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台階」和「洋裝」》咔酱看看妈妈

1、「月亮」、「台階」和「洋裝」

　　其一
　　晚上的G城是个不夜城。一到晚上，赌场，酒场，色情营业等娱乐场所争相开放，那炫目的招牌一个一个地点亮，像永恒的烟花一样绽放于夜空。
　　许小姐在G城的某个夜店工作。不像外面的世界，在G城当陪酒女是再正当不过的工作了。只需要出卖色相就能挣到大把大把的钱，喜欢许小姐的客人争相把钞票往许小姐丰满的胸部那里塞。这种不劳而获的青春饭，许小姐说不上喜欢，但是依旧这么做了七八年。
　　再过两三年，她就要“退休”了吧。陪酒女的工作寿命不长，她已经没那些新人年轻漂亮了。点她的客人除了熟客，就没有增加了。偶尔还会有客人被新来的小婊子抢走。
　　明明嘴没她甜，技术没她好，脸也一般般而已。
　　“诶呀。这不是‘朱莉亚’。怎么，你也出外勤？”
　　许小姐在化妆间碰到的后辈似笑非笑地嘲讽着许小姐。
　　“是啊，今天难得有个喜欢我的新客人。还是个帅哥。”许小姐披上披肩，理了理自己的长发，心情愉悦地带上了门。
　　“切，老太婆。反正客人就只看上了她的胸吧。”
　　无视身后化妆间传来的怪言怪语，许小姐深吸了一口气，走向夜店的正门——
　　穿着笔挺的西装，容姿优雅的高挑男性正等待着她。见到许小姐到来，他轻轻地弯下身子，好让许小姐挽着他的手。
　　“朱莉亚，我们散散步吧。”
　　男人对待许小姐的模样，绅士之极。
　　“可以，你是客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么散步送我到地铁站就行，今天我没开车。”
　　啧，穿着高价西装挤地铁。许小姐腹诽。但是她没有说出来，只是双手矜持地拿着她的真皮小包包，踩着她有五六寸高的高跟缓缓地与这位客人并肩而行。
　　许小姐今天穿了一件带满白色珠片的高开叉鱼尾裙。披肩挡住了那个直达尾椎的下流后背，光这样看起来许小姐就像那些选美小姐一样美丽。
　　哼，选美小姐不过也是高级妓女而已。这是许小姐一贯的想法。
　　月光如水。
　　“朱莉亚，要是你能成为魔法少女，你会许什么愿望呢？”
　　“哈？魔法少女？我早已经过了看卡通片的年纪了。”
　　“你就说说看。”
　　“好吧，第一条愿望，变成有钱人。”
　　“真是普通的愿望呢。不行，这个愿望只会带给你毁灭。需要一个更加闪闪发光的愿望。而且你只能许一个愿。”
　　“那……长生不老？”
　　“唉，人类啊。”男人摇摇头。
　　“等你想到的时候再告诉我吧。但是今天，就先跟你签订契约好了。”
　　“诶，什么契约？”
　　“肯定是成为魔法少女的契约啊。”
　　男人煞有介事地说。
　　“手给我。”
　　“等一下……我还没准备好……”
　　许小姐局促地扯着自己晚礼服的袖口，似乎想遮住那些还没消退的红印。
　　不等许小姐再有动作，半跪着的男人直接握住了她的手，宛如对待真正的公主一样将其接到唇边，轻轻地烙下一吻。
　　“那么，从今以后你就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魔法少女了。约好了哦。”
　　温柔仰视着许小姐的男青年笑了。他笑的时候有好看的卧蚕，衬托着他那五官端正的脸，对女性有非同一般的杀伤力。
　　许小姐脸红了。
　　客人她见过很多，但是这样子的客人，她真的是头一次见。
　　“送到这里就行了。你回家吧。”
　　二人又并肩走了一段路，许小姐却发现这是自己租的公寓附近。
　　“诶，怎么到这里了？这里离地铁挺远的……我给你喊车吧。”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回到自己家附近，许小姐觉得是自己带错了路。
　　“没关系。我自己过去就好了。”男人保持着微笑，“开个手机地图。”
　　“不好意思啊。其实我跟着你出外勤，你懂是什么意思的吧？”
　　许小姐说了这么多年的行话，此时却有点说不出口了。
　　“你要更加珍惜自己才行。”男人伸手给许小姐拉了拉她有点滑落的披肩，“那么，再见。”
　　“你还会来店里吗？”
　　许小姐拉了拉男人的衣角。
　　“还有机会的话。”
　　目送着男人消失在前方的拐弯，许小姐往自己家走去。今天已经不想再回到店里了。
　　“就让我今天身心都属于他吧。”
　　许小姐慢悠悠地攀登着通往自己家的老旧石梯，脱掉高跟鞋的她甚至哼起了歌。

　　其二
　　老许坐在沙发上，长着发黄的长指甲的大毛腿托在茶几上，旁边还有一堆小山一样的花生壳。
　　电视里播着一片绿茵地，一群人追逐一个小小的白球。今天赔率好，于是他买了个爽，胜负就看接下来的十分钟了。赢了他自然可以去玩个痛快，输了……不是还有女儿吗？人生啊，及时行乐就好，那些惨处老许才不想去考虑呢。
　　“操！”这踢假球哪？！怎么回事啊！最后本来赚个盆满钵满，老许看好的那支球队却来了一个无敌臭球。对手的队伍捉着机会又进了一球。今天的比赛结束了。
　　老许捡起啤酒瓶，一抡手，啤酒瓶瓶摔倒了电视的液晶屏上，液晶屏立即黑了一块，变得斑斑驳驳的画面上淌着淡黄色的啤酒。
　　许小姐才一进门，就看见老许呲牙咧嘴的模样。
　　“都怪你！”见到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儿，老许突然一股气憋在脸上，噔噔几步跨过去，抬手给了许小姐一巴掌。
　　“……”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老许见许小姐站着不动，恨的牙痒痒，抬腿就是一脚。
　　“今天早下班。”许小姐闷哼一声，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她对爸爸向来都是百依百顺的。
　　“是被客人嫌弃了吧。连妓女都做不好，你还有什么能做的？嗯？”老许捉起许小姐的额发，用破碎的啤酒瓶不停地拍着她满是泪水的脸。
　　“可以了，哭了。你要是敢哭出声来，就让你知道教训。”老许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笔迹像鬼画符一样的笔记本纸，扔在许小姐面前：“这个数目，你去还了吧。”
　　三十万。加上一两天后就比本金还高的利息，怎么还。
　　“爸，不是喊你不去借的吗。”
　　“爸爸今天以为肯定会赢啊，赢了肯定就还上了啊。”老许又躺回沙发上，掂量着茶几那几个完好的啤酒瓶，发现啤酒已经没有了。
　　“啤酒没了。你去买吧。要最好的那种。”
　　“好。”
　　神啊。要是真的有魔法，就让我自己消失吧。从现在，从轮回里永远消失。她真的真的，不想再能出生在这个世界了。许小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因为刚才哭的太过，头和手都有种麻痹的感觉。她随意穿了一双拖鞋，推门而出。
　　腕表的指针指向十一点。
　　外面夜虫鸣叫，她甚至还能隐约听到附近寺院的钟声。一般这么晚的时候，也会敲钟吗。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许小姐没有多想。
　　她从便利店买了酒。拿着酒回到家楼下的时候，客厅的灯已经熄灭了。
　　“爸爸？”许小姐拧开门。
　　屋子里静悄悄一片。茶几上那堆乱七八糟的垃圾不见了，电视却依旧开着，只是被砸坏的屏幕却是完好如初。爸爸应该出门了吧。他朋友还蛮多的，虽然都是狐朋狗友。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个不认识的电话号码。
　　“Hello，茱莉亚，是我。你还好吗。”
　　电话里响起温柔的声音。是他。
　　“嗯……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那肯定是因为魔法啊。哼哼，这么快对我的语气就变得这么陌生了？”
　　“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打电话来庆祝您成为魔法少女。”
　　“欸？你还在开这个玩笑啊。”把啤酒一支一支地放进冷藏库，许小姐侧着头用肩膀夹着电话，被男人的孩子气惹得又无奈又好笑。
　　“作为您的使魔，我最清楚不过了。您刚才，用自己的力量将一个人类从这个世界删除了吧。”男人语气平稳，却说着电影一样的台词。他的语气从开玩笑，到变得毕恭毕敬。“您还记得，那是谁吗。”
　　是谁呢。是谁？被男人这么一问，许小姐笑得更开心了。
　　“你在说谁啊，我最近没遇到什么让我心生怨恨的人哦？”
　　“您的父亲啊。”
　　“啊？我没有父亲，你不记得了吗？今晚一起喝酒的时候，我告诉过你吧。”
　　“说的也是呢。那么，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再见了吧。”男人挂断了电话。
　　许小姐关上冷藏库的门，玻璃门面的冷藏库倒映着小小的少女的身姿。
　　月光照进室内，洒落在少女的身上，将她身上那复杂华丽的裙子镀上一层银边。少女巨大的影子投影在墙上，影子里牙齿尖锐的怪物正在张开大嘴，一口一口痛快地噬咬着一个人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