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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二十五章-耕父与雍和 ...

  •   有时候,给人瞎出主意做狗头军师,确然是一件损阴德的事。

      自从听了水芝的烦恼,我撺掇她学学水芸以后,事情便朝着一种莫名诡异堪称四不像的方向发展了。

      一日,约了水芝前来帮我种因,她学着水芸的模样着了一身水蓝色的襦裙,斜斜梳了个飞云髻,鬓间还攒了一朵白杏。远远看来,袅袅娜娜,翩然若仙,确实十足十一个水芸。可走近一看,却见她脸上一片潮红,汗涔涔,神色说不出的别扭。我奇怪地问她,

      “水芝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咱们梵谷也没个寒冬酷暑,每日里尽是春暖花开的,你怎么热出这一身香汗?”

      水芝微微瞪了瞪丹凤眼,正欲开口,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块帕子,朝额角细细压了压,轻轻咳了几声,故意柔了声音道,

      “天气自是不热的,只是我学水芸姐步步生莲,从锻造司一路走着过来的。平日里瞧着水芝姐姐弱柳扶风似的好似全不用力,我走起来,却手非手,脚非脚的,着实不自在。为了讲求个步态雅致,我在发髻上松松簪了五朵白杏花,只是为了瞧瞧,我这一路行来,可否静如处子,陶陶姐,你快帮我瞧瞧,还剩几朵?”

      我抬头瞥了瞥她发间残余的半朵白杏,咳咳干笑了两声,安慰她道,

      “还剩下一朵呢,已属不易了……”

      水芝气馁地撅嘴道,

      “水芸姐也太难学了!”

      我只好轻轻拍拍她的肩,喏喏道,

      “慢慢来慢慢来,功夫不负有心仙……”

      接下来的种因,堪称一场灾难,原本的水芝单枪匹马短短一炷香就能种完几十册,锦丝在她手里就跟面团似的搓圆揉扁,十分得听话;可现如今,她偏学着水芸的模样,翘着兰花指拈起一段,又要甩着水袖,抛出个花样,一个胡璇间,手里的锦丝便七缠八绕将她自个儿缠成了个虫茧,她只好委屈地瞪大丹凤眼,求我去搭救,这一来一去,册子没种成几本,我解线头解得双目斗鸡,老眼昏花。

      “水芝……”我为难地唤了一声,支吾道,“其实,我又思忖了一刻,觉得做仙子还是要返璞归真些好,我瞧着让你去学水芸姐,着实是难为了,或者咱们还是做回自己原先的模样,痛快些吧。”

      “这如何使得!”水芝一边拉扯着自己缠绕在周身的乱丝,一边愤愤道,“我意已决,这情字就讲究一个有始有终,我怎好轻易放弃!”

      见劝不听她,我只好眼珠提溜一转,继续道,

      “咱们凡界有句老话,‘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得抓住男人的胃!’虽说成了仙,饮风餐露并无饮食,但净空还是十分欢喜酒的。要不然,你琢磨琢磨,为他造化些美酒来?”

      “陶陶姐,为何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呢?这心跟胃可是长在一处的?我真身只是一株并蒂莲,咱们花儿并无胃这样的东西,你倒说给我听听……”水芝敏而好学,不耻旁问道。

      “这个嘛……”我挠了挠头,颇有些词穷,憋了半响,只好敷衍道,“这人啊,总有个七情六欲,其中最要紧的便是那口腹之欲,自然,要抓住情,先得满足欲……”

      “七情六欲?哪七情,哪六欲?怎会如此之多?咱们仙界,也不过就是三魂聚元,守真逐本,为何你们这些人仙,便这样多事?”水芝眨巴着眼睛很是不解。

      “其实,我也不甚明白,那日里听陆判提起,似乎确只有类人这科才除了三魂仍有七魄,我心下也颇为纳闷,正要寻个机会去问问天书呢!这不是重点,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投其所好,你只管听我的,去琢磨琢磨造酒便好。”我不耐地乱说一气,敷衍道。

      水芝见我神色不好,便也不再追问了,只细细地问了如何造酒,一一记下便扭着细腰,歪歪扭扭步步生莲地去了。

      我瞧着她十步一崴脚的背影,长长嘘出一口气,感叹道,“爱情的力量还真真是巨大呢!花木兰也能变林黛玉啊!”

      今日被她这样一搅,我也没了种因的力气,便唤来一朵祥云,踩了上去,想去藏书阁翻翻有无详细记载类人这科有关三魂七魄的典籍,好来研读研读,以解心头之或。

      身子虚乏,我左右一瞧,四处渺茫谧静,也似并无别的仙,我便安心地仰天躺倒在云头上,捏了个顺风诀,任凭云头自行朝着藏书古飞去,闭目养神。不晓得飞了多久,云头轻轻微震,好似撞上了什么物什。我收回心神,睁开了双目,发觉云头载着我不晓得飘飘荡荡到了何处。

      举目四望,好似一个露台,云头便是撞上了此处的白玉围栏才停了下来。

      这是哪里?我有些纳闷,起身步下云头,我环顾四周。浓重的雾气氤氲,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瞧不见。我扶着栏杆,慢慢往前走,心下有些忐忑。这是藏书阁吗?为何我来了数百次,却从未到过此处?

      正纳闷间,远远传来细碎的声响,我屏息凝神,放出仙识去细听,好似有兵戈交错,又有器乐铿锵之声。

      此处怎么会两军交战?我心生疑窦,便竖起双指,运起仙力,旋出一阵飓风,将眼前的浓稠雾气尽数驱散。

      远远的,面对面坐着两位老者,一位身着白袍,银须银发,正在弹奏一把古琴;另一位一身玄袍,赤朱色的长发,两条长眉垂髫而下,长身玉立,正在吹奏一柄长笛。

      半空中,一金一银两色光影正在猛烈地纠缠厮打,缠斗偶见身形错落,确是两名山丘一般大小的金甲神人正在交战不休。

      我惊得长大了嘴,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珠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眼前的奇景。

      两位老者好似并无察觉到我的侵入,仍专心致志地各自弹奏着乐曲。古琴松沉旷远,有如天籁,清冷入仙,在白衣老者的手下时如江流奔腾入海,气势恢宏,时如人心之绪,飘渺多变;笛音则清悠婉转,绵延回响,时而如皎月当空,云丝曼舞,时而又如凤鸟冲天,泣血悲啼。

      两声此起彼伏,缠揉不迭,琴声恢弘倾泻而出,乐音占上风之时,金甲巨人便似气吞山河,将银甲巨人死死钳压;然后瞬时,笛声又破空而出,直贯云霄,银甲巨人也随之纵身跃起,直冲而下,将金甲巨人踢翻倒地……

      难道……这两位高人是在用乐音比武?我终于懵懵懂懂看出了些门道。心下不禁万般神往,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还没走出几步,突觉魔音灌耳,心神大乱,耳中锣鼓冲天,喊杀声潮水般漫来,巨浪般将我没顶而覆,一只巨手朝我劈空盖来,将我一把攥进手中,捏得我浑身筋骨咯咯作响,几欲碎裂,我不由地“啊!”地一声大叫,手足乱蹬,突地巨手一松,我从空中跌落,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一切陷入了死寂,我浑身绵软地僵卧在地上,手脚失去了知觉,双目紧闭无力张启,只余灵台中一丝清明尚存。

      恍惚间,有一双手将我扶起,轻轻靠在一处,触感阴凉舒润,一个声音道,

      “这是哪里来的小仙?怎地闯入了你我的内阁?”

      一道浑厚的真气自我双眉间缓缓注入,另一个声音答道,

      “看她的模样,应该是飞仙不久的类人,七魄尚未全然清净,琉璃心胎还未长成。”

      “嗯……确实还未长成,耕父老弟,你瞧此处,还有一团暗影涌动。好似一团郁结。”

      “让我来瞧一瞧……”一股微弱地刺痛感自心口传来,我微微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又听一个声音道,“确实有一处郁结,阻碍了她的琉璃心胎的育生,然而,其余部分,却已然臻至澄清境,这也奇了,万年来飞仙的人,心胎至多也只能修到笃明境,陆判小子近些年精进了许多,但也只能到羽化境,这小仙仙龄尚浅,如何会是这样的情形?雍和,你且探一探她的郁结处是何缘由。”

      又是一阵刺痛感袭来,比之前的痛上了许多,好似有一根滚烫的尖刺扎入了我的心窝,我又张了张嘴,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低低叫唤了几声。

      好一刻并无人言语,我忍受着刺痛,仍旧动弹不得,渐渐地,那根滚烫的尖刺缓缓抽出,又有一股清凉的真气泌入了我的周身大穴。

      “原来是她……”一个声音道,“她便是那个天选之人?”

      “长梧本想带入凡界的便是她么?”另一个声音道,“果是非比寻常……”、

      “可惜长梧始终还是未忍心带她一并去啊,然而即便带了她去,也未必便就能净化七魄,重入天道吧。她自身也未曾将七魄化净……如今还盘踞了这么大一团郁结,恐怕是……”

      长梧,长梧,他们在说什么……我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抓住他们话语中一闪而过的某种模糊的东西,但任凭我如何地用力,浑身依旧绵软无力,使不出半分仙力。

      一根手指轻轻地点上我的眉心,一道疾光直灌而入,骄阳似地照耀着我暗沉一片的灵台,我焦躁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浑身的灼热感渐渐退却,耳边有个声音说道,

      “小仙,莫怕。今日你有缘得见我与雍和神君在此处演乐,也是命定之数。你且细细听好,你命中仍有一障未去,一念未平,若想修得琉璃心胎,得悟元道,需谨遵梵天大化,寻到飘忽林的入口,将心中执念埋入念冢,终得圆满……”

      我猛地一睁眼,四周空无一物,我仍四平八稳地仰面躺在那朵胖乎乎的云头上,悠闲地荡在半空中。好似发了一场荒唐的白日梦,我坐起身子,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仍有一丝麻麻刺刺细细的疼痛,方才的一切是真?是幻?耕父?雍和?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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