟肖,哪怕你娘来了都看不出。”贾代善面无表情的开口:“别拿死来威胁人了,否则我让你暴毙,甚至都不能进贾家祖坟。”
说着站直了身,贾代善眼眸带着猩红横扫了眼贾史氏,手紧紧捏成拳头。咯咯的响声压下他从前的那一丝希冀,如今字字恍若刀子:“我贾代善留你一命,无关家庭子嗣利益,只是我从来睚眦必报。史婉儿,你放心,等我寻到了另外一朵傲然而立的花,我会带着给她到你面前,让你看看你失去了什么。”
贾代善说完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丝毫不管背后那一声凄厉悲痛欲绝的嘶哑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