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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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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宴后,温家开始给各家各户送东西。
东西不多,几个鸡蛋,一点红糖,几包酥饼,听说是温老爷子让人送的,为了庆贺他生病痊愈的事情。
收了东西的人家对于温家的事情开始闭口不谈,甚至隐隐有人在说温家大方。
反正死了闺女的又不是他们,白拿好处又何乐不为。
晴星把温家送的东西全部丢了出去,气呼呼道:“气死我了!谁要他们的破东西啊!”
阿木担忧道:“要不我们去卢大夫家看看吧。”
“哎?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阿木爬在桌子上,脸埋在手肘上,一幅压根没睡醒的样子,说话倒是清楚:“之前你娘的病,卢大夫都没有看出什么,这次却让温老爷子去找医修,有点不对劲。”
“我娘之前是什么病?”晴星在她身边坐下。
阿木说:“清浊之气不平,外加魔气入体。”
“哈?”
“说了你也不懂……哎疼疼疼!”阿木捂着耳朵,委屈道:“你怎么随便乱拎人耳朵?”
晴星“哼”一声:“我不懂归不懂,但你不说就是你的问题!”
一番打闹后,晴星才放过阿木,不过小姑娘还是气呼呼的。
阿木指着她说:“你看,你现在身上就浊气过多,只不过没到失衡的情况。”
晴星说:“生气?难道就是浊气?”
“不,准确的说,你只要动了情绪,喜怒哀乐惧,任何一样都会调动身体里的浊气。”
晴星若有所思道:“情绪就是浊气?那清气是什么?”
“就是你的身体啊。”阿木说:“每一个人的身体,都蕴含着天地间最精粹的清气。”
“为什么啊?”晴星聚起袖子闻了闻自己的手,嫌弃地抖了抖,刚才擦过桌子,带着一大股油腻的味道,怎么看都不像是干净的样子,跟“清”这个字完全搭不上边。
阿木说:“娲皇造人的故事,听过没?”
晴星撇嘴:“这谁没听过啊?”
“娲皇造人的时候,是按照神明的样子捏的,天地灵气自然而然会朝你涌来。你吃的每一粒米饭、喝的每一口水,都饱含天地灵气。”
“天地,万物父母;而人,万物之灵。”
“你的出生,便是天地最美好的赐福。”
“哇——”晴星心里一动,有种莫名的震撼,但她不懂,就只是惊叹一声。
阿木拍了拍她的脑袋。
人族不仅仅是娲皇最杰出的造物,更是天地孕生出最完美也是最不完美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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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到卢大夫的医馆,发现里面已经被□□完了,药柜上的小抽屉全部掉了出来,草药撒了一地,院子里的水坛也被打破了,水和泥混杂在一起,变得泥泞无比。
卢大夫佝偻着腰,一点点捡拾着药材,雀雀正在晾晒医书的书页。
“啊,星星你来了?”雀雀第一个发现他们,远远地就朝他们挥手,“阿木你怎么一副肾虚的样子?”
阿木有气无力地挥挥手。
晴星说:“她哪天不是这样?”
“等会让师傅给你看看。”雀雀脱口而出,停顿下说:“要么?”
阿木眨下眼睛,说道:“好啊。”
雀雀松了一口气,“最近城民不知道为什么,都不来卢大夫这里了。”
“就连温家人来的时候,也没人来帮忙。”雀雀失落地看了一眼狼藉的院子,再看了看邻居紧闭的门,狠狠呸了一声。
“温家?”晴星帮忙把倒了的椅子扶正,“这些都是温家干得?颜大人不管吗?”
雀雀哼唧两声:“颜大人也没办法,刘捕快他们来的时候砸都砸完了,家丁给了点银子这事情不就只能这样过去了。”
他们聊着的时候,阿木已经走到卢大夫身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帮他把地上的药材重新整理。
待所有药材都收拾好了,雀雀留下他们俩一起吃饭。
卢大夫看上去不太有精神,吃的也不多,扒了两口饭,就回药堂坐着,什么都不做,看着写着“妙手回春”的牌匾开始发呆。
雀雀小声说:“从那天之后,他就一直这样。”
阿木小口小口吃着粥,问道:“你师傅有和你说他在温家看到了什么吗?”
“他只拉着我说,温老爷子不是人,问我信不信他。”雀雀回忆道:“我说我信,他又说我哄他。”
“然后就再也没开口说话了。”
“小宝也让他爹妈接走了。”
小宝是卢大夫的孙子,他爹是衙门的一个文书,在衙门附近有住处,倒是没有住在一起。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巨响,三人连忙放下碗筷冲了出去。
卢大夫捡了一把斧头,将“妙手回春”的匾牌劈成两半。
“师傅!”雀雀连忙上前阻止,她握住卢大夫的手,“师傅,你这是干嘛啊!”
“四十年……”卢大夫看着这块牌子,眼珠爬上红血丝,癫狂地大笑道:“这牌子跟了我四十年,有用吗?”
“有用吗?”
他撞开雀雀,又将那妙手回春的牌子劈成几块。
“你看到了什么?”阿木的问话让他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扭过脖子,浑浊的眼睛看着她。
阿木问道:“你在温家,看到温老爷子变成了什么?”
“我看到……他已经死了。”
晴星和雀雀面面相觑,长街宴那天发生的事情,他们都在费老头那里,没能亲眼见到。不过很多人都看到了,还说老爷子气色很好,一下年轻了好几岁。
雀雀用斟酌到语气说:“师傅,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不可能!”卢大夫用力地揪着头发,“我探过他的呼吸,也摸过他的脉!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我不可能号错脉的!”这一点卢大夫说的无比笃定,他行医这么多年,从未出过错。
“他死了!”
“但是等我通知温家的人过来的时候,他又好不好的坐在那里!人死不可能复活的!”
这一切都颠覆了他的认知,哪怕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阿木听着卢大夫有些疯癫的话,陷入思考。
“你们一直在温家别院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卢大夫一愣:“你信吗?”
阿木说:“你这样说,一定有你的道理。”
就算是错误的假象,也一定有什么东西引导卢大夫产生这个假象。
“你信我,你信我!”一行清泪流下,卢大夫抬起袖子擦了擦脸,结果眼泪止也止不住,哭得可怜。
被人砸鸡蛋的时候没哭,被砸了医馆没人帮的时候也没哭,结果这小丫头一句话,倒让卢大夫哭得像小孩一样。
“先前,我们被温家请去,是因为温老爷子中风。”卢大夫哭够了,坐在门槛上和他们讲这几日在温家的经历。
“但我们去的时候,发现其实温老爷子已经好了,他没有病。”
“没有病?”
卢大夫肯定道:“他曾经中风是真的,但绝不可能好的这么快,脑卒中对这的伤害可不是开玩笑的。”他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头。
“不过温四还是很担心,非要让我们看护温老爷子,也不允许我们离开。”卢大夫回忆着,“其他人晚上遇到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值夜的时候,感觉温老爷子的情绪不太稳定。”
“有的时候会整夜的大哭或者大笑,可是到白天,又什么事情都没有。”
晴星看向阿木,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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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没见过温老爷子,不好下判断,紧接着,就是宁小玉和寻儿的葬礼。
那天的天气并不好,没有太阳,云层厚重,风也带着凉意。送行的人并不多,只有林家和宁家的亲友,还有费老头和他的老妻。
要定棺材的时候,小玉娘最后替她整理了下衣服,她将小玉的发髻轻轻挂在耳后,轻轻将她的手放在腹间,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滚落。
要盖棺的时候,小玉娘扑到棺材上,不让他们将那些长长的钉子钉进去。
“玉儿啊……我的玉儿啊!”
“宁夫人,莫要误了吉时。”一个算命的老先生叹气,“不要让小玉走的也不安心。”
小玉娘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钉子一点一点钉进棺材,此生她都不会再见到她的小玉了。
“阿娘,我、舍不得你啊。”
梦中的女孩子看上去有些狼狈,精心打理的发髻乱了,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也不知道她急什么,鞋也跑掉了一只。
她的小棉袄眼眶红红地说:“娘,我要走了。”
“我以后……还想当你闺女!”
然后,梦里的女孩子就在她面前变成了萤火虫,带着如星点的光芒飞走了。
“等下——等一下!”小玉娘忽然喊道:“小玉的手链不见了!”
她刚才给小玉放手的时候,忽然想起来的。
“行了!”出言阻止的是小玉爹,“那人的东西,也不必让它带进棺材里了。”
永乐城的坟山是极为规整的,有公家修理的台阶,两侧都是松树,比起阴森森的目的,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休憩的小花园。
阿木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她曾经待的地方都是用的树葬,一棵树便代表着一个人,这样正儿八经的坟眼倒是第一次见,里面甚至还有两个金甲卫正在除草。
“为什么每家都会有一个这样的墓碑?”阿木拉着晴星的袖子问道。
墓碑的款式其实大同小异,有的修的很庄严,像个宅门一眼,有的则是随意的一个木牌,但是她发现有几个姓氏会出现相同样式的墓碑。
晴星看了两眼,回答道:“那是金甲卫修的,代表那个人是那家最后的一个人。”
因为是最后一个人,无人替他收尸立碑,只能由公家出面处理。
阿木“哇”了一声,“金甲卫还干这个事情?”
晴星耸肩,无奈道:“有的坟,就算是你自己家的,三代过后一般就找不到埋哪了,但是金甲卫永远记得。”
墓碑上刻着长长的墓志铭,有的长篇大段书写人生,有的只是短短两句话。阿木顺着台阶而上,一个又一个的仔细看过去。
这一块又一块的墓碑连绵不绝,不管你走多久,它们依然在眼前。
就仿佛你在前进,它们也在前进。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