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零落成泥无名镇3 ...
-
老妇人停顿了片刻,什么都没有说,转身便回了屋内,只是这一次,南面屋子的大门并没有关上。
这是何意?
请君入瓮?
入瓮后关起门来悄咪|咪的杀人灭口?
萧子岚挑眉沉思了片刻,便大大方方的一个鱼跃跳进了院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见状,凤倾澄也跟着跳下来,卓雅芠磨叽了半天,终是长叹一口气跟了上去。
他三人还未跨进门,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屋内什么陈设也没有,秋日的干草和着软黄的泥巴不规则的摊在地上,竟做了临时的产床。
那女子面色惨白,乌黑的发丝不知是被汗液还是泪液一缕一缕的黏连在脸上,她双手摊在身侧,拳头死死的攥着,腰腹处已不再隆起,下身的衣衫一片乌红,那血痕沁入身下的泥巴中,没有再向四周扩散。
一盏油灯由顶梁倒挂而下,似乎随意的一阵风都能改变它的去向,身如浮萍,任由宰割。
没有火盆,没有热水,冷风习习,乌云闭月,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那女子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老妇人对这一切似乎早就习以为常,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她不慌不忙的给两个刚接生出来的龙凤胎裹上棉布,为了便于区分,男孩子用白布,女孩子用红布。
凤倾澄看着那两个孩子,双眸染上一层薄薄的灵力金光,“这两个孩子有些古怪。”
萧子岚:“凤姑娘为何这般说?”
凤倾澄将手一扬,萧子岚和卓雅芠的双眸上也蒙上了同样的辉光,那一瞬间,萧子岚感觉自己看到的世界完全变了样子,空气中漂浮着或粗或细或长或短的灵力流体,形状多变,遍布各处。
卓雅芠不禁暗自腹诽,凤倾澄的这一招灵力化眼,其实和崇华山的审元礼是一个道理,只是以他的修为来论,不知练到何年何月才能像凤倾澄这般对灵力不仅收放自如还能控制的如此精准。
在灵力化眼的加持之下,萧子岚透过那两个孩子的身体在丹田处看到了两个不同大小的空间,白布包裹的男孩子空间很大,几乎沾满了整个腹腔,而红布包裹的女孩子空间很小,若不仔细看很可能就会忽略掉。
萧子岚:“这是怎么回事?”
卓雅芠:“你看到的空间就是他们未来修炼的天赋,空间超过腹腔的六成,我们称之为阳息的容纳可以超过六息,这样的人只要法门得当,通过勤修苦练将来便可以成为一名修者。而那个男孩子,空间沾满了整个腹腔,因此便有了另外一个称号,先天九阳之体。”
至于那个女孩子,与男孩子正好相反,是实打实的九阴一阳体质,又称先天九阴之体。
一母同胞,两个孩子的体质却是如此的互补,实属罕见。
听到先天九阳之体时,萧子岚的神情明显一顿,他记得山路上碰到的那几位大哥就是这般说阿曜的,“如果是先天九阳之体,会怎样?”
卓雅芠将双臂环在胸前,“这么说吧,先天九阳基本上一只脚就已经踏上了赤玉之阶,只需稍加受人引导开辟出阳珠和阴漩,短日内便可飞升玉阶,日后再勤奋好学一点,或早或晚都会成为执掌赤玉的一方强者。
据我所知,这世上九阳之体的人不过五指之数,比如上一任仙首慕擎天的第二子慕远珩,还有当今仙首慕远珏的座师蔚成峰。总之一句话,先天九阳就是天赋碾压,是旁人羡慕不来的大机缘。”
老妇人立在远处,听得“大机缘”三个字,甚感滑稽的一哂,她抬手将屋子角落的柴堆吸纳到脚边,洒下三五火星,干柴遇烈火,咝咝啦啦的燃烧起来。
借着那火光,她又从宽大的袖口之内取出一块花乳石,凝出一把灵力刻刀,四面剖光后将底面朝上,一笔一划之间,一个古朴的花纹慢慢呈现。
不需要墨稿,那花纹像是印在她脑海中的特殊符号,每一次的落刀都利落干脆,不曾有拖泥带水。
萧子岚观察了那老妇人良久,低声道:“她身上没有佩玉。”
卓雅芠:“嗯,玉是崇华山一脉的修者开辟出来存储灵力的媒介,同时也是飞行的载人之器。没有玉,不是说没有灵力,只是打不了持久战罢了。不过这世上到是也有不佩玉就能大杀四方的怪胎。”
萧子岚:“你比如?”
卓雅芠暗搓搓的往后缩了缩,贼眉鼠眼的看着凤倾澄努了努嘴,“比如那位,上无来处,下无去途,不知何时现身于这尘世间的冰霜杀手。可能除了慕远歌,没人能解释的了她的来历。”
若说“珹简所书为何”乃当世第一大未解之谜,那“凤倾澄的身世为何”便能做第二大谜团,连崇华山云顶之上的人都解释不了的事情,普通的修者和世间的凡者便更无从得知了。
关于凤倾澄,人们唯一能确认的,其一,她的容颜永远不会衰老;其二,她即使没有玉亦能以一当百;其三,她只会听从慕远歌的调遣;其四,偶尔她也有拔不出永夜的时候,原因未知。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远处的老妇人完成了篆刻,她起身走到两个婴儿的面前静静的端详着那两张皱皱巴巴的小脸,他们蜷缩成小团酣睡着,她轻手轻脚的将两个孩子翻转过来,扒开棉布,男孩露出了左肩膀,女孩露出了右肩膀。
老妇人呼了几口气,吹干净印章表面的浮灰,接着便将那印章垂直向上抛入空中。
她双手结印凝结出一道灵力光阵,空气中大大小小的灵力流体在光阵的指引下飞快聚拢,将印章全盘包裹,灵力顺着那一道道花纹。
勾勒、描画、渗透,直到整个印章被浸润成金色才停了下来。
老妇人的面色略显苍白,她右手成刀,射出一道寸芒将印章均分为二,两半印章像被抽动的脱落一般在空中飞速旋转,金上又染赤金,忽而下坠,分别落在两个婴儿的肩头,一时间婴儿的啼哭声响彻半山。
印章的光芒逐渐退散,丁零当啷的滚落到地面,那两个孩子的肩膀上却留下了宛如胎记一般的烙印,赤棕色的纹路嵌入肉中,如一条深入骨髓的纽带将两个孩子的身份强行串联起来。
那烙印的模样,萧子岚觉得甚是眼熟,可是让他想,他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做完这一切,老妇人的神貌较先前又苍老了几分,她守在两个孩子的身边坐下,那双没有涟漪的眸子转向他们三人,开口道:“几十年了,你们不是第一批闯进这里的外人。”
卓雅芠:“他们闯进来后如何了?”
老妇人眼睑一沉,“自然是死了,这里从不欢迎外人。那小鬼带你们进来,便知道你们不会再出去,所以钱兜子这种东西,抢了就是抢了。待的时日久了,连鬼都变聪明了,可人的好奇心却越发的长了。”
萧子岚没有被这话吓住,“既然迟早要死,婆婆何不让我们做个明白鬼?”
老妇人笑了,脸上的褶子跟着牵动起来,像干枯的树皮几欲开裂,“小子,你听说过‘胎吞’吗?”
顿了一下,她摇头叹息,“呵,你们这样的年纪,怎么会听过呢。那是这镇子百年来背负的一种极其残忍的诅咒,这里的女子很难有孕,一旦有孕必是双生,而这两个孩子在娘胎里便会互相掠夺阳气,即便一开始他们都是先天平庸之辈,也总有一方会因为掠夺了对方的天资,而变得天赋卓绝。
可惜这种卓绝,将建立在自己亲兄妹的悲惨人生之上。母体在两个孩子的斗争中被折磨的逐渐憔悴,孩子降生之日,便是母亲的忌日。”
“几十年过去了,我这双手也接生过几个大人物,他们有人诞生于此,又厌恶于此。”
她用青筋暴起的手缓缓的勾勒着孩子背后的纹路,“这烙印,是诅咒也是羁绊,他们该知道对方的存在,因为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亏欠。”
萧子岚心惊于这样的言论,如果是这样,这两个孩子长大后会如何面对彼此,他们会愿意拥有这样的亲人吗?被掠夺的孩子就不会恨吗?这样的命运,恐怕没有人想要沾染。
“既是如此,既然明知道这样的诅咒,你们为何还要孕育这些孩子?”
老妇人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似笑似泣,“先天九阳之体,是外人眼中的大机缘。可是从来没有人想过,为何这样的人物都出现在崇华山云顶上吗?”
难道,这镇子背后的操手是崇华山云顶上的人物?
老妇人:“修者梦寐以求的是极端的九阳之体,而这个镇子,就是弱肉强食世界里的牺牲品。我手中的这两个孩子,很快就会被接走了。”
卓雅芠:“我以为两年前见到的淮峰已是龌龊至极,未曾想到,崇华山云顶才是这世上一等一的肮脏之地!”
老妇人:“肮脏?你即便知道了又能将他们如何?那一船尾的莲花灯就是无声的信号,他们看见了,就要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院落中传来一阵阵的破风之声,那正是驾玉飞驰才会发出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