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男主他有一个城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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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穿过绵延不绝的的大山，从科林小镇一路蜿蜒前行，尖锐的汽笛声响起，玛丽和母亲在巴斯站下了车。
琼恩太太作为一名年轻的单身母亲，这些年来独自抚养玛丽着实辛苦，她们的经济状况不容乐观，不过好在有远方亲戚介绍了她来这里给一户颇为富裕人家当家庭教师。对方给出的报酬十分可观，甚至还提供食宿，这也是为什么她愿意离开千里之外的家乡，带着玛丽来这里的原因。
不过年仅十岁的女儿玛丽似乎不太乐意，她不喜欢这里陌生的一切，她甚至有些怀念那个有些难闻的脏兮兮的跳蚤窝。
玛丽漫不经心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她穿着崭新的红色小皮鞋，荷叶边的蓬蓬裙底下是柔软的白色过膝袜，她的头发被精心梳理过，两侧的马尾随着动作摇曳。
显然，琼恩夫人在衣服行头上下了一番功夫，作为这个时代少有的女性知识分子，读书人的骄傲让她狠下心花费攒了几个星期的钱添置母女这一身。
“玛丽。”琼恩夫人皱眉轻斥女儿，对玛丽刚刚不甚淑女的行为不满。
尽管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但琼恩夫人却清楚的知道，玛丽和她一点都不像，也不像她那早逝的老实父亲。在混乱不堪的跳蚤窝，她没使用什么力气就轻而易举地当上了孩子王，孩子们喜欢绕着她转，她似乎无时无刻都能冒出新奇的好点子。所有的邻居都对她称赞有加，玛丽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但她的热情奔放中始终藏着一抹令琼恩夫人不安的狡诈。
玛丽瞥了瞥嘴，迅速整理了下因为长时间的坐在火车上而微皱的裙角，和母亲一齐上了一辆老式的黑色轿车。
琼恩夫人在报出目的地点之后，就闭眼微憩，躺在椅背上，长时间的舟车旅途让这个瘦弱的女人疲惫不堪。与她不同的是，孩童似乎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玛丽好奇的在车窗处张望——她忘了她前一刻还在憎恶这个城镇。
窗外是乔治亚时期的典雅建筑物，出租车沿着一条蜿蜒的羊肠小道盘旋而下，阳光下绮丽柔美的乡村风光迎面而来，一路驶向了一片绿色，而后豁然开朗，车子停在了一座城堡面前。
这是玛丽第一次亲眼看见城堡，城堡这个词只存在于幼时王子与公主的童话书中，尽管她对这些故事嗤之以鼻，但还是不得不被这座城堡的恢弘所震撼。淡黄色的墙壁昭示着岁月的沉淀，在经历过几个世纪的风霜后，它依然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宁静而优雅。
琼恩夫人和玛丽下车，早已有管家在那等候多时，穿着整洁的男人训练有素地接过女士们的行李，管家模样的白胡子老头向她们微笑着致意，引领着她们走进这座城堡。
盛夏阳光直射在修剪整齐的绿色花坛上，玛丽安静地跟在身后，她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澄澈天空，正准备收回视线时，突然看见三楼窗边站着一个男孩子。
他在观察着她们一行人。
强烈的阳光让玛丽不得不眯起了眼望向高处的那个男孩，年龄和她相仿，他应该就是这座城堡男主人的儿子，她母亲的教授对象了。
富家少爷，想到这里玛丽下意识厌恶地移开了视线。
对于有钱人家的少爷，玛丽一直没什么好印象，他们一贯都是用鼻孔看人，头都要仰到天上去。
女孩别开了头，男孩却仍安静地望着她们。
莫亚的视线从女孩淡红色的裙子上移，那是一头遗传她母亲的亚麻色的发。他手指摩挲着身边精巧的木质手杖，祖母色的绿瞳让人捉摸不透。
很快的，母女俩就见到了城堡的男主人和未来城堡继承人。
城堡的男主人是个一字胡的古板中年人，他前不久刚刚经历了丧妻之痛，似乎还没走出来，整个人十分消沉，给人一种更加不近人情的感觉。
而他的儿子莫亚，情绪收敛得远比父亲要好，至少脸上是看不出悲痛的神色的。
莫亚安静的垂眸听着大人们之间的对话，只有在介绍到玛丽的时候，才快速地看了对方一眼，迅速收回视线，盯着地板。
琼恩夫人暗暗观察着面前这位有些过分内敛的男孩。
卷翘的睫毛盖住了他墨绿色的眼睛，修长的眉眼下是挺拔的鼻梁，微勾的薄唇，和线条干净的下颌，足以窥见未来风华俊俏的模样。
而那头浅金色的头发尤为显眼，发蜡把每一根发丝都服帖地固定在脑后。
贵族少爷最爱的打扮，玛丽在心里腹诽道。
她将所有的情绪掩藏起，面上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将裙子轻拈起，优雅地行了一个见面礼。
……
书房
琼恩夫人很快就发现她的学生是个天资聪颖的男孩，不必费太多口舌，就能很快领悟书本。作为一名教师，她实在是很喜欢这个男孩。
也许是书本内容对他来说太过简单，这位学生有些心不在焉。
琼恩夫人的嘴在上面一张一合，发出的声音却是缥缈的，因为莫亚的心思汇聚在了老师的发色上——亚麻色的，他下意识的把它和那个叫玛丽的女孩对比，尽管母女都是亚麻色，莫亚还是察觉出了二者细微的不同。
玛丽的头发更加柔软，柔软到让人想伸手摸一摸，验证一下。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墨绿色的眼神更加深邃了。
可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位少爷很快地发现，在日常的问候中，玛丽的客套与疏离。
最近见到他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玛丽又一次的按捺住自己的不耐，捏起裙角，向这位城堡里的小少爷行礼。
转身抬脚准备离开，却意外地被叫住了。
“琼恩小姐。”男孩好听的声音让玛丽想起曾经听过的悠扬悦耳的钢琴声。
玛丽疑惑地回头，脸上不得不挤出一抹微笑，“莫亚少爷，有什么事吗？”
这是玛丽第一次认真地看这枚金色脑袋，尽管同龄，女孩发育的比男孩要早些，长得个也更高些。
此时的莫亚，正忐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向前一步，去帮她整理微皱的衣角。
“……你的衣角。”有好一会，声音才再度从金色的脑袋上传出。
玛丽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角，那上面沾了些泥渍，是刚刚从邮局小跑回来时沾上的，衣角不知何时也皱了起来。
她大方地对莫亚的好心提醒表示感谢，哪怕她觉得其实他在挖苦自己，她不着痕迹地将带有泥渍的一侧避开对方的视线范围。
玛丽注意到了莫亚手上拿着的那本书，“你最近在看《卡布奇凡的世界》？”她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是的，最近对这本书很有兴趣。”莫亚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看着男孩的神情，突然之间，玛丽好像明白了什么。
“真巧，它是我的最爱。”玛丽故意装作发现同类一样开心地说道。
“也许我们可以深入的交流下？”莫亚试探性地问道，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等待那个答案。
“当然！”玛丽主动上前一步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看着心思单纯的男孩脸上的淡粉蔓延到耳根后，她笑得更加灿烂了。
玛丽袖口里躺着一封从千里之外的家乡寄来的求助信，寄信人是跳蚤窝的童年好友。
都曾在艰难的岁月里相互扶持着走来，大家的生活都不容易，她深知不到万不得已，好友是不愿意写信请求帮忙的。
尽管靠着这份工作，琼恩夫人和玛丽的生活改善了不少，但信中提到的病所需要的钱仍是个天文数字。
琼恩夫人只能尽自己最大的所能捐出一点杯水车薪钱财，对剩下的表示无能为力。
玛丽微笑着，放在身后的手握紧了拳。
莫亚的房间
一进门，玛丽就发现书架上摆放着满满的书，有几本她读过，有些是她不认识的语言。
床边摆放着一张黑白照片，更年轻时候的男主人，和玛丽从未见过的女主人，中间是三四岁的莫亚，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玛丽光是站在远处，就能感受到当时他们快要溢出的幸福快乐。
“母亲的头发也是亚麻色的。”在一旁安静的莫亚突然出声。
玛丽回头，看见他用一种悲伤的眼神凝视着那张照片，她从来没见他流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他一直太过安静，安静到整个古堡都把他的悲伤遗忘，群山也寂寥。
玛丽看了一眼自己垂到肩头的亚麻色的麻花辫尾，她理解错了？只是因为发色的原因吗？
收起情绪的莫亚变成了那个含蓄的男孩，他站在房间里踌躇了会，沉默在屋内蔓延。
玛丽想抬脚离开，她觉得事情变得无趣了。
莫亚飞快看了玛丽一眼，突然从床底拉出了一个箱子，又从书架第二层左边第三本书中拿出了一把钥匙，然后神秘地来到箱子面前，“猜猜看，里面是什么？”
玛丽在一旁看着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摇了摇头。
“噔噔——”莫亚打开了箱子，压低了声音对玛丽说，“这是我的小金库。我一直只往里面丢钱，久而久之就攒下了这么多了。”
玛丽看向他指着的箱子上面开着的缝隙口，“你都不取的吗？”
莫亚摇头，“不需要。”
不需要？真让人有些嫉妒呢。
玛丽看着里面许许多多闪闪的金币，咽了咽口水，压抑住自己的声音问，“为什么要给我看？”
她看向地板，掩盖住自己贪婪的眼神，如果…如果她拥有这么一笔钱，那么，那么他就有一线生机。
莫亚单纯又天真地眨了眨眼，想了想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和你分享我的秘密。”
说完羞怯地把眼移开，看向别处。
“可我们并不是朋友啊。”
玛丽的声音让莫亚迅速回过头来，没有反应过来地震惊又失落地望向她，“是…是的，我们还不是朋友……”
“所以，”玛丽的声音刻意顿了顿，伸出了手，“你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吗？”
“当然愿意！”笑容重新绽放在莫亚的脸蛋上。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
从那天后玛丽和莫亚成了好朋友。
这是琼恩夫人和男主人乐于见到的，他们都觉得这个孩子太沉闷了，而玛丽和他正好互补。
琼恩夫人在秋天来临的时候，带着他们一起去秋游了。
秋高气爽，硕果累累。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个丰收和出游的好时节。
莫亚看着在一群绅士贵妇中间谈笑风生的玛丽，似乎无论她在哪都能得到关注，成为焦点。
她圆滑到恰到好处又带着几分机灵，让人难生恶感。
不一会，许多喜爱她的妇人们就热情地塞给她水果零食。
莫亚颇有些无奈地看着这副场景，却觉得这本就是她能做到的事，手上捧着本书，可心思却停留在了别处。
他干脆合上书，修长的双腿交叠着，靠在一颗大树下。闭上眼假寐，就像之前假装没发现箱子中少掉的金币一样依然往里面投钱。
友情能用钱买到吗？
书上说不能。
可他却不在意书上给出的答案。书本不总是对的，他想。
他听见玛丽悦耳的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嘴角向上扬起一个弧度，秋天真是个好时节。
……
琼恩夫人和玛丽在这里已经待了快一年多了，男主人也逐渐走出了爱妻因病逝世的阴影，莫亚的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这是奶奶传给我母亲的。”莫亚手里拿着一条翡翠项链。
“它可真好看。”颜色和面前男孩的瞳色很像，玛丽心想。
作为母亲为数不多的遗留物之一，莫亚显然十分珍视这条项链，“母亲想让我替她交给我未来的妻子。”
说道“妻子”这个词时，年龄不大的莫亚还有些害羞。
“那你未来的妻子一定很幸运。”玛丽兴致不高地闷声回应。
她有些不是滋味地想象莫亚未来妻子的模样，那一定是个端庄美丽的大小姐。
红发女仆这时端上了红茶，打断了莫亚想要说的话，他只好把项链放进了盒子中。
一场对话不欢而散。
之后，玛丽单方面的赌气躲着莫亚，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玛丽，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几天后，玛丽才反应过来这些天自己做了什么，她的行为举止是如此的不合理。
她要去找莫亚，认真地跟他道歉。
可楼梯拐角某个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地上躺着的正是那天莫亚手上的翡翠项链！
玛丽满肚子的疑问，为什么它出现在这里？
她疑惑上前将它捡起，翠绿色的玉石如同凝固的碧水，光泽潋滟，细腻如蜜。在光线的照射下，流光溢彩。她被它的漂亮吸引住了。
“蹬蹬蹬”的脚步声传来，玛丽从沉醉中回过神来，转头看到的是脸色铁青的母亲，面色低沉的男主人，和皱着眉头的莫亚。
红发女仆也在一旁，“我前几天不小心看到她在房中悄悄拿出了这条项链……”
玛丽脸色苍白，顿时联想到最近因为状态不好而忽略掉的城堡里有东西丢失了的消息。
“我……”玛丽想解释，可又如何解释呢？
琼恩夫人快步走上前，在玛丽人生中第一次出手打了她。
“啪”清脆的耳光声。
玛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湿润的泪水滴落在地板上，她不敢去看众人的神色，更不敢去想莫亚此时的表情。
在离开前，玛丽只狠狠地看了一眼那名红发女仆，那人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的神情。
科恩夫人和玛丽收拾好东西，在夜里离开了。从始至终，玛丽都没去找莫亚说过一句话。
夜色朦胧，第一次遭受人生挫折的玛丽愣愣地坐在车后，她不敢也不想再回头看三楼的窗口处是否有一个男孩站在那里。
……
长大成人的莫亚在觥筹交错的酒宴中应付着上流社会的交际。
他一直不喜欢这种酒会。
这些年，他一直在试图寻找玛丽，红发女仆坦诚了当年的设计，受到了应得的惩罚，但他却再也找不回她了。
那个夜色朦胧的深夜，脑子一片混乱的他无法清楚地思考发生的这一切。他不愿相信是玛丽拿走了项链，可同时有个声音告诉他，“她可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一次又一次减少的钱币真实地提醒他玛丽的本质，别被她的外表欺骗了。
他浑身冰凉地站在三楼，如同她们来之时那样，可这回他什么也看不清，夜色的掩盖之下，万物皆扑朔迷离。
但这次之所以参加是因为听说有个叫玛丽的远方贵族小姐会出席。
贵族小姐？莫亚轻笑，他真觉得她天生长了张巧舌如簧的嘴，就像她小时候撒过的一个个堪称天衣无缝的谎。
他原先总以为她是喜欢说谎，后来却发现只是一种动物一样的保护本能。
保护？可她又会受什么伤害呢？
莫亚站在窗沿，看向了更远的天空。
他不是她，更不曾体会过她的经历。
思绪被东西的掉落声打断。
“小姐，您的本子掉了。”莫亚弯腰去捡那有些陈旧的本子，意外发现封面上是用幼稚体的文字书写的“债务”，小字部分写的是“债主人：莫亚”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儿时玛丽的字。
“谢谢您，莫亚先生。” 语气听起来很熟悉，但声音却有些陌生。
更加近的俏皮声音贴耳传来，“玛丽小姐有债必偿。”
失去音讯的这些年，对方早已悄然长大。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或是一天又一天的加深人心底的执念。
跟儿时一样耳根轻易就红了的莫亚轻轻抓住了面前妆容精致的成熟女性的素手，不知从哪变出了那条翡翠项链，绕到她身后，替她戴上了项链，温柔的轻声说道，
“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还，玛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男主他有一个城堡
