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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地狱变 ...

  •   空旷的西厢房,敞开的纸门外是一片草木杂乱生长的荒凉庭院。月亮悬在树梢,在月光照耀下,廊檐下的木地板都是一片霜白的色彩。

      空旷的屋子里面,一辆燃烧着红莲火焰的槟榔毛车正停在屋子正中,拉车的牲口一半是牛一半是白骨。车帘微微掀起一角,微窥其内,能看到坐在里面的少女露出的洁白下巴。

      车轮旁边摆放着一个围棋盘,还有一个草编的坐垫。

      春晓上前,就像和鵺下棋一样,跪坐在了草垫上,他面前放着的棋盒内,正好是白色的棋子。

      “执黑先行。”春晓说。

      “十六之四星。”牛车内,云居雁语调清脆的说。

      春晓帮着云居雁下了黑子,自己执白子对弈。

      “四之十六星。”春晓说。

      牛车内的女子声音非常平静,完全没有被烧死的怨气,她很平静,甚至有种死寂之感。

      尤其是经过她的棋路可以看到,云居雁根本就没有与人交流的欲望。

      那么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叫来下这盘棋呢?春晓想。

      “十五之十六尖。”云居雁道。

      春晓拿着棋子,飞快的抬起眼睛看了看牛车,牛车的帘子已经放下去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十七之十二开拆。”春晓说。

      棋盘上黑白对垒,牛车内外,春晓借着对弈悄然窥探牛车的世界。

      再次把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春晓终于安耐不住了,这样憋着不说话实在太为难他了,他决定小小搭个讪:“今晚月色很好啊。”

      “六之十七挂角。”云居雁道。

      “六之六压。”春晓说,“不知道小姐年方几何?卒于何年?因何而死?死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心愿尚未了结?”

      “五之十七长。”云居雁说。

      春晓用手指点着棋盘,目光在牛车上流转,突然想到了现在女人嫁人的年纪,陡然有了一个猜想:“你不会尚未满十六岁吧?”

      牛车之中顿了一下,车里的女人声音出现了一丝明显的破音:“四之十八贴。”

      “正是花朵绽放的年纪,”春晓说,“相思未满,豆蔻未发,太遗憾了。”

      “三之十四挂角!”牛车中人大声道。

      “四之十一夹。”春晓以袖掩口低声道。

      你来我往中,黑白已经占据棋盘的一半江山,他们下棋的速度都慢了下来,春晓有了更多的心思放在四周环境中。

      提子时,春晓突然嗅到了一股芳香的味道,就像是大天狗燃起的某种木香。

      “好香啊,这是什么香呢?”春晓问,“浮山,还是未摘花?”

      车内没有声音。

      春晓坐直了身体,放松呼吸:“这种空凉······是浮山吧?”

      牛车内再次顿了一下,云居雁终于说了下棋之外的话:“想不到你不光棋下的好,对香道也有研究。”

      春晓笑了。

      对春晓,鵺是完全把他当做平安京贵族来培养的,弹琴下棋香道茶道,完全是填鸭一样让他学,甚至连吟唱和歌都学会了,哦,也只限于吟唱,创作这个真的是要靠天分才华的,鵺和大天狗在怎么恨铁不成钢,也没有办法。
      茶道这边,身为小笠原家古流茶道大师的莺丸和身为利休七哲之一细川忠兴佩刀的歌仙兼定争取到了教师的资格。
      而香道,春晓的香道是大天狗教的。每天记住一种香的味道和燃放方式,还学会了用小木块一样的香板来猜香的游戏方式,周末考试,猜不中要受罚,用的是宫女的受罚方式,把小腿敞出来,用极薄的小木板来抽打。
      不光很疼,侮辱性也极大。
      春晓抗议过,但大天狗说,惩罚男人的方式容易留下伤痕,还是这个方便。

      除了下棋,云居雁终于终于愿意说话了。

      春晓就随着云居雁的爱好,说些风花雪月的雅事来博她开心。

      终于,云居雁说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放松了。

      “是吗?你以前是专门照料小公子的啊,棋艺也是跟着小公子一起和老师学习的,”春晓说,“你一定很喜欢下棋了?”

      “以前在家里,只有母亲教我照料人的本事,”云居雁说,“家主土地上的女子,都是这样生活的,母亲死后,就再也没有学过任何东西了。”

      “不是连武士都废止了吗?”春晓问,“为什么还有家主一说?”

      “新国,什么都好,就是太不近人情。那些忠诚的武士都被驱逐出去,无以为继,要么变成土匪,要么在街上乞讨。那些抢了权力的,也没有为我们做过什么,反倒因为他们,人间都不甚平静了。”云居雁说。“这附近的土地都是家主的,家主若没有了,我们靠什么生活?”

      “这是家主告诉你的吧?”春晓笑道。

      “家主说的不对吗?”云居雁问。

      “你去外面看过吗?”春晓问,“繁华的城市,繁忙的港口,车水马龙的街道,还有走在街上的各种各样的人。”

      “未曾看过,”云居雁回答,“小时居家,大时在后宅侍奉小公子。”

      “你们家主是什么样的人?”春晓问。

      云居雁沉默良久,回答了一句:“可怕。”

      “与你的父亲相比呢?”春晓又问。

      云居雁长久没有说话,最后道:“五之十七长。”

      春晓看了看棋盘,道:“这里已经有子了。”

      牛车里沉默了,良久,一声啜泣从牛车里传来,不同于之前刻意压低的声线,清脆的声线。

      春晓不由得起身······

      轰隆一声,一柱枪一般长的毛笔咚一声,戳在了春晓脚边,沿着笔身向上看,春晓看见了一个放浪形骸的男人。

      这男人没戴帽子,一头黑发乱草一样胡乱梳成一个发髻,却又有横七竖八的倔强分子从四面八方翘出来,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嘴,嘴唇原本就极薄,一副自大又自私的丧气鬼模样,他更深深的抿起嘴,愈显得为人刻薄,嘴巴越靠近中间内侧就越红,不是正常的唇红,而是画笔颜料的红色,各种红色混杂在一起的深刻的红,这更使他看起来像个妖异。

      而他现在确实已经是个妖异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短衣,外面是一件妃色的彩绘羽织,手中拿着一杆高过其人的画笔,就像拿着一杆长枪。

      “你就是画师良秀?”春晓问。

      “你很会下棋?”良秀狰狞一笑,“不如我们手谈一局?”

      “请。”春晓说。

      良秀于是坐在春晓对面,狠狠敲下棋子:“天元!”

      春晓看了看良秀的模样,开口道:“五之五。”

      两人在棋盘上你来我往,但都没把棋放在心上。

      良秀不时瞥一下春晓,乌青的眼眶里满是狠毒,好像希望能瞅着一个机会用他的笔抡掉春晓的头。

      春晓时不时看一眼牛车,一副挂念哭泣的云居雁的模样,更让良秀冒火。

      两人在心理的较量个体现在了棋盘上,他们互相截断对方的棋路,致使尚未腾起的大龙零零落落,四分五裂。

      “画师一直喜欢写生,可想过现在的情况?”春晓问。

      “就是希望这样永远作为父女相处下去,我才画完了地狱变。”良秀说,狠狠的在棋盘上敲下一子,“黏!”

      棋盘厮杀,都没走寻常路,你下在星,我就在挂角,中央互相切断的棋子,都向四面长了。

      “云居雁可愿意?”春晓问。

      “你没资格叫她的名字!”良秀道。

      “你可曾对你的主人如此说过?”春晓问。

      “闭嘴!”

      “身为父亲,亲自决定了女儿的命运,你还想继续禁锢她吗?”春晓说。

      “我根本不知道家主会把云居雁放进牛车!”良秀说。

      “若真遂了你的意,放进去其他女人,她们就不是女儿了吗?”春晓说。

      棋盘上的战火越燃越烈,厮杀极惨,四条大龙在棋盘上翻转,互相咬住。黑棋落子如飞,穷追猛打,西面奔突,像一头蛮牛在棋盘上冲撞。白棋则如风如影,悄悄的在黑棋的缝隙里穿梭,虽然是在逃龙,却走得潇洒自在。

      春晓掀起眼皮看了良秀一眼,他的鼻子上已经冒出了汗珠。

      “我只想画出屏风。”良秀说,点下黑棋去压白棋右下角,。

      “所以你这种技不如人的画师,到底为什么要做画师啊。”春晓说,素手夹起白棋毅然冲断,落子如飞,快而缜密。

      “我是大正第一的画师!”良秀怒道。

      “第一蠢,第一坏,又蠢又坏。”春晓说。

      “闭嘴!”良秀狠狠敲下棋子,“四之十七连!”

      “白十七之十五,小桂马褂。”春晓放下棋子,抬头看向良秀,“你马上就要输了。”

      良秀半跪在前,看了良久,四周白花花一片,黑棋就像困在笼中的兽,气息终绝,良秀终于一把掀了棋盘,抬手抓住了自己的画笔。

      春晓从衣襟内拔出秋田横在良秀脖子上。

      双目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想要杀死对方的意思。

      “你输了。”春晓说。

      良秀龇牙。

      “请住手。”牛车内,云居雁掀开车帘下了车。

      春晓目光移过去,震惊的发现自己对云居雁的年纪过高的估计了。

      原本有间桐流泉觊觎云居雁的情况,谈起这件事的乞丐更是对云居雁的美貌大加赞赏,因此春晓估计,云居雁可能已经到了现在这时代嫁人的年纪了,大约十五六岁左右,然而现在下了牛车的云居雁,与其说是美丽,不如说是可爱,她大约也就是十三四岁,才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年纪。

      狗屎!春晓几乎要骂出来了。间桐流泉是什么饥不择食的牲口吗?小学生他也下得去手?

      良秀猛然从短刀前脱身,张开手臂护住了云居雁。

      “不用激动,”春晓说,“我对小孩子不感兴趣。”

      良秀怀疑的看着春晓。

      春晓看向云居雁:“为什么引我过来?”

      “不想和父亲说话,想去外面玩。”云居雁小声说。

      “云居雁,外面很危险!”良秀小声说。

      “院子里还是没什么危险的,”春晓说,“别出大门就行。”

      “不行!”良秀呵斥道,“你别带坏了我女儿!”

      “我担保,我所在的地方,就是安全!”春晓说。

      轰隆一声,巨大的嘈杂声音震耳欲聋,好像什么东西坍塌或者爆炸了一样。

      良秀一愣,然后讽刺的看向春晓。

      春晓感觉脸有点疼,于是面无表情的站起来:“稍等,我去收拾一下。”

      春晓到了外面,却看到院子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倒是几位刀剑男士都在院子里守着。

      “怎么回事?”春晓问。

      “主殿,”一期一振说,“外面村庄里有动静,和上次袭击我们的鬼一样的气息。”

      “哦,木原数多又来了?”春晓来了兴趣,“走,抓住他。”

      天知道,木原数多来到这里已经多少年了,他一直在这一带盘踞着,战乱年代松散的户籍管理最合他的心意,尤其是这里还有着数量庞大的非人,他在这里抓捕试验品的时候从没被任何人抓捕过!不像在现代,多如牛毛的英雄、警察、异能者,想抓个人比什么都费劲!
      这里多好啊,不管他抓多少人,都没人来干涉他!
      答应间桐慎二的包养是木原数多最庆幸的事情了。

      木原到现在都记得当年的事,当年在学园都市,他对超电磁炮和矢量操作下手失败,学园都市的异能者都赶来抓捕他,慎二借着大量精通侦查的付丧神率先找到了他,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成为这个小人晋身的阶梯,可是他还是先小看了慎二,慎二希望他能接替逃亡中的S级通缉犯基诺斯教授的工作,完成对他的人体改造。
      他立刻就答应了。
      为什么不呢?答应了他就有活路了啊,还能借此当做把柄来威胁这个新人英雄。
      但现实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在学园都市的眼皮底下,慎二把自己藏到了大正年代,明治维新之后的第一个盛世。
      然后,源源不断的实验器材和其他物资都流水一般进入了大正年代,他很快就重建了实验室。
      在大正年代,所有的一切都比在现代好!
      在这里,刚刚萌芽的异能者都被当做异端,他可以用低廉的价格光明正大的从黑市购买,慎二甚至还送了他两振付丧神。
      这里真是太好了!

      这个想法在慎二也逃到了大正年代开始,戛然而止。
      源源不断的物资没有了,因为慎二只身逃亡,他甚至连一管静电原液都没带!
      他的实验室要因为缺乏物资停摆了,而慎二还在因为没有可口的食物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闹脾气!
      慢慢的,木原数多对慎二失去耐心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白西服的男人降落在了他的院子里,自称鬼舞辻无惨。

      无尽的生命唾手可得,无尽的财富也只要他张口就行,虽然没有现代药品了,但他有了更加可怕的药物——鬼舞辻无惨的血液。

      他以后就真的拥有一切了!

      直到他知道了一种叫做鬼杀队的东西。

      麻蛋的,这个年代怎么会有这么不科学的东西!

      木原数多操控傀儡海面对主角三人组,再一次诅咒这个世界的不科学。

      “猪突猛进!”带着野猪头套的小鬼举着刀像头真的野猪一样仗着蛮力在傀儡海中搅起狂风骇浪,强攻硬打。

      后面还有一个极其阴险的小子抽空就想偷袭。

      还有那个最没存在感的小子,都吓哭了,还TMD敢砍他!

      最让人感觉不可思议的是,竟然还有一个鬼!背叛了鬼舞辻无惨的鬼!

      木原数多感到无比的憋屈。

      今天,他原本打算要去回收他最美好的作品AS3577的,可是刚冒了个头,就被这四个愣头青给堵了个正着!有他这么倒霉的鬼吗?今天完事后,他一定要去买个黄历!

      傀儡海作为血鬼术,是释放出一大片黑红色的影子,然后从中释放出提前存储起来的各种人体傀儡。人体傀儡本身没有作为鬼的各种能力,但他们没有意识,没有感觉,不怕死亡和疼痛,加上可以在血鬼术形成的影子里神出鬼没来去自如,是非常难缠的对手。

      春晓遥遥看着前方的争斗思索可以擒住木原的办法,刀剑男士们在他身边,一群人一排溜趴在某个民房的屋顶上偷窥。

      “主殿,我们要下去吗?”一期一振心急的问。

      “稍微等一下,”春晓道,“我需要看清他的血鬼术,假如我没猜错,退和乱就在他的血鬼术里,就是不知道这是什么类型的术,是开辟一个空间?还是连通其他地方?或者别的什么······”

      一期知道情况,没有在催促春晓,只是用焦急的眼神看着底下的鬼。

      春晓现在只有一只眼睛能用了,他开了灵视,用非人的视觉凝视下方的血鬼术,在他眼中,天地一片都是暗蓝色灰蒙蒙的,只有血鬼术是一滩流淌的黑红色,其中窸窸窣窣的涌动着各种怪异,虽然看不清楚,却清晰的感觉到了其中的肮脏。

      此时夜深人静,小镇上除了他们就无人在外了,眼下那条路上打的火热,倒也没有人出来看什么热闹,因此,春晓便悄无声息的上手了。

      既然看不清楚,不如摸进去试试。

      一只白纸折叠的蟋蟀悄无声息的落到了地上,悄无声息的靠近了打斗的人群。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6章 地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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