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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   “哥——”
      大清早的,鸡鸣才刚过,谢府的宁静就被这一声鬼哭狼嚎打破了,原本休沐打算睡个好觉的谢老爷被自己这破儿子一嗓子给吼了起来,气得抄起鸡毛掸子就要出去收拾儿子以正家风,被谢夫人强行镇压后未遂。这倒霉孩子居然喊着一口气从前门跑到后宅,整个谢府上上下下都让他给喊醒了,正在打拳的谢四郎谢长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小弟龙卷风似的朝着大哥房门冲过了过去,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大哥!”谢长誉从书中一抬眼,就看见自己的弟弟谢长询白毛风似的地刮到了自己面前,“哥你昨天英雄救美来了也不和你亲弟弟我说一声,这么重要的事儿呢,我也是当事人之一啊,你怎么都不跟我讲啊......”
      嗓门大得要吵死谁不说,仔细一听居然还颇有些瑟瑟不平。
      谢长询越想越觉得委屈,自己昨天身上挂得花里胡哨的,害怕丢人,着急地腆着脸磨着谢长誉回家,都没顾上仔细看当时站在自己大哥身边的那两个姑娘,还以为同从前一样,是爱慕大哥的同他诉情愿呢,谁曾想,居然是自己大哥,主动!这两个字要划重点,重音读,主动!救下的姑娘。而这么重要的事儿,自己大哥居然提都没提一句,简直是把自己这个乖巧可爱的亲弟弟当成外人一般!
      谢长誉都快被气笑了,大好的清晨,自己被扰了看书还一句话没说,这扰人的居然反倒委屈起来了,这谢小五可真是长进了,都懂得颠倒黑白、倒打一耙了。
      谢长誉手执着卷书,指骨抵着书脊,由于翻了太多而泛黄的书页衬得他手指素白修长,他隔着袅袅安神香,轻飘飘地看了谢长询一眼。就这一眼,立马让扯着嗓子还打算再说两句的谢长询闭了嘴,鹌鹑似的乖乖站在一边,给自己大哥请了安问了早。
      谢长誉缓缓翻过一页,纸张发出细碎的动静,他眉眼沉静,轻声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儿的?”
      谢长询冲着谢府大门的方向努了努嘴,蔫眉耷肩道:“人家姑娘的谢礼都堆到门上了,怕不止是我,一会儿啊,全家人都知道了。”说到这儿,谢长询突然想到了谢家二老对谢长誉婚事的态度,顿时想笑又不敢笑,强行把幸灾乐祸压了下去,脸上表情却没管理好,扭曲狰狞得像是突然犯了牙疼。
      谢长誉睇了他一眼,一下就看出了自己傻弟弟心中在想什么,只不过好好的休沐,懒得同他计较,便先把这事儿记在账上,等着之后一起算。
      京都送礼以早为好,送得越早说明心越诚,当然也不能天黑着的时候送礼,所以苏合香这礼送得十分妥帖,正好是天刚刚擦亮,完全符合她在京中贵妇们口中细致周全的口碑。
      不过等谢长誉到门口接了礼单才发现苏合香居然没有来。
      老人们常道,初春最容易乍暖还寒,意思是说天刚热起来的时候呀,气候最容易反复。这不是,京都前两日春日暖洋洋,就连拂面的微风都是温的,可从昨天夜里开始,就雨水不断,料峭寒风,恍然到了深秋,阴寒刺骨。
      苏合香本就体弱,思虑又重,每逢变天,总得大病一场。虽然她确实不想登门拜访,不过这生病也是事实,正好就当了个借口,再备上一份厚礼,礼数这么周全,就算是谢长誉,也难挑出她的错处了。
      谢长誉看出代苏合香前来的她的侍女,叫做青黛的青衣女子,神情虽然是一贯的冷清,但眼中的担忧不似作伪,遂轻声问道:“你家姑娘病得可厉害?”
      青黛规矩答话:“昨夜烧的厉害些,今早退下去了,只是倦得很,这会儿还睡着。”
      谢长誉略一思索,道:“家中正好有些友人从西域带来的补药,对于体质虚弱的人有奇效,之前家母受风寒时,煎了后喝,二三日便好了,不妨给苏姑娘带些回去。”
      青黛一愣,继而躬身道谢后应下。

      待青黛走后,一面貌平凡,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出来的看似普通的黑衣侍卫走到谢长誉近前,确认青黛所说无误,他一直暗中盯着苏宅,大概是子时,便见刚才那位青衣侍女,匆匆赶到街上拽了已经休息的一位郎中到家里给苏合香看病,足足忙了半宿,才见消停。
      谢长誉回想,昨日见到苏合香时,她脸上覆了白纱,又沾了血渍,不过虽然看不清她的脸色,光听呼吸间奏就可以知道她身体贫弱,多有不足之症。
      又听得那侍卫继续说道:“属下昨日还截获了只信鸽,只不过属下愚钝,虽然得到了纸条却不解其意。”说着便将那张纸条递给了谢长誉。
      上面用瘦直挺拔的瘦金体写着,侧峰如兰竹,别具风骨,谢长誉捏着那张纸,眉目低垂,足足看了一阵后才开始思索起上面的内容。
      上面是一首五言诗,是前代大诗人少陵野老所书。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自云良家女,零落依草木。
      关中昔丧乱,兄弟遭虐杀。
      官高何足论,不得收骨肉。
      世情恶衰歇,万事随烛转。
      但见新人哭,那闻旧人笑。

      是个半截子就算了,这中间居然少了两行,直接就到了最后一句了。立在一旁的黑衣侍卫心想,也不知道这究竟是那苏姑娘故意为之还是她学艺不精。
      谢长誉看了一遍后,古潭般的眸子幽深,容色淡淡道:“那只鸽子还在吧?”看着黑衣侍卫点头后,继续吩咐道:“把这纸条原样绑回去,然后把那鸽子放了,留意看它飞去了哪处,记下来回禀我。”
      黑衣侍卫虽然还是一副不解的样子,但也不敢多问,行礼后便下去了。
      自古以来,所谓的飞鸽传信,不过就是倦鸟归巢,所以现在放了它,反倒可以让他们知道苏合香的眼线是谁。
      至于那首诗,既然只写了部分,就说明没写的是不需要的。而这么多句中,只有最后一句两个词“哭”和“笑”居然颠倒了,说明这句便是关窍,至于其他句,既无修改,也无换位,其中暗藏着的机锋,就只能等看看这信是送往何处才能判断了。
      而真正让谢长誉心绪晦涩的则是苏合香送出这封信的时机,以她的聪慧,就凭自己昨日说的那一声苏姑娘,怕是早就想到自己已经派人盯着她了,尤其两人昨日见面时虽不算剑拔弩张,但也绝不是轻松唠家常的气氛,她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露出这种破绽。
      唯一的解释就是,苏合香她是故意将这个消息透露出来的,让自己随着她的方向去得到些什么,或者失去些什么。
      谢长誉似笑非笑,眼中晦涩不明,好厉害的丫头,好厉害的心计。
      自己回京不过半年时间,处处掣肘,上有帝王虎视眈眈想要夺权,下有权臣恶狼群饲意图分肉,虽然看似一片风平浪静,可随时都会掀起滔天巨浪,家中两个弟弟还未及弱冠,二老却已是年迈;二弟固守边疆,三弟外出游历,两人距离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于是所有重担都只能压在谢长誉一人身上,虽然他看似云淡风轻,可凭着一己之力,要在京都同王权抗衡,着实不易。更何况如今形势胶着,一步走错,就是万丈深渊。
      现如今苏合香抛出了一个诱饵,不论是否有毒,谢长誉都得一试,才能打破这现下的胶着不利。
      不多时,黑衣侍卫回来禀报。
      谢长誉听后,低低笑道:“竟然是那处么,如此,这诗就解开了。”

      京都作为大梁的都城,遍地达官显贵,奢靡繁华蔚然成风,秦楼楚馆自然也是不少。这烟花之地也分为四等,一、二等的名字多以“院”、“馆”、“阁”为主,三四等的则多为“室”、“班”、“楼”、“店”之类的为主。而其中居于翘楚的便是群芳院了,传闻它的老板也是一位极为貌美的女子,只不过从不见人,如此神秘莫测的传说自然是吸引了不少客人,只可惜至今都未曾有人见过。
      这群芳院能够排到头位,不仅仅是由于它的姑娘们极美,还因为它的曲儿总是为传唱为京中潮流,更别提还有众多清倌歌妓了,群芳院从不强迫她们接客,只是雇了她们弹唱,正是对了书生举子们的口味,于是,多有在此结识良缘的少男少女,群芳院也因而名声大噪。
      群芳院楼阁重重,又有水榭,一层绕一层,若不是有熟悉的人带路,极容易迷路。勾栏横梁上都悬着细纱,朦胧影绰,就在这些楼阁中,有一处最不显眼的灰扑扑地躲在最后,冷冷清清得像是个仆人驿馆。
      可若是进去了,便会发现,里面竟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精致。
      此时,群芳楼的老鸦就正立在外室,全无在外的谄媚做作,就像便了个人似的,神情恭敬而又亲近。
      绯色琉璃珠子打成的帘子挡住了里面梳妆女子玲珑的身影,只能隐隐看到她铺陈在背的如瀑长发,令人称奇的是,竟然不是纯正的黑,倒是偏了浅色的亚麻,像是西域的外族女子,可是身形却又不像,看着别具风情。
      “姑娘,我们收到了小姐的飞鸽,”老鸦面露担忧,“可小姐往日同我们联系从不用飞鸽,别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吧?”
      里面坐着的女子轻声“哼”了一声,只是气音,却慵懒娇糯,柔媚入骨,最具风情的妓子听到了怕是都要羞得饮恨自尽,“从小就数她馊主意最多,之前便同我约定过,这回用了信鸽,怕不知道是又要给谁下套了吧。”
      苏合香年幼时,正是饥荒战乱,流民遍地,苏母断断续续地一共收留了十一个姑娘,名义上是丫鬟,其实是义女,陪着苏合香一同玩耍嬉闹,其中最年长的丹朱与苏合香最是心灵相犀,往往彼此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
      而苏合香最爱和丹朱玩儿你说我猜,就是好好的一句话,非要拆成两个人来说,一个说几个字,让另一个接,看能不能接对,家中小姐妹们也爱看她俩这样玩闹,常在一旁给她们计着数,判个输赢。后来发现这个难度太低,她们就开始看书选字,俩人看着同一篇文,勾出自己感兴趣,或是觉得用得妙的字,看是否一样。
      如今,丹朱管理着这群芳楼,苏合香需要她做的便拘在了一个极小的范围里,再加上最后一句“新人哭,旧人笑”的提示,也就很好猜了。
      按照她们幼时玩闹定下的规矩,每一行中截取一个字出来,上句或下句都可以。从第一行开始,首选分别为“人”、“女”、“虐”、“官”、“恶”,其中,“人”、“虐”、“恶”三字虽然不一定,但光凭“女”和“官”二字,也可以联想到许多了,再加上“女”和“官”中间那一行,整个语境都显得沉郁压抑,可以猜测绝不会是什么你情我愿的好事。
      丹朱沉思片刻后,低眉将那纸燃了,直至看到彻底变为灰烬才张口说道:“让手下的姑娘们留意下,最近这京都中哪家突然得了新欢了?弄清楚大概的时间,列个单子。”
      那老鸦躬身应和道:“是。”便退下了。
      丹朱将束发的最后一根簪子取下,正打算倚靠在美人榻上觅个午觉,突然,刚刚出去的老鸦神色慌张地又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小厮,正是醉南枝堂里跑腿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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