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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神乐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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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藻前瞳孔微缩,随即轻笑起来,少女的面容如花朵般,令人倾倒:“原来是晴明大人,您不是在宇都宫吗?怎么会出现在京都?”
他感知对方的力量,虽使他的灵性有种奇特的震颤感,但他确认这就是晴明。与晴明一模一样的人,不就是晴明吗?
于是他稍稍放心。
春晓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抬手,从宽大的狩衣袖中,抽出了一把刀。刀身狭长,弧度优美,寒光在暮色中流淌,正是之前赞岐院曾用来划伤玉藻前的那柄短刀,此刻却似乎被赋予了新的力量,嗡鸣作响。
“原来蛊惑赞岐院的人是你,”玉藻前叹息道,“晴明大人果然不愧也是一头狐狸呢。”
“玉藻前,我记得你应该是男人吧?”春晓幽幽的道出了他一直以来的疑问,“你是怎么做到宠妃的位子的呢?总不会是······”
玉藻前卡住了,良久,他狼狈的一挥袖子:“竖子知道什么!妾身······本尊无所不能!”
“哦······确实无所不能。”春晓继续用他那慢吞吞,却极其招人愤恨的语气,慢悠悠的说。
玉藻前气了个仰倒。
【差不多得了,别太招人恨了。】晴明忍不住劝解。
【差不多得了,万一把他气死了。】鵺也忍不住说。
春晓晃了晃头,没戴乌帽,一头银发扎在后脑,看起来干练很多,他伸手指了指玉藻前怀中包裹经书的黑色布料:“玉藻前,我要那个东西。”
“哦?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就要?”玉藻前冷笑。
“当然知道啊,那是你从土御门笔记里找到的情报,从须佐之男手里骗到的东西。”春晓笑了笑。
“······笔记是你的诡计,你通过笔记告诉我,须佐之男有血咒大乘经,怂恿我去制作······”玉藻前深深的忌惮起来,“你要血咒大乘经作什么?哦,你不是晴明,你是妖狐!你从须佐之男的神域逃出来了!”
春晓笑了,他很乐意看到别人为他的身份猜来猜去的模样,这使他格外自豪自己的演技,和讲故事的能力。
我真是导演的天才!今天他也这样为自己喝彩。
“你要大乘经做什么?”玉藻前问。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春晓回答。
“如果你的目的是天下大乱,我们完全可以联手。”玉藻前说。
“很遗憾,我没有把果实分享给他人习惯。”春晓回答。
“太贪心了当心一切都落了空!”玉藻前道。
“那就等空了再说!”
没有咒语,没有符阵。
春晓足下发力,地面微微一震,狩衣的宽袖在身后被风拉成直线,身影已如离弦之箭暴射而出!速度之快,远超玉藻前对“晴明”的认知,纯粹依靠□□的爆发力!
短刀的寒芒就在眼前!
玉藻前瞳孔震颤,柔软的腰肢向后一倒,弯成了一弧新月。
短刀擦着他的额头掠了过去,切断了几缕飞扬的发丝。
“结罗岁止·千盏狐火!”
“受持神剑·役使雷霆!”
幽蓝色的狐火瞬间铺天盖地涌现,并非灼热,而是带着冻结灵魂的阴冷,如无数鬼魅般扑向春晓,试图将他连同空间一齐禁锢、焚毁!
然而春晓手持短刀,指尖迸发出璀璨夺目的雷光!那雷霆至刚至阳,狂暴无匹,附着在短刀之上,完美地凝聚于一线,如同挥动着一柄雷霆之刃,悍然斩入了汹涌的狐火之中!
他无视了笼罩而来的诡异狐火,持刀的右手姿势不变,左手却已并指如剑,于身前疾划出一道玄奥轨迹,雷霆在刀刃上炸响!
突进之势毫不停滞,甚至更快了三分!
神雷与狐火猛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响,瞬间将大片狐火蒸发湮灭!硬生生在千盏狐火的包围中劈开了一条通道!
玉藻前在通道尽头,惊骇的看到了悍然冲上来的春晓!
春晓的身影裹挟着雷光与未散尽的狐火碎屑,从通道中一穿而过,这动作与他“阴阳师”的身份格格不入,凶悍的如同野兽一般,充满了武家才有的杀伐之气,再度逼近了玉藻前!刀锋再次扬起,目标直指她那因施术而暂时空门大露的胸腹要害!
玉藻前脸上的从容终于彻底消失,化为了真正的惊骇。
刀光乍起,如冷月破空,直斩而下!简单、直接、却凌厉无比!
玉藻前尖叫一声,仓促间以狐尾格挡,妖力澎湃涌出。
嗤啦——!
利刃撕裂皮毛血肉的声响格外刺耳。
一条蓬松华丽的狐尾应声而断,掉落在地,还抽搐了几下!
噗通!噗通!
那是玉藻前心脏因剧痛和惊骇而疯狂擂动的声音,几乎要撞破胸腔。她死死盯着地上那截仍在神经性颤动的断尾,仿佛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哎呀,速度还是慢了,”春晓慢慢的说,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惋惜,反而带着一种令人火大的戏谑,“我本来瞄准的是你的脖子啊。”
这嚣张至极的发言终于将玉藻前从震惊中拉扯出来,她猛地侧目,眼中燃烧着羞愤与怨毒的火焰。
却见春晓将短刀漫不经心地叼在口中,双手抓住阴阳师狩衣的衣襟,猛地向两边拉开!腰带崩解,那身宽大、象征着他“安倍晴明”身份的狩衣被他随手抛在地上,露出了下面紧趁利落的黑色短衣和宽松便于行动的袴裤。
不过是一件衣服的改变,就让他换了个人。
玉藻前眼睁睁看着他褪去了阴阳师的优雅与神秘,此刻的他,身形挺拔如松,肌肉线条在短衣下隐约可见,浑身散发出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锐利杀机,像是一把终于完全出鞘的凶刃。
“这样就不会累赘了。”春晓手握短刀,手腕一翻,短刀在他指尖挽出一个凌厉的刀花,寒光流转,似乎比之前更快、更急、更致命!
玉藻前又惊又痛,难以置信地看着判若两人的对手。那刀锋上蕴含的力量,不仅锋利,更带着一种奇异的、针对妖力的撕裂感!每一次交锋,都让她感到妖力运转滞涩,仿佛被某种天敌克制!
春晓知道他在震惊什么:刀剑男士御神体,天然驱魔刀。
“你…你到底是什么?!”她尖声问道,声音因恐惧而微微变调。“你不是晴明!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春晓龇牙一笑,格外嚣张,一点都不“晴明”!
“你猜!”
轰!
话音未落,平地暴起刀光!春晓提刀杀向玉藻前!
褪去狩衣束缚的春晓,速度与灵活性陡然提升了一个层级!
身影晃动间,几乎拉出残影,并非依靠术法腾挪,而是纯粹□□力量爆发出的恐怖速度!如撕裂夜空的血色流星,短刀化作一道道追魂索命的寒电,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袭来,刀刀不离玉藻前的要害!精妙狠辣,劈、砍、削、刺,每一式都蕴含着千锤百炼的武艺,与他平日展现的阴阳术风格判若两人!
玉藻前彻底慌了。她试图施展幻术,但春晓的刀锋总能精准地撕裂妖力凝聚点;她试图以利爪和牙齿反击,却发现对方的身法诡谲莫测,刀锋总能先一步找到她的破绽!
玉藻前魂飞魄散,尖叫着将剩余狐尾疯狂卷向身前,同时身形急退,双手结印试图布下防御妖术!
但太晚了!也太快了!
嗤啦——!!!
刀光过处,妖力凝成的屏障如同薄纸般被轻易撕开,紧接着是——
噗!噗!
是两条蓬松巨大的狐尾应声而断!紫色的妖血如同暴雨般泼洒开来!
【哎呀,每次看到春晓用刀,我都觉得做一个阴阳师或许是有些草率了。】鵺说。
【出乎意料之外,但不也挺好吗?】晴明说。
春晓身影落地,刀尖斜指,妖血成串滴落。他微微喘息,额角有汗珠滑落,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战斗的狂热和一丝戏谑。
此时,那两条尾巴方才落在尘土飞扬的地面上,滚满了血泥,狼狈的很。
“呃啊——!”玉藻前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嚎,断尾之痛几乎让她瞬间昏厥,气息骤然萎靡到了极点。她看着春晓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惊骇,而是彻彻底底的恐惧,如同看到了某种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天敌!
“还剩四条。”春晓舔了舔嘴角,像是在点数待宰的猎物,“下次,可就是脖子了。”
玉藻前彻底崩溃了。她再不敢有丝毫犹豫,甚至顾不上报复或撂下狠话,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将怀中那五卷血经狠狠砸向春晓!
春晓扑向了五卷血经!
玉藻前的身体趁机化作一道极其黯淡的血色妖风,几乎是燃烧本源地朝着远离京都的方向亡命遁去,速度之快,眨眼便消失在天际。
春晓没有追击,他稳稳接住了那五卷人皮血经,看了一眼玉藻前消失的方向,撇了撇嘴:“跑得真快。”
他甩了甩短刀上的妖血,缓缓收刀入鞘。
【呵,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血咒大乘经了,】晴明愉快的说,【该把它送回去给赞岐院了。】
春晓掂了掂手中那五卷触感诡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人皮血经,若有所思。
【你在考虑什么?】鵺问。
【我就是担心,玉藻前经此重创,尾巴断了大半,谋划落空,她接下来肯定会用更极端、更疯狂的方式报复,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都知道历史上她最终做成了点儿什么,就是这件事情将赞岐院逼到了绝路,使其怨气暴涨,出乎意料的反向夺取了玉藻前的怪谈,成为了大天狗,但是——】春晓皱着眉头,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但是——问题就在于,我们都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那关键的一步。在历史上完全没有任何明确记载,知情人大约只有玉藻前和大天狗本人了。】
他停下来思索了一下,继续道:【这段空白,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变数。】
【哼,担心多余。】鵺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一贯的倨傲与几分看透世事的漠然,【其实接下来,已经不需要你再做什么了。种子早已播下,绝望的土壤也已肥沃无比。赞岐院自己,完全能够面对玉藻前接下来的任何反扑。那家伙骨子里的偏执和狠戾,远超常人想象。】他顿了顿,语气略带讽刺,【玉藻前那个蠢货,从头到尾都小看了他。他只把赞岐院当作一个容易操控的、充满怨恨的棋子,却从未看清,这颗棋子本身疯狂足以将他拖入深渊。】
晴明的意识也传来赞同的波动:【没错。我们的戏份暂时告一段落。强行介入这段已知又未知的历史,反而可能引发更大的悖论。将经书送还,既是物归原主,也是将‘选择’交还给他自己。接下来…】晴明的语气变得悠远,【我们只需作为观众,等待这场由仇恨与野心交织而成的戏剧,走向它既定的、却又因我们插手而或许略有不同的高潮。】
春晓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他再次看了一眼手中沉甸甸的血经,又望向赞岐方向,目光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那位被囚禁的前天皇。
【好吧,】他呼出一口气,【那就让我们看看,这位被所有人小看了的赞岐院,究竟会如何书写他自己的‘历史’吧。】
他收起血经,消失在罗生门的阴影之中,如同一个悄然落幕的演员,将舞台重新交还给了原本的主角们。
宇都宫
大祭仪式现场一片狼藉,但秩序正在贺茂忠行的主持下艰难重建。这位平日温和的长者此刻面色肃穆,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道道指令发出,勉强稳住了惶惶人心。
芦屋道满接替了死去的祷祝,诵经声沙哑却急切,试图重新连接中断的人神沟通。
保宪则伏于案前,笔走龙蛇,朱砂混合着灵血,在一张巨大的符纸上勾勒着复杂无比的“大船符”,以期能载着祈愿直抵高天原。
但还有一个职位需要有人顶上。
就是死去的大巫女的职位,他们需要一个能跳神乐舞的大巫女。
“这不容易啊,”芦屋道满垂着头,“要是侍奉天照多年的侍者,要有沟通天地的灵力,要能跳完整场祭典的体力······”
“人很难找啊,”大祭宫愁眉苦脸,“神乐巫女或死或伤,余下的这些······灵力足够的年纪太大体力不足,年轻的却又缺乏灵力,实在是难有两全其美之法啊。”
“即使有那么几个灵力充足的年轻巫女,或因为历练不足,或因为不是常年侍奉的神乐巫女,难以沟通高天原啊。”小祭宫无可奈何,“难有两全其美之法啊!”
“真的完全没有人选吗?”源博雅着急的问,“各位快点想一想,仪式不能中断啊!”
“其实······”忠行犹犹豫豫的说,“我其实有个人选······”
“谁?”众人向他看来。
“你们觉得······晴明······怎么样?”
负责大祭仪式的各位阴阳师、神官、朝臣们急匆匆的四下找人。
“谁看到晴明大人了?”
“晴明大人在哪里?”
“晴明——”
晴明······晴明不见了!
一众手忙脚乱的神官慌慌张张的四处寻找,原本的神乐巫女或死或伤,仪式却不能中断,这“晴明”竟成了唯一能顶上去的人选,一定得要找到才行!
春晓就是在这时候来到宇都宫的,晴明让他悄悄过来的,要互通一下消息,顺便把玉藻前和赞岐院的事儿都跟他说一下。
他本来是悄悄的来,也打算悄悄的走,谁知来了之后,没见到晴明,倒是看到了很多人在慌慌张张的寻找晴明。
怎么回事呢?春晓蹲在屋檐下的梁柱上方,不解的看着下面跑来跑去的神官们,疑惑的想:难道是玉藻前又闹了什么幺蛾子,晴明发现了玉藻前的阴谋,跑去处理了?
然后,有人从他身后轻轻的推了一把。
春晓仿佛被禁锢住了,不由自主的从房梁上掉了下来,啪叽一下摔在了几位神官面前。
“晴明大人?您在上面做什么?”
“晴明大人,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晴明大人!快点跟我们走吧!”
几乎是半推半搡地,在春晓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就被一众神官们麻利的塞进了舞殿里,不顾他头昏脑涨的阻止,七手八脚的扒去了衣服,换上了一身巫女服,塞了一把白色纸扇,又呜呜泱泱的被一众巫女推到了祭祀台中央——
他尚未站稳,苍凉的古乐已然响起。
春晓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僵在了祭祀台——呸!明明就是舞台——的中央。
【是你干的吧!是你干的吧!】鵺幸灾乐祸的问晴明。
【也是为了弥补一下历史上一点无足轻重的遗憾。】晴明克制的说。
鵺大笑起来,他可从不放弃看自己这位学生笑话的机会。
贺茂忠行在祭祀台下边用肢体语言告诉春晓该跳舞了,姿态堪称张牙舞爪。
春晓暗骂一声,只能在魂海里晴明紧急的提点下,硬着头皮摆动起巫女服的广袖,踏起生疏却勉强及格的舞步。
神乐舞正进行到紧要关头,春晓披着的晴明皮,在舞殿中央,随着逐渐急促的鼓点旋转腾挪,宽大的太阳神巫女服裙摆飞扬,越跳越顺了。虽是为了应急顶替,姿态却意外地带出一种不同于以往晴明的、略显狂放不羁的韵味。
源博雅紧握着弓,全神贯注地盯着大祭台,既是护卫仪式,也是担忧着台上“友人”的状况。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他下意识回头,瞳孔骤然收缩,嘴巴瞬间张大,几乎要惊呼出声——
在他身后,人群中,另一个“安倍晴明”正静静地站在那里!月白色的狩衣纤尘不染,唇角含着一丝熟悉的、略带疏离的微笑,眼神清亮而深邃,正是一切如常的、他认识的那个晴明的模样!
这个晴明将修长的食指轻轻抵在唇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博雅的心脏狂跳,巨大的惊喜和无比的困惑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僵在原地,只是瞪大了眼睛,手指颤抖地指着对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却硬生生忍住了叫喊。
他这异常激动的模样,立刻引来了就站在不远处的芦屋道满的注意。道满顺着博雅几乎要瞪出来的视线疑惑地望去——
“嗬!!!”道满倒吸一口冷气,手里的用于祷祝仪式的念珠差点掉在地上。他猛地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没错!就是晴明!活生生的、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晴明!正站在人群里对博雅示意闭嘴!
道满脑子一懵,下意识就伸手死死拽住了旁边正在全神贯注维持大船符灵力的贺茂保宪的袖子,用力之猛差点把保宪扯个趔趄。
“保宪大人!你看!你看那边!”道满声音都变了调,也顾不得仪态了,拼命指着那个方向。
保宪被干扰,不耐地皱眉转头,正想呵斥道满,目光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那个微笑着的“晴明”。
保宪:“!!!”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眼睛难以置信地眨了又眨,视线机械般地在那个人群中微笑的晴明,和舞殿上那个正在跳着狂放神乐舞的晴明之间来回切换。
台上台下…到底谁才是真的晴明?!那个在舞殿上力挽狂澜、跳着天岩屋户舞蹈的又是谁?!以前那些关于“三位一体”、“晴明被妖怪吞噬”的荒诞谣言如同潮水般涌回他的脑海,但此刻却显得无比真实而惊悚!
人群中的晴明本尊,看着保宪和道满那副见了鬼的模样,以及博雅那激动又不得不强忍着的表情,唇角那丝笑意似乎加深了一些。道满和博雅或许不甚了解,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保宪却从他的笑容里看到了些许恶作剧得逞的意味。随即,那个“晴明”悄然退后一步,身影缓缓融入人群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莫非…跳神乐舞的那个是鵺······不不不,绝不可能!保宪感觉自己的逻辑彻底混乱了,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个荒谬的想法:“以鵺的性格怎么可能会上去跳舞,不把神官们撕吧烂了都算他慈悲了······他可是连京都结界都敢硬闯的凶物!”
“鵺是谁?”道满敏锐地抓住了这个陌生的名字,急切地追问,眼中闪烁着发现新线索的光芒。
“妖怪晴明的名字……”保宪下意识地回答,声音都有些发飘,“…是晴明…呃,大概是台上的或者台下的某个晴明…之前某次私下里随口提过的。”他自己都快绕晕了。
“出乎意料诡异的名字啊,”道满摸着下巴,远远看着那个悄然隐入人群阴影、仿佛只是来看热闹的“晴明”身影,眼神越发深邃,“那么按照你的说法,台下这个安静围观、还知道让博雅闭嘴的,才是那个所谓的妖怪晴明‘鵺’了?那他来做什么?也不像是来破坏大祭仪式的,难道是来看……”他猛地看向舞殿上还在跳舞的春晓,“…来看‘晴明’跳舞的?为什么?他们不是挺仇视对方的吗?晴明不是把他封印了吗?现在看也不像是有深仇大恨的样子啊……倒像是……”
道满的思维如同脱缰的野马,在荒诞的真相大道上一路狂奔。他猛地一拍大腿,眼睛瞪得溜圆,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啊!我知道了!”
“什么?你想到什么了?”保宪连忙抓住他的胳膊追问,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混乱的局面逼疯了。
道满猛地扭过头,脸上带着一种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的严肃和激动,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还记得之前被八尺镜意外暴露出来的,‘三个晴明’的情报吗?”
保宪愣愣地点头。
道满深吸一口气,仿佛汲取了天地间的所有智慧,手指颤抖却坚定地先指向舞殿上刚刚跳完第一段、正在平复呼吸等待第二段鼓点的春晓:“第一个,跳神乐舞、主持大局、力挽狂澜的!绝对就是‘晴明’本尊!除了他,谁还有这份心系天下的责任感和能力!”
接着,他的手指猛地转向刚才另一个“晴明”消失的人群阴影处,语气变得充满同情和感慨:“第二个,悄然现身、示意保密、又悄然离去的!你看他那欲言又止、默默关注又不敢上前相认的模样!定然就是‘被丢掉的’那个!”
“你…你靠什么分辨?”保宪瞠目结舌,加上心疼“第三个师弟”的遭遇,脑子被多余的水分占据,总感觉道满的逻辑似乎哪里不对,但又好像有点道理。
这还不明显吗?”道满用一副“你这都不懂”的眼神瞥了保宪一眼,“愿意跳舞的这个,不是晴明还有谁?这烂摊子,除了他,谁还愿意接手帮忙?鵺吗?他会这么好心?第三个吗?晴明能看着他上去不作任何举动?不是本尊还能是谁?”
保宪迟疑地点点头,好像…是这么个理?毕竟师父也常说晴明虽然性格恶劣了点,但大事上靠得住。
“那你再想想,”道满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保宪脸上了,“旁观他跳舞的这个,会是你说的那个凶暴的‘鵺’吗?连京都结界都能敲碎的狠角色?他是这么好脾气、只远远看着不闹事的人吗?”
保宪下意识地摇头:鵺确实不像能这么安静围观的。
“所以啊!”道满一拍大腿,信誓旦旦,仿佛发现了宇宙真理,“那就只能是被丢掉的那个了!你看他那一闪而逝的身影,是多么的落寞!那欲说还休的眼神,是多么的复杂!世界那么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他只能像一抹幽魂,远远地、偷偷地看着那个把他丢掉的、如今过得风生水起备受瞩目的晴明!这是何等的凄楚!何等的悲凉!”
保宪听得瞠目结舌,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脑子里仿佛有千万只铃虫在同时嘶鸣:“噶?!!”
走远了的晴明在阴影里打了个喷嚏。
保宪被道满这充满感情色彩的描述彻底带偏了,脑海中瞬间勾勒出一个被遗弃、孤苦无依、只能躲在暗处默默舔舐伤口的“晴明”形象,甚至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来。
“原…原来如此…”保宪喃喃道,看向那早已空无一人的阴影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难怪······难怪······看来是真的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啊…”
道满重重地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真相只有一个”的坚定光芒。京都谣言界三巨头中的两位,就此在“安倍晴明一体三面之弃子悲歌”理论达成了空前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