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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最是无畏少年郎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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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否则我杀了你!”话锋狠绝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萧子岚打量着面前这位将金钗抵在他喉结前的姑娘,一身单薄华美的衣裳,一副精致雕琢的妆容,一双充满戒备的眼睛,萧子岚叹了口气,“真是好心没好报。”
元辰曜察觉到萧子岚的背影不太对劲,便走上前来,正撞见此情此景,惊道:“姑娘这是作甚?我们并无恶意。”
那姑娘被突然冒出来的元辰曜一惊,钗子却未曾移动分毫,“都别动!”
这时别院的门后跑出三个同样身影单薄的姑娘,其中一个长得尤为水灵,她看清门口之人后顿时热泪盈眶,“子岚哥哥?辰曜哥哥?”
萧子岚:“阿俏!”
阿俏与阿莲阿铭一起小跑过来,“池姊姊你误会了,他们是我的同乡哥哥,不是恶人。”
池姑娘闻言才放了心,缓缓放下钗子,“得罪了。”
隆冬深夜,四个姑娘穿的如此单薄,浑身都冻得不停的颤抖,元辰曜见状便迅速返回牛车,将一路盖着酒坛用的厚布取来递了过去。
姑娘们两人一组,将厚布裹在身上相互依偎着,甚是狼狈。
阿俏瞧出了萧子岚和元辰曜似乎对池姑娘的身份不太放心的样子,便解释道:“池姊姊同我们一样,也是被巡视衙掳来的。”
元辰曜:“那除了你们四个,可还有别的姑娘被掳?”
阿俏摇摇头,“没再见到别人了,二位哥哥怎会出现在这里?”
萧子岚:“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走。”
萧子岚瞭望四周确定无人后,便将姑娘们送上牛车,他与元辰曜各载两人,一路穿行,快牛加鞭的从偏门离开了巡视衙。
出门行了一段距离后,池姑娘叫停了马车,委婉的谢绝萧子岚和元辰曜的好意,坚持要独自一人离去。萧子岚见她去意已决,便没有再讨嫌的阻拦,只是交代她务必乔装改扮离开樊头镇的势力范围,从今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池姑娘千恩万谢之后,便向南去了。
与池姑娘分别后,萧子岚与元辰曜没敢走大路,双双驾着牛车绕道林间小路,今夜所行之事,已是犯了大忌,若是被巡视衙发现一点端倪,在场的人谁也别想活命,眼看这天色应当是在寅时三刻左右,元辰曜驾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萧子岚察觉到元辰曜心事重重的样子,眼看着前方便是樊头镇立着告示的地方,吁的一声勒停了牛车。
“阿曜,你随我来。”
元辰曜闻言,顿了一下,还是跳下了牛车,跟萧子岚并肩走到了镇口。
萧子岚:“决定了?”
元辰曜:“看到那些修者驾玉而行的时候,就决定了。”
萧子岚抬头看着东边隐隐露出的天光,“现在走回去,误不了卯时的选拔。”
元辰曜:“你当真不和我一起去?”
萧子岚咧嘴一笑,他将手叠在脑后,“我若走了,她们由谁护送回家?”
元辰曜:“前面就是镇子,送人很快,我可以等你。”
萧子岚:“两年前,我来这里的时候,除了‘萧子岚’这三个字外一无所有。‘岚’这个字的字义还是你告诉我的。”
元辰曜沉吟道:“岚,山中之雾。”
萧子岚:“是啊,山中的雾,无形无束。既然来时只有这名字,便不能屈了它。”
元辰曜闻言一把扣住萧子岚的手腕,目光坚决,“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凡者皆为蝼蚁,只有成为修者,才能真的活得无形无束,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我不想有一天我珍惜的人被巡视衙掳走后,只能像李大娘和杜大娘一样坐在地上捶胸痛哭,除了眼睁睁的看着之外,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感觉,我这一辈子都不想体会……”
天边的夜色正在缓缓的卸去,耀眼的繁星逐渐被平旦之光吞噬。
萧子岚从未见过这样的阿曜,他不再如往日那般和煦温柔,他想做有能力做保护者的人,他想活得比以前更有尊严,可眼前的事实却依旧残酷,“即便你一人成为修者,又如何护得了天底下这么多凡者?这世道上,总该有一条是凡者也能走通的修炼之路,依靠别人的保护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总有一天我们应该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元辰曜顿时觉得胸口一闷,“据说十二年前的慕远歌已然悟出了天下人皆可修炼的法门,一时间少年得意,风头正劲,无人能出其右。可结果呢?世人皆是传说罢了,从未有人真的见到过那法门,这一切不过是天方夜谭。”
萧子岚:“他如今死的不明不白,反而坐实了那法门没准儿确实存在。”
元辰曜一时哑然的看着萧子岚,缓缓的松开紧握着他手腕的手指,“崇华山不会允许再出现第二个慕远歌了。”
萧子岚:“这世上当然不会有第二个慕远歌,每个人只能是他自己,不是别人。”
元辰曜:“可是你说的那条路会很难走。”
萧子岚:“彼此彼此,你选的这条路一点都不公平。”
萧子岚知道,元辰曜并不确定他自己体内的阳息是否超过六成,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资格能成为修者,可是他偏要为了自己心里认准的道理去试一试。
时至今日,这两个从碰面起就仿佛有着与生俱来的默契的少年,第一次谁也说服不了谁,第一次谁也不也愿意迁就谁。
元辰曜转身,向反方向而行,“我该走了。”
萧子岚:“等一下。”
元辰曜疑惑的驻足回眸。
萧子岚从布袋里掏出两个冬枣,抛了过去,眯眼一笑,“从蹊里带的。”
元辰曜慌忙接住,看着枣子,释然道:“我会早点回来的。”
萧子岚转身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向牛车,“祝你如愿以偿,牛车我一个人能赶回去,你就别站在那儿磨叽了。”
元辰曜会心一笑,便转身向着巡视衙的方向走去。
以镇口为界,两个少年背道而驰,各自坦荡。
萧子岚回到车旁,一个跃身跳上牛车,按部就班的将三个姑娘放在了她们的家门口,把对池姑娘说过的话又再三向她们嘱托了一遍,才驾着两个空空的牛车向桃禹蹊的方向行去。
东方既白,萧子岚半翘着二郎腿坐在车上,侧靠着大黄的屁股昏昏欲睡,想来那巡视衙今夜先有假修者闹场,又有大火烧偏殿,人手已然不够,慌乱之中哪还有人注意到小楼别院的人不见了?
等到衙首反应过来,恐怕已是今日的选拔结束之后的事情了,到时候,阿俏她们早就四散而开,投奔远亲,巡视衙找不到人,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从镇子到山坳里的桃禹蹊还是有一段路程的,萧子岚便开始闭目养神,一路上偶有山猫窜出,惊的树上的麻雀一阵吱哇乱叫。
萧子岚不耐烦的挠挠耳朵,挠着挠着,他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
不对。
好像从进入镇子开始,就有哪里不对了。
萧子岚细细回忆着一路而来的一切,忽觉后背发凉,猛然勒紧了牛绳,掉头往回赶去。
若不是刚才林间的鸟兽之鸣,萧子岚还未曾察觉,他这一路送的三户人家,门内都静的出奇。
他自问耳力异于常人,可是刚才路过的那三户,门内别说是人声,就连禽声都没有,特别是阿俏家中那只逢人便吠的黑背狼狗,平日里但凡有人靠近大门,都会叫的一发不可收拾,而今日,却一点声响都没有。
萧子岚的手心逐渐沁出了冷汗,他到宁可是自己听错了。
以最快的速度疾驰,按顺序第一个到的是阿俏家,大门关的严严实实,萧子岚靠在门上屏息听了一会儿,便后退三步,用力踹了两脚生生将门踹开,只见院内陈设整齐,可是护院的狼狗却瘫在墙根下气息全无,萧子岚跨进屋内,里面没有半点收拾过细软的痕迹,炉子里的炭火都未曾熄灭。
萧子岚里外没有找到刘阿婆和阿俏,便夺门而出赶往阿铭和阿莲的家中,这两户一样是大门紧闭,生禽俱死,屋内更是没有半个人影。
院内没有挣扎的痕迹,阿俏她们进屋时也没有发出过异常的声音。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有人在萧子岚走后动了手,从他离开到折返回来,前后用了将近两个时辰,不论是巡视衙的人还是修者都能办到在这段时间内掳人。
而第二种是有人在萧子岚送人的时候就在门内等着,只要姑娘一进门就立刻动手,但是只有一门之隔,想逃过萧子岚的耳朵悄无声息的将人擒住,那在门内等着的只可能是修者。
若是第二种,门内人不对他动手的原因便只有一个,他们要摸到萧子岚的去处,然后连同家人一网打尽。若只杀他一个,如何能消减巡视衙昨夜损失惨重的怒气。
可他方才已然驾着牛车向西而行,在那条偏僻的荒野之路上只可能有一个目的地,就是桃禹蹊。
思及此,萧子岚面色凝重,他转身摸出怀里的二两银子,买了一匹黑马,将牛车暂且存放在了马厩旁,便向着桃禹蹊的方向绝尘而去。
一路不敢有半分停歇,赶到桃禹蹊时已是几近黄昏。
院门前的灯笼往日里都是小虎子闹着要点,点完便和小石头、小布一起在光晕下斗蟋蟀,伙房的烟囱该冒出白气,禹老爹会烤着他那十年不变的地瓜,抚摸着白胡子,说:“回来的正好,坐下吃饭吧。”
可是此刻,萧子岚立在门前,寒风将门前的空灯笼吹的摇摇欲坠,破旧的木门缝中传出呜咽的风鸣。
他抬起手,每一寸关节都不自觉地在用力,然而还没触及到门,那门便豁的一下大敞开来。
门内人坐在铺了虎皮的藤椅上,满脸戏谑的看着萧子岚,“呦,主角儿终于回来了。”
这人萧子岚之前在大殿内见过,正是巡视衙衙首樊升的儿子,樊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