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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5章 ...
星盗又来了?他的个人终端信号终于撑不住了?
这是盲盲的第一反应。
然而不断刷新的网页新闻却提醒着他,他的网好好的,出问题的是唐煌。
他又出什么事了呢?盲盲发现自己完全无从猜测。
唐煌也许是去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至于多远多近,目的是什么,他一概不知道。
因为唐煌一直什么都不告诉他。
这七年里,好像他的生活里就只有这安逸的一小片桃源,唐煌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和晴风拌嘴以及陪他玩。他不需要考虑其他的,两个人无忧无虑地过着温馨快乐的小日子。
但盲盲很清楚地记得,七年前,还没有到塞维尔星的时候,他的生活并不是这样的。
最早的时候,他的记忆断断续续,自己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地活在工作台和培养液之间。那时的唐煌每天都没什么表情地忙碌着,抱着个本子每天对着他画些什么,说些很奇怪的话。他当时懵懵懂懂,现在再试图回想,细节却已经模糊了。
等他的意识彻底清醒的时候,他的生活就被摄像机包围了。他每天要笑很多次,和很多人说话,做题,唱歌,甚至操作机械,好像只是证明他会干这些事情。
只有晚上的时候,唐煌会静静地在他面前坐上一宿,什么也不做,什么都不说。
直到凌晨4点48分,盲盲恶作剧般猛地睁开眼睛和唐煌对视,才在对方一瞬间的意外过后,捕捉那人疲惫的面孔上,一个难得温柔的微笑。
一个晚安吻落在额头上之后,唐煌就又离开了。
盲盲很少回忆之前的事情。这段曾经,好像被所有人都刻意遗忘了。
可是温度总在精确调控下乍冷乍暖的的工作台、被他一度当作太阳的无影顶灯,却又真实熟悉得仿佛昨天还睡在上面。
那时候唐煌偶尔用手轻轻触摸他的脸颊的时候,总带着一双蓝色的橡胶手套,拂过肌肤时有种发麻的战栗。
好像忽然有一天,这些就都消失了。
只剩下美丽而宁静的塞维尔星,唐煌每天活力四射的样子。
他如今的生活在唐煌的精心构造下,如同精致美好的空中楼阁,但怎么看都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像是风一吹就塌了。他等不及唐煌口中遥不可及的“长大”了。
我必须出来看看。盲盲想,我应该知道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
但他就算再与世隔绝,也总能够从媒体的只言片语和“虚拟城市”的网友口中,拼凑出一个“唐煌博士”的形象:孤僻、刻薄,像人间鬼魂一样活着。
这是一种盲盲从未见过的样子。这对他来说却是那么虚幻那么假,每每见到都引人发笑。但随着他长大他开始不确定唐煌是怎样的一个人,唯一能笃定的就是他一定习惯了藏在那几幅面孔里,或热情或乖戾地大肆铺开气场,推开每一个前去探究的身影。包括盲盲在内。
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我也要知道唐煌真实的模样。
他重发了一条消息。
【系统提示:服务器出现了一个错误,您的消息已被拒收。故障原因:对象不在服务区内。】
……
盲盲的金属心脏猛地跳了起来。
唐煌什么都不说,假装一切都是完美理想,他自己去问还不行吗?
离家出走的把戏实在是太没有意思了。要干点了不起的事情,就要在大人出差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吓上他一跳!看他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想到这里,盲盲的腾地从床上跳了起来,直接“咚咚咚”地敲响了隔壁的门。
“所以说你要找一个人,这个人你不告诉我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你有他的个人终端号和人工智能分机编号,觉得自己一定能找到?”门久面无表情。
盲盲露出一个优雅小少爷式微笑:“是的。”
“宝贝,你知道星际联邦责任星系内有七千多亿合法注册人口,人均人工智能持有量为2.24个,向下取整合计估算约15680亿台运行中的人工智能主机,按照工业生产3台分机为标准合62720亿台人工智能而且一定算少了,此外联邦有责任星系11个和编外星系24个吗?”门久得到了盲盲一个有点懵的点头后,面瘫脸终于绽放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
“你是打算在和这七千亿人一个个相亲,还是想跑一个星际赤脚马拉松走到你和你的真命天子双双入土为安,还是打算买下全人类的人工智能?”
白宁耀两只小胖手猛地摁住小姑娘窄窄的肩膀:“门大爷!不可以对新朋友使用暴力!”
门久瞟了他一眼,倒是收敛了蓄势待发的友情破颜拳,只不依不饶地抛下最后一个问句:“这就是你四点钟敲上我房门的原因?是想和我分享你刚做的美梦吗,天真可爱的小傻逼?”
说罢扭头就回了房间,关门的时候倒是轻手轻脚的。
白宁耀对盲盲苦笑一下:“不好意思,她有点起床气。你相信你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这个人,可是这些要求实在是太苛刻了,我们也做不到啊。唔,如果你知道这个人是谁的话,倒还有点可能。”
盲盲这时也冷静了下来,觉得刚刚做事冲动了,自己暗中学着唐煌昼夜颠倒(补充,唐大博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装出来的榜样作用),就当所有人都一样了,于是充满歉意地道:“对不起,我刚刚没考虑到,一时兴起就出来了。”
“没事没事,本来我也控制室值班呢。”白宁耀连连摆手,他自己是没什么事的,至于凯尔……笨蛋是不需要睡觉的。
“可是,这个人我的确不能告诉你们是谁。”盲盲咬咬下唇,“不好意思。”
白宁耀摆摆手表示理解:“我们也才刚刚认识,我也不会逼着你什么都告诉我。你的情况我明白了,要不今晚还是先休息吧,你也整理一下想法,等明天早晨先去空间站换了船,我们再说好不好?”
盲盲点头,若有所思地走回去了。
他没看见白宁耀一直有些怔怔地目送他回到了房间,直到被个人终端的消息叫醒,阅读后微微皱起眉头,咬紧了下唇。
雅典娜星,活舟。
【导师,今天我师兄应该会问你这七年的情况,正常答就可以。如果有机会的话,请注意活舟上有一个人,他的人工智能很特殊,具体如何我不方便说,但您仔细看一定能发现 。
发信人:卢西恩】
唐煌在刷牙的时候收到了这条消息。
五秒过后,信息自动销毁,没有在个人终端留下一点痕迹。
他只是略怔了一秒,就不禁失笑:这个卢西恩如果真是当年那个孩子,而且全须全尾地让他见到了,他一定会赏小屁孩一顿臭骂。
说话没头没尾狗屁不通就算了,还是命令的口气。有这么和导师说话的吗?
唐大博士选择性遗忘了他作为一个人民教师,必定是园丁里面的健忘症,花店老板最恨的一类顾客。
不过他现在没有办法,还是选择跟着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走。毕竟如果真有人现在就要对付他根本没必要用这么迂回的方式,而现在虽然不知对方的目的和来头,却必定是此时这片扑朔迷离间一个比较清醒的人。
“卢西恩”身上一定有有用的信息。
霍克尼和他约定的时间是早晨九点,唐煌本来打算努力成全恶人形象在十点半姗姗来迟的,无奈八点四十五房门就被敲响了,然后屋里的公鸡活金兽就开始打鸣。
唐煌:“……”这是一点面子也不想给了啊。
于是他臭着脸出了门,在活金兽一路夹道欢迎的鸡飞狗跳中,走到了装修简洁的会议室。
他忽然侧头对身旁的接待小哥说:“我房间里那只鸡有名字吗?”
接待显然没预料到传说中凶神恶煞粗野无礼的唐博士会问这么一个宛如弱智一样的问题,一脸梦幻地回答:“呃,没有。”
“我可以起一个吗?”唐煌翘起嘴角,说这种像是和哄小孩相关的话时,他原本锋利的面目竟有种难言的温柔,长睫毛垂下的时候像是在偷偷对眸子放往事的VCR。
接待有些惊讶,回答的时候舌头居然不小心打了结:“可、可以……吧。”
“好,他叫‘鸡飞飞’。”
接待:“……”为什么有种被开黄腔了感觉,一定是他想多了。
结果下一秒唐煌就原形毕露,指着会议室主座上的阿隆索老会长说:“他,‘狗跳跳’。”
……
果然终极目的还是挤兑人。
唐煌,职业魔法师,法术读条三十秒,一波糊在终极BOSS脸上。
看着尴尬得不行脸上仿佛写着“我真后悔没有在排班排到唐煌博士的时候就原地请病假”的接待小哥,老会长挥挥手:“没事,他一直都那样。”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个人,都是熟面孔。
除了年轻的霍克尼,其他人都在协会里待了至少二十年,可以说是老对头了。
唐煌难得没继续发表人身攻击,只是坐姿不怎么优雅地往沙发上一躺。
顿时,副会长藤原女士描画精细的眉头就皱起来了。这人和其实心很大的阿隆索不一样,一如既往地嫌弃着他粗鲁的行为。她个子不高,看着是个小女人温柔秀美的样子,和大部分养尊处优的精英一样看不出年纪,但为人强势得很,算是活舟内部和霍克尼对立的保守派系的领头人。
接下来的谈话果然如“卢西恩”所说,围绕着唐煌这七年的经历展开。他们绝口不提昨天所说塞维尔星附近出没的星盗,就好像根本没发生这件事似的,态度几乎称得上是友善。
民间早间对于唐煌与活舟的对立,一直传得神乎其神,似乎的确有什么血海深仇,好像有一天唐煌消失了肯定是被活舟做掉活舟要是沉船了也肯定是唐煌炸的。
但自从霍克尼成为核心以来,活舟的态度已经变得更加暧昧。只有唐煌单方面保持着他的冷淡,或者说是,敌意。
公众面前的主流图像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噼里啪啦地一阵雪花过后伴随着唐煌博士的人间蒸发,重新构成的影像便是活舟不计前嫌为科技发展招揽人才,而某博士小肚鸡肠、尖酸刻薄,一意孤行地捣鼓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一点在对话中深深显露出来——
“唐煌博士,你这几年还对人造人盲盲有进一步的修整吗?”
“哦,我大前年问他想不想当女的,他拒绝了,我就算了。毕竟每月一次都有很多材料白白流逝也挺浪费的,经血放回去他也不太舒服。”
“为什么这几年没有公布新的作品呢?”
“新作品有,我写的小说《星际上将和他的贴身AI》和《远航星舰迷情》都完工了,但他们说太黄色了不给放版号,我觉得无实体人工智能明明很绿色,很环保。”
“是在做什么新型活金兽的实验吗?”
“我的确试验过放我的狗出门找嫔妃,哦就是女朋友,但是狗都嫌弃他,所以也没能突破生殖隔离咯。”……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终于,藤原女士忍不住了,冷冷道:“唐煌博士,请您尊重我们,也不要在这里浪费彼此的时间。”
唐煌咧嘴一笑:“好呀,不如我现在就回家,咱们各干各的?”
答案当然是不能。
至此,和谐友爱的表象终于被撕裂开来,各自的心怀鬼胎再没了遮掩。
阿隆索不闪不避地沉声道:“唐煌,我就问你一件事。我们可以完全不过问你的最近的研究,毕竟你不是我们的会员不需要向我们提交报告。但是,请你让我们相信你,你所有的生命金属都来自于正规渠道。我们在警局之前拦下了你,就是因为同为造物师我们希望每一只活金兽都可以在温暖的环境下诞生就好像人类无论未来多么艰辛痛苦都有在母亲子宫里十个月的安逸一样,而不是被摊在所有人面前拆开翻来覆去地讨论它每一个器官的来路。”
这个句子太长,老先生不停顿地说下来似乎也有些疲倦,深呼吸了几口后才继续道:“我们不希望它们和你受到这样的折辱。所以也请你告诉我们,你这几年究竟用了什么,好让我们知道你没有和那些野兽一样的猎金者为伍,我们是站在一边的。”
这番长篇大论,如果放在外面,应当是十分动人的。
唐煌想着,活舟好生厉害,它们承认的事情,真的是警察来了也不管用。
他弯了弯嘴角,慢吞吞地说:“我当然和他们没有关系,但跟你们也更没关系了。”说到这里,他像是觉得有点逗地低低笑了一声,“因为,除了养护我家小孩和狗,我这几年是真的什么都没做。老了,搞不动了,造物也挺没意思的。”
人们再讨厌也得承认的造物第一人,少年成名如今还未满四十岁的天才,说不做了?
老了?
挺没意思的?
在场每个人无论男女老少,左眼都倒映着“你在逗我”,右眼倒映着“别放屁了”。
今天一直在默默忍耐的藤原女士终于坐不住了,她对老会长欠了欠身,说道:“会长,很抱歉,我实在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和他谈下去的必要。我建议把他交给警局,是否清白由他们断定吧。”
唐煌笑容不变。
但不知为什么,他刚刚一直随意搭在腿上的手却挪了个地方,在别人看不到的位置,五指以一种几乎能扎破皮的力度紧紧地抠进了手心,不经修剪的长指甲有几个因为这个动作劈了。
这种随时随地伤人伤己的长指甲,从来不应该出现在最好的匠人的手指上。
*绝密档案*
摘要:盲盲小的时候,唐煌为他写的诗。
内容1-1:
你的高度,你空空的肚子,你的水产品,你灵魂冰冷的温度。
内容1-2:
你的脚步,你怪怪的裙子,你的培养皿,你额头灼热的温度。
盲盲多年后的评论:你给我穿裙子。
-T.B.C.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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